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想著既然孟海他們修路了,那他過去總得做點什么。總不能讓那些修路的以為他就是過去檢查監督的吧?
所以早上李龍把明明昊昊送到四隊后,然后又去了石城,到茹仙古麗那里買了一盆煮好切好的雜碎,打算帶到山里。
他想著如果孟海帶著人修路,那么這些雜碎就直接作為修路人中午的加餐。如果沒有修路的話,那這些雜碎就留在孟海家里,算是送給他們家吃了。
孟海這兩年算是李龍的另外一種合伙人,做的事情不少,貢獻也挺大,時不時的還給自己送一些東西,回送一些是應該的。
李龍不光帶了雜碎,還帶了不少的錢。雖然孟海說修路還剩下一些錢,但他覺得估計剩下也剩下不了多少了。
讓人家帶隊干活,總不能還讓人家貼錢吧。
李龍開著吉普車往山里走的時候,路上還能看到有人背著袋子從山里往外走,看到李龍,還有人會沖他招手。
這是山里挖貝母出來的吧?竟然還認識他的吉普車?
李龍停下來,那個和他打個招呼,聊了幾句。果然如李龍所想,這就是從山里挖貝母出來的。
“山里修了路,我想著外層那些山里的貝母都有人挖,就進了里山。”那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挖藥人,“順著路一直走到頭,然后拐進溝里,果然人比較少,挖了不少哩。”
那個人給李龍展示著他背著的那一袋足有三十公斤的干貝母,咧著大嘴自豪的笑著。
牙已經發黃,李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老哥,你出山后得趕緊弄點牙刷牙膏,你這牙再不刷,估計要掉了。”
“嗨,哪有那么多講究。”這位老哥不在意,“我這貝母就不跟你換東西了,得到縣里換錢。中間去你那木屋換過糧食,還是得謝謝你啊,你現在還去山里木屋那里嗎?最近可沒啥人了。”
“我去修路的那里看看。這兩天你看到有修路的嗎?”既然這老哥是順著路走的,那李龍順嘴就問了一句。
“修了修了,修了有兩三天了,十幾二十幾個人吧,開著拖拉機,挺賣力哩。”老哥說了一句,便準備走了。
他要從這里走到縣城,一天不一定能走到。
李龍想了想說道:
“老哥,你這樣走也不是辦法,身上有沒有錢?”
“沒,一點也沒了。”
“那你給我一公斤貝母,我給你一些錢,你往下走到村子,找個拖拉機或者馬車啥的,好歹捎你一段,不然的話,你走到明天去了。”
“行行行。”那老哥一聽李龍這么說,立刻就笑了,他解開貝母袋子,捧了兩捧貝母給李龍。
李龍找了個袋子讓他把貝母放進去,然后從兜里掏出八十塊錢數給這位老哥。
貝母不錯,很干,清理的也很干凈,捧出來的是個頭比較大的,值這個錢。
“嘿嘿,這錢給多了吧?”那老哥常年在山里,知道貝母在山里的價錢。
“不多不多,你都背出山了,我再給山里的價錢就不合適了。”李龍又從車里取出一個馕,掰成兩半,中間給夾了一些雜碎合上后遞給他:“來,路上吃。”
那老哥是真餓了,接過馕,好一通感謝,然后大口吃了起來。
李龍和他道別后開車進了山,路上偶爾還能碰到有背著貝母的人,或者直接就是啥也沒帶的人。
他想著這條路修通了,方便了哈里木他們,同時也方便了那些進山的人。
是不是好事呢?
那些人和這個老哥不一樣,遠遠看到李龍,有的人自顧自的走著,有些人直接閃到了山里,李龍便也沒停,一路往修的路那邊開過去。
越往里開,越感覺到這條路的重要性,特別是過了玉山江他們的冬窩子之后,兩邊的山林明顯比以前更密,前行的路上都已經長出了草。
大自然的偉力自不用說,這條路如果不經常走,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再次變成灌木雜草叢生的地方。
有鏈軌拖拉機和小四輪拖拉機行進過的痕跡,挺新,這也證明了孟海他們的確進了山。
吉普車開到路盡頭的時候,孟海他們已經干了好一會兒了。
每天為了能多點時間修路,他們起得很早,不然的話趕到這里都已經半上午,一天干不了多少活。
其實是村里人有些是有意見的,孟海一點也沒慣著,有意見就別去。
反正現在算是半農閑時間,想找勞力去山里修路,很容易。
盡管孟海給的條件很苛刻,自己帶水帶飯,他只負責帶著鍋,到時燒水也得大家一起撿柴火。
但想要去干活掙錢的人還在排隊。
因為拖拉機運力有限,所以每次只能帶二十來個人去干活,大家都會爭搶著名額,那些有怨言的干活不積極的第二天就會被拿掉,剩下的都是塌實肯干的。
一天八塊錢,工人的工資也比不上啊!
