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顧，今天牛肉羊肉還是那個價嗎？”
收購站門口，二道販子劉永利跟顧博遠打著招呼。
“今天牛羊肉均價各漲一毛。”顧博遠頭也沒抬，一邊檢查著柜臺上的羊克郎子，一邊回應著，“看肉質情況。你那袋子里面要裝的是老炮羊的肉，我最多給你一塊五。”
老炮羊的肉很騷，一般人都不吃。
“那哪能呢？”劉永利笑嘻嘻的說，“雖然不是去年的冬羔子，但看牙口最多也就兩歲不到三歲，年輕著呢。”
“行，我等會看看，好的話我給你高價。”
收購站提高了牛羊肉的收購價格，檢查標準也放寬了一些。二道販子對這個最敏感，第二天牛羊肉的收購量就比頭一天增加了五成，第三天更是翻了一倍。
短短三天時間，收購站就已經把剩余的任務量收夠了，實際上還超了。
李龍沒時間過來，他給李向前打了個電話，讓李向前過來直接拉貨。主要是家里時不時來人，他也不好鎖著門，只能一個個給人家解釋，說自己這邊收購站的肉已經賣完了。
李龍甚至有點想不通，為什么這些人能精準的直接找到他家，而不是去收購站問。
“你當我沒有去過收購站嗎？去了人家也說做不了主，只能找你。你們這個小縣城就這么大點地方，打聽你家在哪里還是很容易的。”這是一個被李龍拒絕的從口里來的收羊肉的商人說的原話。
他也告訴了李龍為什么這么多人來找他：
“我們辛辛苦苦過來一趟，想做的肯定是大量批發的生意。那些零敲碎打的，掙的錢還不夠路費呢。
每到一個地方，我們肯定要打聽一下具體的牛羊肉情況，這周圍幾個縣也就你這里能夠收到大量的牛羊肉現貨。
說實話，你要是把牛羊肉高價賣給其他的商人，我們也能理解。但你這么低價格賣給你們縣的供銷社，是嫌手里的錢少嗎？”
這個商人給李龍出到羊肉三塊，牛肉三塊五的高價，按他的想法，這個價格已經足夠誘人了。
李龍都覺得未來三年內牛羊肉都不能漲到這個價格，這些人用這么高的價來收牛羊肉，有的賺嗎？
當然有的賺，別人不可能賠本的。
“沒人嫌自己的錢多。”李龍給的解釋也很簡單，“誰讓你們來晚了呢？”
商人以為李龍是字面上的意思，來晚了，李龍已經把貨給供銷社了。李龍則想的是，在你們沒來之前，這幾年供銷社給了我多少好處啊？
那是幾個錢能消解得了的嗎？
這些商人主要聯絡的就是像李龍這樣能夠大量收購牛羊肉的，還有就是各縣市的食品公司。
但是各縣市的食品公司首先要保障本地市場的供應，國營單位的存在本身就不是光為了掙錢。
所以這些人注定在這一片區域是收不到多少貨的。
李向前第四天就把剩下的牛羊肉拉到了州里，這時其他幾個縣市也開始往州聯社送貨。
等他們知道瑪縣的供銷社任務已經完成，一個個表情就很吃驚。
一時間李向前接到了好些電話，有套近乎的，有恭喜的，也有打電話問他牛羊肉來源的。
畢竟各縣市現在籌措大批牛羊肉都有點困難，就想套近乎，從他這里調撥一些。
李向前自然自然不可能把李龍出賣掉，打個哈哈就過去了。他也知道最近一直有人高價收牛羊肉，比供銷社給李龍的價格還要高。
自己已經從李龍這里拿到了足夠的好處，他可不想用自己的人情去換李龍的收入。李龍剩下收多少就讓他高價賣去吧，畢竟其他供銷社不可能出比州聯社下達的任務，價格更高的錢。
李龍在自己家里，不光要一波波的去拒絕那些來收入的，他還收到了黃磊和趙輝兩個人打來的電話。
經過李龍的提醒，黃磊那邊是真的發現了自己家所在的城市，牛羊肉總量在減少，價格在上漲。
但是開始因為沒有做過這一行，所以還有一些猶豫。
一直等到真正的風潮過來，有牛羊肉店的店主主動聯系他，要把他拉來的那些牛羊肉給收了，黃磊才算明白，今年的牛羊肉價格要漲了。
他立刻給李龍打電話，讓李龍再給他發一批牛羊肉過去。這一次他想搞一車皮，但是李龍的存貨都給了供銷社，只能讓他等一等。
