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除了準備過年的東西外，李龍還有幾件事情要去做。
主要就是拜年，和收款。
杜廠長那邊已經打電話催了幾次，讓李龍有空過去廠子里看看，順便把他那份福利領走——對了，在杜廠長那里，李龍也算廠子里的一員了。
李龍這邊給農機廠的牛羊肉，是杜廠長派著去烏城送清雪機回來的卡車拉走的。隔段時間杜廠長會給李龍打電話報一次賬，說這段時間出貨量和定單數量。
雖然現在已經接近春節，馬上到二月份，下雪的時間滿打滿算還有一個月，但反常的是，接著幾天都下著有小雪，有些單位打掃雪比較麻煩，最終還是訂了清雪機。
所以農機廠的訂單一直在漲，按杜廠長樂觀的估計，就這個一冬天，他們農機廠幾乎已經超額完成了全年的生產任務——稅收和利潤目標，幾乎都要達成了。
這個清雪機，可比收割機賺多了。
要說，這個雪災雖然給廣大牧民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但對于李龍和農機廠來說，卻是一個巨大的機遇。
杜廠長這些舉動，讓李龍覺得自己找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合作對象，至少在財務這方面，人家沒想著糊弄自己。
另外他打算還要北庭，給錢主任拜年送個節禮。當然也沒打算送什么特別貴重的東西，就是正常的鹿肉、鹿茸啥的。今年李龍也沒在山里打著什么特殊的東西，在和虎王有了近距離的接觸后，李龍覺得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
打獵是好事，但總歸以后想打獵的時候，還是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他也反思過自己為什么差點兒被虎王給撕了，主要還是在山里沒那么注意。打獵打了許多次，每次都是占了上風，就算最糟糕那次也是把熊給斃了，傷的不重。
所以飄了，驕傲了，不在意了。
沒想到會碰到更厲害的，這就是教訓吧。
李龍是專門抽了星期天去了北庭，他事先給錢主任打了電話，約好了上午去的。錢主任和關大姐，還有回來的孩子都在家，李龍把帶來的禮物送上，錢主任和關大姐都說要李龍留著吃飯。
禮物里，有一瓶虎骨酒，這是重點。
李龍推辭著說：
“年前跑這一趟，還要去烏城，那邊八一農學院還有教授要看望一下……飯我就不吃了，提前給你們拜年。”
“過年也這么忙，一年來不了兩回。”關大姐有些埋怨，“你是有車的，以后得常來。”說著就從儲藏室里提出來一箱蘋果來，“既然你有事，那我也不留你，這箱蘋果拿回去吃。正宗的伊犁蘋果，包裝的好好的，你放車里別凍著。”
李龍謝過關大姐，又聊了幾句，帶著蘋果出門。
他又去了魏主任家里，給魏主任家里送的是比較正常的東西，都是土特產——一根鹿鞭，兩根包裝好的黨參，還有兩瓶白楊特曲。
魏主任見到鹿鞭，嘴角抽動一下，他畢竟在瑪縣工作過的，知道這玩意兒是好東西，很認真的笑納了。
給李龍的回禮是兩瓶五糧液，按魏主任的話，他這里酒不少，都是下屬送的。他自己喝不了那么多，許多都放在地下室，李龍是自己人，帶回去喝。
這時候五糧液不算特別出名，但也比疆內的許多酒牌子大，李龍覺得老魏是真需要鹿鞭了。
老魏也留李龍吃飯，李龍同樣的解釋，然后就走了。
烏城有了新變化，有些地方蓋了樓，有些地方的院子翻新了，還有些地方的路拓寬了。
繁華地帶的商場、商店、服裝店多了起來，雖然是大冬天，白天零下近三十度，但在天百等這些地方，人流量挺大。
李龍先去了吳教授的家里，把帶給羅教授的東西一并放在了這里。
“今年還打算種打瓜嗎？”吳教授笑著問道。
“我是不種了。”李龍如實的說，“地都在我哥那里，我這一年一直在忙收購站的事情……”
李龍就像學生一樣給吳教授匯報了一下自己這一年來的工作情況。
吳教授微笑著聽著，等李龍說完才驚訝的問道：
“你是說那個清雪機是你發明的？很不錯啊！烏城這邊不少單位都用上了，效率很高，我一直想著這是怎么生產出來——李龍啊，你真的很厲害的！”
“哪里哪里。”李龍的說道，“我就是閑的時候喜歡瞎琢磨而已。”他可不敢多說，怕露餡，畢竟算是把別人的創意給搞出來了，這個不太好解釋。
吳教授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太多，主要還是問一問這一年農村農業發展情況，農民們的需求想法，和李龍的想法。
重點是想聽聽李龍的想法。
而李龍的想法，就是機械化。
“北疆地廣人稀，大規模的機械化是必須的。”吳教授也贊同李龍的想法，“不過這個過程可能會相當長。”