李龍到的時候,孟海正開著鏈軌拖拉機拖著幾根剛砍掉的樹往邊上拉,其他人拿著鐵锨把先前推土機推到路基上的石塊和砂土往平里鏟。
看到吉普車,有人歡呼著,還有人大聲給開著拖拉機的孟海說著這件事情。
李龍把吉普車停到路邊,下來后和圍過來的幾個人打了招呼,然后看著孟海把樹拖到位,又叫人把鋼絲繩解開,這才過去。
孟海沖其他人吼了一嗓子:“都別停,快點干活去!”
李龍樂了,這家伙還挺敬業。
等人群嘻嘻哈哈的都散了,孟海才不好意思的對李龍說:
“沒辦法,對他們不板著臉,這些家伙不聽話。”
“你這每天來的挺早啊!”李龍過來的時候看了,這幾天,孟海他們修了差不多有一公里的路,進度算很快了。
畢竟過來的人不算多,二十來個,明顯不比先前那一次。
“不來早沒辦法。進山這就三四十公里了,小四輪拖拉機得開一個多小時。我還是把鏈軌拖拉機直接放在這里的,不然的話,光這大塊頭拖拉機開過來就得三四個小時,干不了活了。”
“看大家的勁頭還挺足。”李龍點點頭說道,“我差點兒把你這事情給忘記了。對了,過來的路上看到有山里的采藥人也在走這條路,你們也碰到了吧?”
“碰到了,還碰到有人問我們要吃的呢。”孟海取下頭上的鴨舌帽拍了拍上面的土說道:“這些人在山里也夠辛苦的,一呆一兩個月,出來的時候跟野人一樣。”
“錢也賺的多啊。”李龍笑了笑,“挖一兩個月,這貝母真帶出山,能賣一兩千塊錢,就是當野人他們也樂意啊。”
“那是。”孟海點點頭,“這么賺錢,這苦他們肯定樂意吃。不過真碰到護林員,那全完蛋了。”
“哈哈,富貴險中求嘛。”
其實剛才碰到的那幾個出山的就是摸準了護林員不可能這么早出來巡山,所以就早早出山,這樣安全出來的幾率大一些。
“我帶了一些雜碎,煮好切好的,中午熱一熱讓大家吃。”李龍從吉普車里把放雜碎的盆端出來。山路很顛,李龍在上面蒙了一層籠布壓著。
“這下可好了,他們肯定高興。”孟海笑著說,“啃了兩天的干饅頭,他們早就嚷嚷著改善伙食呢,還給我提意見呢,我改善個球!有錢賺就行了,想的還挺美!”
“對了,錢我也帶來了,這回你打算干多少天?”李龍又從吉普車里取出放錢的包,問道。
“半個月吧。”孟海說道,“再長也不行,地里的活總要干的。我的計劃,如果能修個十公里最好,不行的話,有七八公里也行。”
李龍點點頭。
算一算,接近三十個人,一天差不多就是兩百四十塊錢,半個月就是三千六百塊錢。
李龍數出四千塊錢遞給孟海說道:
“這錢你拿著,工錢和你的管理費,油夠不夠?”
“夠了夠了,上一次修路剩下的錢,我先買了油的。”孟海也沒客氣,接過錢笑著說道:“說實話,李龍同志你要再不來的話,我就得去找你了。我這里錢也到底了,今天的工錢還能發,明天就只能靠我的威信給大家先欠著了。”
“哈哈,這是我的失誤。”李龍笑了笑,“后面我盡量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沒事沒事,干了這么久了,你的信譽大家都知道。畢竟你不可能只盯著路,不像我們,除了干農活,其他事情不多。”
又聊了幾句,孟海叫過來兩個人,讓去撿柴火準備燒水熱雜碎。
這兩個人開心的過來接了活就去干了。孟海給李龍解釋,說中午燒水的人每天輪換,這樣會公平一些。
組織方面李龍不擔心,他看著孟海安排完后又開著拖拉機掛著推土板去推路基了,便不在這里影響他們,鎖好車門,背著包帶著槍往山里而去。
山里的植被郁郁蔥蔥,長勢很好,天山的里山也是層層迭迭,有緩坡草原,有陡峭的如絕壁一般,有長滿了灌木的,也有陽坡亂石、陰坡滿是松樹的。
每一層山似乎都不一樣,看著眼花繚亂。
牧道邊上的溪流水已經開始大了起來,有時候經過亂石的時候竟然能激濺起水花來,看著還風景還挺不錯。
李龍其實也是信步走走,然而走著走著就感覺到附近好像有人活動。
沒看到有人,想來有人的話,聽到拖拉機的聲響,應該也跑掉了。
主要是附近的河水邊上有足跡和鞋印子,有人挖沙子,不知道是逮魚還是干啥,溪水邊上還有一堆挖出來的碎石子。
看印子應該是兩三天前的。
李龍頓時就來了興趣,他眼力好,順著這些痕跡就往山里找了過去。
通往右邊的山溝里,李龍鉆進去有兩三百米,這里基本上聽不到拖拉機的聲響了,很快他就在一塊樹林里的平地上,找到一個新鮮廢棄的地窩子。
為什么說新鮮廢棄呢?那地窩子挖出來用的并不久,鋪在上面蓋在泥土下面的松樹枝子還沒完全枯萎,松針還帶著綠色。
說是廢棄,是因為這個地窩子頂子一半被掀掉了,附近有一些生活垃圾,距離地窩子三四米位置的一個石頭壘的灶臺也被踢翻掉了。
李龍探頭往地窩子里看了看,里面果然啥也沒有,都帶走了。
不知道是采藥人留下來的,還是其他人干的。
李龍目光往附近的山坡上看了看,有貝母,并不多,大多已經開花,也沒看到有挖貝母留下來的印子。
他四下轉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那個人離去的痕跡。
李龍純是好奇,他感覺這個人應該不是采藥的,有其他目的,所以想著看一看。
反正沒事嘛。
順著這條山溝往西南又走了一會兒,中間有條山溝的支岔子,痕跡是往這里去的,他順著走了百十米,到頭翻過山頭,那邊是一條比先前路邊小河更寬的河。
不是瑪河,還沒到那里,只能說是一條支流。
然后他就看到有一個人,正彎腰在一處水流比較平緩的河彎那里,彎腰用一個木盤子,在河水里慢慢轉著。
嘿,淘金啊!