隨后沒兩天趙輝就打來電話，說也要一批牛羊肉，不過趙輝要的不急，他知道李龍這邊皮子收的也不少，打算和上次一樣，過來收皮子的時候，順帶把牛羊肉拉走。
把供銷社的貨湊全之后，李龍收購站這邊收來的牛羊肉主要就供應黃磊和趙輝。他打算給黃磊搞十噸的貨就差不多，趙輝那邊最多只能提供五噸。
當然這兩個人給的價格也足夠高，比供銷社的任務價格還要高一點，所以把牛羊肉賣給他們也不虧。
實際上現在李龍自己的老馬號里，今年可以宰殺的育肥牛羊，宰完之后的克郎子加起來就將近十噸了。
但是這些牛羊肉，李龍沒打算往外放。糖廠胡科長那邊打來電話了，明顯帶著幫忙的意思，是在供銷社的任務沒下達之前。
所以李龍打算把育肥的牛羊往糖廠那邊送一批。村里要留一些，農機廠杜廠長那邊也要送一批。
一月初，李龍一直在忙牛羊肉的時候，杜廠長打來的電話。他告訴李龍：
“到目前為止，我們農機廠生產加工裝配出廠的清雪機兩種型號加起來一共有近八千臺。雖然還在出貨，但是接下來的定單沒有那么多了。
我跟你說，我們的工人真的是三班倒在干呀，當然工資獎金我也是足額的在發。
現在市場上已經開始有仿制的清雪機出來了。不過從目前我們了解到的仿制的三種清雪機，效率都沒有我們的好，主要的問題我們也研究了，就是在滾筒上的鋼絲排列。
說實話，李龍同志，當時你在設計上面強調了這個鋼絲的排列，我們還有點不以為然，事實證明這個細節真的很重要。”
八千臺清雪機，給李龍帶來了十來萬的純收入。
杜廠長的農機廠今年多收了不少人，加上清雪機這一項的利潤相當的大，所以他準備在過年前給廠子里的工人發一批福利，知道李龍那邊有牛羊肉，就采購了一批。
李龍打算給他送一百只羊，二十頭牛過去，當然都是宰好的。
能凍的下水也一并拿過去，賣個整羊的錢。
至于糖廠這邊，兩百只羊，三十頭牛，兩頭馬鹿。
要宰殺這么多牛羊，隊里的人肯定支應不過來，李龍還要到山里去叫哈利木他們。
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忙牛羊肉的事情，李龍也沒空到山里轉，也不知道山里的朋友們現在怎么樣了。
李龍店讓老馬號老羅叔那邊先把外面的灶支起來，把場地清理好，讓大哥從村里找一些人，準備幫著清洗下水，然后他就開著吉普車拉了一些給養物資進山了。
山里的雪依然很厚，而且比平原地帶厚的多。
原來李龍帶著清水河的人，把通往山里路上的雪清了一下，現在吉普車開過去那條清完雪的路上又已經有二三十公分的雪了。
好在還容易開進去，不是很麻煩。
等吉普車開進了山口的時候，李龍突然發現，從山口通往山里的路，上面沒有雪，被清干凈了。
偶爾有一些雪的痕跡，也是大風吹過的風吹雪。
幾乎對行車沒有什么影響。
李龍有些疑惑，他停下車，開車門下去看。這雪清除的痕跡應該在三四天之前。
他想起來了，三四天之前剛好下過一場雪。難不成是剛下完雪就有人把這邊的雪掃了嗎？
一開始他以為是孟海他們干的，但想想又不應該。如果是孟海帶著人干的，那么從山口到清水河子，這一段的雪應該也被清了，但是沒有。
現在這樣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是哈里木他嗎？開著小四輪拖拉機把雪給清了。
對于山里的十幾戶牧民來說，這可是個大工程。
難道這一段時間他們主要在干這個嗎？
李龍上了吉普車，掛檔前行。汽車一路開到通往木屋的岔路口時，他驚訝的發現，從主路通往木屋的小路，雪也被清了。一條剛好能拖拖拉機的，路就擺在面前。
看著路兩邊的積雪，厚的有一米多，薄的時候也有三四十厘米，這活可不好干呀。
李龍忍著往小木屋那邊去看一看的沖動，開著吉普車繼續往山里走，等到哈里木冬窩子跟前的時候，他再次震驚了。