“我覺得應該不會太長。”李龍下意識反駁，“市場經濟之后，許多事情的發展并不受計劃控制，說的直白一些，只要有錢賺，在合法的框架里，人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會得到巨大的提升。我想能看到機械化前景的人會很多，私人資本也會加入進來，以后的進程會越來越快……”
在吳教授這里聊的時間不長，因為她還有事要出去，李龍便提著一包教授回的點心和她老家的一些特產出來了。
再次轉到了火車南站廣場，李龍停車去了吃了個拌面，吃完后找玉素甫。
玉素甫不在，他兒子在看著攤子，這個年輕的巴郎子顯然沒認出李龍來，李龍也就干脆直接買了一些紅棗和葡萄干等干果，然后離開了。
這些東西放三四十年后，北疆家家戶戶應該都會有一些，但吃的少。
但在現在，這可是好東西，孩子們如果手里有一把葡萄干，立刻就能成為孩子群里最靚的仔。他們吃葡萄干、分葡萄干都是小心翼翼，而且論顆的。
李龍買這些東西是打算到時給二哥和姐姐家都帶一些回去。
他突然覺得，自己壓根不像是一個弟弟，反倒像個大哥一樣照顧著每個兄弟姐妹。
好吧，誰讓自己賺的錢多，而且是重活一回的呢？
把買好的東西放到車里，李龍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往那邊看了一眼，看到匆匆趕過來的玉素甫，手里提著一個鋁制的飯盒正趕往他的攤子。
顯然，是回家拿飯去了。雖然廣場上有飯館，但價格并不便宜，還是吃自己家里做的飯省一些。
李龍嘆了口氣，感慨了一下，不過也挺欣慰，因為剛才他看到了玉素甫的攤子上有新擺的玉石，雖然不多，個頭也不大，但至少起頭了。
相信他的生意會越來越好的。
李龍又開著車去了玉雕廠。今天是周末，他也不知道劉工會不會開門，只是想著既然來了趟烏城，那就過來一趟吧。
讓李龍有些意外的是，那個側門的商店開著的。只是現在沒什么人。
李龍把吉普車停好，從車里取下一瓶酒，提著就走了過去。
劉工正在屋子里和妻子兩個人爭論著。
“我就說了嘛，這星期天開門，怎么可能有人？別人肯定都以為你這里關門休息著。”
“我這不是想著調整一下時間，到時過年就能多在家里呆一天嗎？”劉工解釋的話里有著委屈，“誰能知道會沒人來呢？不過不急，這才中午，說不定到下午就有人過來了……”
李龍笑著走過去說道：
“劉工，阿姨，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啊！”
“看看看看，這小李不是來了嘛！”看到李龍走過來，劉工臉上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我說我搞的對吧。今天要不開門，小李豈不是就白跑一趟？”
劉工的妻子對李龍的印象也挺好的，她笑著說：
“還真讓你給蒙對了……小李啊，快進來快進來。進來坐，我給你倒茶。”
李龍提著酒進了里面，把酒遞給劉工說道：“劉工，這是送給你的虎骨酒，對年紀大的人挺有好處的，你慢慢喝。”
“喲！虎骨酒啊！這可是稀罕東西！”劉工的妻子端著茶過來，一聽李龍這么說，立刻說道，“小李這可太貴重了……”
“不不不，不貴重。”李龍笑著說，“朋友家里有虎骨，早些年咱們這天山里不是有老虎嘛，人家留下來的，這泡了酒我就要了一些。我們關系好，能要來，你們就留著喝。”
劉工對李龍算是非常不錯的，這些年李龍從這里拿到不少的好玉石，他得謝謝這位。
“行，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劉工沒多說話，“你家里人都好的吧？”
“好的好的。”李龍笑笑，“我爸媽的身體都不錯，家里孩子也挺好。”
“那就好，啥好都不如有個好身體啊。”劉工感嘆著。
說著他拉開抽屜，說道：“我猜你年前可能會過來一趟，所以準備了一些雕好的，還有一些不錯的料子，你看著拿。”
李龍算這里的大客戶，從來不講價。劉工也覺得沒有李龍，他這個商店未必能堅持下去，所以對李龍也大方，好的盡他撿著要。
李龍也不客氣，直接把這里面劉工雕好的大小六件玉器，大到手把件小到戒指，全都拿了，還把幾塊看著非常漂亮的料子也拿走了。
這些料子雖然都不大，但東西都是好東西，羊脂級別的就有兩塊，讓李龍有些意外的還有兩塊翡翠——非常綠非常水的那種。
翡翠李龍雖然不太懂，但看著是干的還是水的還是能看出來的。
“這翡翠料子是廠子里才進來的。”劉工解釋著，“硬玉雕刻咱們廠子不是很在行。我們幾個老人還能干一干，學徒們還不行，所以這料子就給了我兩塊。我還有兩件半成品，等雕出來給你留著。”
“廠子里怎么想起來雕翡翠了？”
“客戶需要唄。”劉工說道，“其實我覺得我們堅持搞好和田玉的雕刻就行了，但新上任的領導不是這么說的，說要緊跟時代的潮流，說現在翡翠的流行趨勢已經出現了，如果我們能跟上這個大潮，后面的發展會更好。”
李龍心說這倒便宜自己了。在未來四十年里，這玩意兒的價格漲的好像就沒落過。