后世在短視頻里看過不少,李龍一眼就看明白這個人在干什么了。
無論是這個時代,還是百十年前或者上千年前,私自淘金,在這片土地上都是違法的。
這一點李龍知道的很真切。
不過他并沒有真的去管,反倒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對方的動作。
短視頻里淘金看著很簡單,要么用木盤,要么用梯次的木托,主要還是利用水流將大塊的雜石給沖掉,留在底下就是比較重的砂金或者細碎的金塊。
但凡學過一點理化的應該都清楚,黃金的密度比較大,相對那些雜石泥砂,更容易沉底,不容易被水流沖走。
李龍兩世都聽說過這里是有金礦的,瑪河“金版玉底”不是白說的。其實在山里這幾年他也見識過,玉撿了不少,天然狗頭金也撿到過。
但淘金這事他想都沒想過,一來不怎么會干,二來也嫌這個麻煩。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找不到金礦,也就是古人所說的“金苗”所在。
眼下看到一個,明顯這個人是行家,所以就看著了。
那個人彎腰在河里淘了好一會兒,把木托盤里的泥沙淘的差不多了,剩下底下一點點的東西。從水里把托盤端出來,慢慢把水給篦掉,剩下的閃光的東西,就是他要找的砂金了。
李龍位置在他的東北,本身是看不清的,但剛好河水反著光映到木盤里,他在那一瞬間看到了木盤底部的那一抹金光。
還真淘出來了啊。
這人,還真厲害。
那個人臉上帶著笑,把那點子砂金小心翼翼的抹進了一個搪瓷缸子里,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雖然不算多,但這只是早上一會兒的成果。
積少成多,一天也能弄到幾克砂金,這就是幾十塊錢啊!
李龍就站在坡上看著,距離三四十米,沒發出什么動靜,想看看全部過程。
那個人把搪瓷缸子往后放好,然后又端著木托盤,轉身去河邊的一處地方,撮了滿滿一托盤的砂石,轉身走到河里,在河水快到膝蓋的地方的時候停下來,彎腰繼續。
看來選砂石也是有講究的,不是隨便就從河里弄出來砂子開始淘。
李龍猜測這個人應該也是臨時知道這里有金砂,才搞了這么個木托盤。不然的話,早早準備好那種方形像一個個大號搓衣板,有一層層梯子的工具,不比這個方便的多?
那個人這回淘了大約十來分鐘,最后淘出來的結果比上一次還差一點兒,應該是選的砂石有問題。
不過這個人也沒氣餒,淘金這種事情本身就有運氣,急是急不來的。這個人也習慣了,把一點點金砂抹進了搪瓷缸子里,直起身抹了一把汗,準備再干。
然后就看到了在坡上背著槍的李龍。
頓時就嚇的不敢動了!
李龍現在也想起來,先前自己在修路河邊上看到的應該就是這個人淘金留下來的痕跡,那個不用的地窩子大概率也是他的。
這個人是真不敢動啊,跑是跑不了的,別人手里有槍。三四十米的距離,打個人,不是玩兒似的嗎?
再說自己現在在水邊,這河里倒是能跑,但河水才多深,沒不過自己,那就是白費,還是乖乖聽人家的吧。
李龍原還想著再看看呢,人家既然已經發現自己且不動了,那就下去看看吧。
他大步走了下去,到河邊,先看了看那個人搪瓷缸子里,嗯,一早上也算收獲不錯,缸子里金燦燦的砂金,能有個三五克。
不少了,應該是選對地方了,所以產量比較多。
不過砂金通常純度也就是七八十,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
那個人看著李龍拿起搪瓷缸子,心頭就是一緊。
等李龍放下缸子,他心頭一松,卻又緊張起來。
這點金子人家看不上,那是不是說明,人家想要更多呢?
對方帶著槍,自己是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如果對方要自己這段時間來所有淘出來的金子,怎么辦?
李龍放下缸子,看著那個人,似笑非笑的說道:
“你知道私自淘金非法的吧?”
那個人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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