“為什么死抓著不放？”
張彥龍的聲音里帶著怒意：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應該知道我代表誰，你就不怕我……”
他剛起了個頭，就被于大章出聲打斷道：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都和你說了，跳過威脅的步驟，再給你個機會，重新說。”
他發現這個張彥龍不像是個有腦子的。
哪有上來就直接說自己家庭背景的，這都2015年了，就算拼爹也都是暗地里進行，沒有人會公然將其擺到臺面上來講。
于大章忽然有點理解這位為什么要弄黑網貸了。
簡單、直接、高效。
從古至今，高利貸都是來錢最快、收益最好的行業之一。
與其費勁巴力地去給別人當保護傘，不如自己直接搞黑網貸來錢快。
而且搞這個還不需要利用權力去干預市場，既不需要批地，也不用去搞項目，這就相當于自己創業了。
只要出事的時候，用人脈關系擺平就可以了。
也正是因為有背景，所以張彥龍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還是不對，差點意思……于大章覺得這個張彥龍還是太草率了。
有那么強大的背景，只需要勾勾手指，上趕著送錢的都得排隊。
如果只是為了錢，真的沒必要搞得這么喪盡天良。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迫使張彥龍不得不用黑網貸去撈錢。
“只要你同意將案子和人移交給刑偵總隊，條件你可以提。”
張彥龍這次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錢、房產、車子、股票，只要你提出來，我都能滿足你。”
他本以為這些東西能作為談判的籌碼。
人嘛，哪有不愛錢的。
可下一秒，對面的回答直接讓他傻了眼。
“你二逼吧。”
于大章冷聲道：
“我還是頭一次碰到在電話里賄賂警察的，你不知道警察的電話都是自動錄音的？”
也許是因為之前所遇到的罪犯都是玩腦子的，所以冷不丁碰到這么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他還真有點不適應。
這位真是一點腦子都不帶動的。
哪怕他含蓄點，于大章都忍了。
就像之前那位秘書一樣，雖然說的話不太好聽，但卻很隱晦。
即使把通話錄音曝光，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哪像這位，直接就坦白從寬了。
按理說，生在那種家庭，看也看會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爹肯定是中譯中的高手，怎么到他這兒，就變得這么蠢呢。
果然沾上“二代”兩個字，都多少有點降智。
“那，那你的意思是？”
張彥龍被弄了個措不及防，連說話都結巴了。
“見面談吧。”于大章建議道：
“有些事見面說更方便，你定個地方，我去找你。”
現在已經基本可以認定張彥龍有重大嫌疑，因此他準備誘捕對方。
先將其控制住，只要進了審訊室，他那點事根本就藏不住。
“我不會見你。”
張彥龍竟然直接拒絕了：
“除非咱們先將條件談好，并且你把案子移交給刑偵總隊，否則我不會和你見面。”
也不是特別蠢……于大章沒想到他還挺謹慎。
既然誘捕不成，他索性不裝了。
“我的條件就一個，你投案自首。”
于大章沉聲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瞞著你父親的吧。”
“你剛才提到了錢、房產、車子、股票，卻唯獨沒提仕途，因為你心里清楚，你根本無法給予我這方面的幫助。”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其實那個洪秘書才是你最大的依仗，不然你只是空有個身份而已。”
“還有……”
他正說得起勁兒，忽然發現對面把電話給掛斷了。
這就扎心了？
好歹聽我把話說完啊……于大章莫名有了一種失落感，就像是尿尿只尿了一半，硬給憋了回去。
不過這也正好說明他猜對了。
他之前就在奇怪，像張彥龍這種背景，完全沒必要鋌而走險。
黑網貸雖然來錢快，但風險也高，而且毫無技術含量。
說得難聽點，搞黑網貸撈錢，都可惜了他的背景。
因此，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做這一切是瞞著他父親的。
而那個一心想拍馬屁的洪秘書，為了討好領導，卻成了張彥龍的保護傘。
這兩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就在那位領導的眼皮子底下做起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于大章之所以能猜得這么準，是因為之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某位領導，家里親戚打著他的旗號違法亂紀，全都發了財。
直到東窗事發、全員落網后，那位領導才知道。
是不是覺得有點可笑？
應該是可悲。
有些人為了走捷徑，根本就不考慮后果。
來到審訊室。
于大章盯著沙慧，冷聲道：
“現在是晚上六點二十五分，天已經黑了。”
“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張彥龍自身難保，他連自己都救不了，拿什么來救你。”
接下來的審問可以說毫無難度。
當沙慧知道沒人能來救自己后，她什么都交代了。
“我和張彥龍的相識，要追溯到大一剛入學時的一次朋友聚會。”
“那時候他剛開辦了第一家網貸，放貸方式和利率都在規定范圍之內。”
她的聲音略微顫抖著：
“我因為家庭條件不好，所以上學期間也在兼職，張彥龍知道后，就讓我跟著他干，讓我幫忙聯系那些有借貸需求的同學。。”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他也開了第二家網貸。”
沙慧的語氣愈發沉重：
“可隨著借貸的人越來越多，逾期不還的人也多了起來，公司的資金鏈開始出現斷裂，后來一度發展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由于他的網貸公司沒有接入央行征信系統，所以借貸的人即使逾期也不會影響征信。”
“那些逾期不還的人發現這一點后，開始組織大批人員惡意借貸不還。”
”張彥龍最后被逼得沒辦法了，就找了一些刑滿釋放人員，開始暴力催債。”
說到最后，沙慧的表情變得復雜起來：
“其實要我說，這件事里談不上誰對誰錯，完全就是人性的博弈。”
于大章和呂忠鑫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震驚。
想不到這里面還有一段發展史。
張彥龍起初也想正經做生意，結果被借貸的薅羊毛，差點給薅禿了。
體驗到了人性的險惡之后，他這才黑化的。
以至于后面越來越過分，本來合規的網貸公司也被他搞成了黑網貸，直到把借貸的學生逼上絕路。
這件事，既復雜，又順理成章。
一個心智未定的人，就不該進入到金融行業，張彥龍根本就把握不好尺度。
好像哪不太對勁兒……于大章盯著沙慧問道：
“按你的說法，你只是一個打工的，怎么對張彥龍的事情了解得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