甚至于到最后干的綠的那種，現在只能稱之為磚頭料的什么龍生都貴了。
但這個時候，那玩意兒都是沒人要的，估計在產地能當墊桌子的石頭都是榮幸吧？
這時候這種好種水的料子，還是非常容易得到的。
李龍把這些料子和玉器一一擺好讓劉工算價錢，劉工讓李龍給個整數，一千塊錢就行了。
“其實其他的都還好，我就按成本價給你了，”劉工解釋著，“就是這兩塊翡翠料子，因為料子比較好，收來的時候就比較貴，所以沒辦法便宜……”
李龍急忙說道：“該什么價就什么價，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劉工你可不能委屈自己，不然后面我不敢到你這里來買東西了。”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數。”劉工笑著說道，“你能一直過來買我的東西，我心里記著呢。以后，好東西我還給你留著，只要你來。
“那肯定要來，隔幾個月我就會過來一趟，這種好東西，只會越來越少，越來越貴……”
那兩塊翡翠的料子不算大，其他玉石的價錢有數，加起來不會超過六百。
所以翡翠的價格很容易就算出來——可不便宜！
畢竟這可是八七年初，按以前聽說的那些，這時候翡翠不應該很便宜嗎？
那只有一種可能，這翡翠的料子非常好，好到只能賣貴價了。
嗯，也算是撿到寶了。
回家就藏起來，放二十多年后，拿出去賣掉換錢。
李龍就是這么想的。
從劉工這里出來，李龍這邊的事情基本上辦完，然后去百貨大樓買了一些東西，主要是過年的，鞭炮、吃食等等，拉著就回家了。
第二天他去了農機廠。
一路通過無人區的時候，發現這里竟然已經變成了有人區，不少人就牽著馬車，或者騎著自行車，甚至于開著拖拉機，隔一段就一個點在等著。
李龍很快就明白過來，這些人是在等黃羊呢！
收購站黃羊皮的價格比較高，所以這些人在這里，是打算把過年的錢賺回來是吧？
他到農機廠的時候，杜廠長正在接電話，還有人在門口等著。
和李龍一樣在會議室里等著見杜廠長的有好幾個，李龍猜測這些人應該是過來提貨或者下訂單的。
他想著老杜如果太忙，那自己就不見了，把錢領了，然后福利領了就直接回家。
但很快工作人員過來，直接對李龍說：
“李工，請，廠長請你過去。”
李龍還有些意外，不過他立刻就站了起來。
“憑啥？我們都等了好久了！”有人立刻不滿。
“就是，我都等四十多分鐘了！”只要有人提，其他人立刻就跟上。
“憑他是李工，憑他是清雪機的設計者，行嗎？”工作人員解釋了一句，那話里話外的意思，你們也配？
一聽李龍是清雪機的設計者，這些人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過來跑這里等這么久干啥？不就是想著能把清雪機買回去？
畢竟他們可不是烏城這邊的，是伊塔阿三地的，那邊雪化到三四月份了。
還有兩個月！就前兩天還下了一場大的！
清雪機對他們來說，真的極其重要，現在要是把設計者給得罪了，那豈不是直接把來的這趟目的給搞沒了？
兩個人立刻就不說話了，其他人也是好奇的看著李龍。
李龍笑笑，跟著工作人員過去到杜廠長辦公室了。
“老杜，行啊，現在都是大領導待遇了，找你還得排隊啊。”李龍進辦公室后開玩笑的說道。
“哪里啊，不就是因為這個清雪機嘛。天天來人，天天談合作，我都煩死了。”杜廠長一臉的憂愁。
“你就裝吧，我看你心里爽得要死。”李龍才不相信他煩呢，這樣的事情，換別的廠長那里，開心還來不及呢。
“哈哈，也就你敢說。”杜廠長笑笑，“其實我真的就想著能清靜的去工間里多研究怎么改進機器，比聽這些人講合作要好太多了。”
“你不是工程師，也不是工人，你得為廠子的未來著想。”李龍說道，“這事才是你該干的，你說的那些，叫不務正業。”
“嘿，你倒教訓起我來了。”杜廠長佯裝生氣，“咋，福利不想要了是吧？哈哈哈哈，行了行了，咱們兩個都別開玩笑了。你來得正好，年前咱們的賬已經大部分結了，呆會兒你去財務那里，把你的那部分領走，放在賬上，許多人都眼紅著呢。
對了，還有你的福利，你也算咱們農機廠的一分子了，今年的福利也不能少了你的。另外，照目前這個趨勢，過年這段時間，咱們這個清雪機還能再大賣一些。年后雖然訂單量減少，但有些單位是想買回去存著放下一個冬天用。
到時雖然數量不多，但積少成多，等到三月初你再來一趟，算是把今年上半年的賬先清了，怎么樣？”
“行啊。”這來錢的買賣，李龍自然是樂意的。
和杜廠長又聊了一會兒，知道他忙，李龍就沒再多呆。
隨后他就感覺到，農機廠的福利，是真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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