冬窩子前面的冬草場，草上面覆蓋的厚雪現在大部分已經被清理了，原來很厚的雪，現在只剩下二三十厘米，牛羊們正在雪地上吃著露在雪外面的草。
顯然，哈里木他們知道，如果沒有雪覆蓋，這些草很可能會被凍死。所以他們清雪的時候，專門留了一層。
放羊的納森看到了李龍的吉普車，大喊了一聲，騎著馬沖向冬窩子，等李龍的吉普車下了溝再上坡的時候，哈里木已經從冬窩子里出來了。
李龍下車和哈里木打了招呼之后，指著操場問道：
“前段時間你們干的就是這個？厲害啊，這么深的雪都讓你們給清掉了。”
“有你給的那個清雪機嘛，我們這一段時間沒事，就專門搞這個。”哈里木笑著說，“你拿來的東西也好，不過這一段時間下的羊羔子比較多，我們專門把那個東西喂母羊了。
雖然秋天的草多，但是嘛，牛羊還要出來啃一啃草，不能光圈起來。”
好吧，有工具有閑時間就是任性。別的牧民還在發愁，牧草不夠吃，只能宰殺淘汰羊的時候，哈里木他們卻有閑心，把冬操場上的雪清掉。
兩個人一起把李龍帶來的物資搬進了閑房子，然后又把閑房子里的皮子和鹿角裝了一部分在車里。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清雪，不然的話就把這些東西給你送下去。”哈里木指著閑房子里還剩下不少的皮子鹿角和玉石說道，“這一次多虧了你，我們知道呢。
牧業隊都來人了，給我們說了雪災的事情。好多牧民都受了災，明年草場上的牛羊會少很多的。”
面對哈里木的感慨，李龍沒說什么話。少掉的那些牛羊，大部分的都到他那去了，然后換成了錢。
這其中沒有好壞之分，從大方面講，李龍還是做了好事的。
把李龍引進冬窩子里喝奶茶，哈里木說：
“最近因為雪災的事情，山里的狼群也開始集中了。好多野牲口凍死了，狼群沒有了食物，就開始準備襲擊冬窩子。就這一段時間，我和玉山江就打到了七頭狼！
往年打到這么多狼，剩下的狼都跑到深山里不敢出來了，今年不行，狼群天天晚上還在周圍轉。”
“那你們的子彈夠不夠？”李龍問。
“夠了夠了，打狼還是夠的。不光有狼，還有那個猞猁。那個東西以前不吃羊的，最近也開始在羊圈附近轉，想逮羊娃子呢。”
猞猁的體型小，通常吃個野兔啥的，這時候估計也把主意打到羊圈這邊了。
看來雪災的影響還是挺大的。
“我的羊圈那邊牛羊要宰了，想請你們下山幫我宰羊，怎么樣？”
“當然沒問題啊。”哈里木笑著喝了一口奶茶，“啥時候下山？”
“當然是最近越快越好。你們安排好家里的事情，然后我到時候過來接你們。”
“好。”阿里木也不跟李龍客氣，“坐你的小汽車比坐拖拉機舒服。”
哈利木和玉山江已經把家人從牧業隊留守點接了回來，所以冬窩子里顯得比較熱鬧。
納森和薩斯肯兩個娃娃對李龍比較熱情，說來主要也是因為夏天李龍會給他們送東西送玩具。
老太太嘟囔著，說著李龍聽不懂的話，臉上的笑意是一直有的，哈薩克人天性好客，冬天大雪封山，有客人來是非常好的事情。
一家人挽留著李龍吃中午飯，李龍便留下了。中午做的羊肉納仁，問了李龍的吃飯習慣，專門給它盛出來一搪瓷盆面條，上面蓋著許多羊肉，炕桌上還放著一盤皮芽子，可以就著吃。
不知道是不是受李龍的習慣影響，阿里木家里人現在吃羊肉納仁也不再用手了，用筷子夾在小碗里吃。
味道很好，李龍吃的很開心。
然后他就聽到了外面的狼嚎聲。
“這狼越來越囂張了，大白天就在山上，是把我的想當目標呢！”哈里木放下筷子，拿著槍就出去了。
李龍急忙跟上，他在想，等把牛羊肉的事情處理完，是不是到山里呆幾天，打一打獵？
好久沒打了，手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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