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拔出一根尸毛,吹拂出去,毛發瞬間分解成黑色煙氣,彌漫旋轉間,煙氣迅速聚攏成本體模樣。
這是一門天字下品分尸術。
作用是口聚一團純粹本元法力,取身體發膚血肉吹拂出去,便能凝聚出一道分身。
不過這分尸的道行法力卻遠不及本體,徐青經過測試,一具分尸約莫與金甲尸相當,而且比正常的金甲尸更顯孱弱。
這或許與他所吐本元法力的濃薄程度有關,若是他全力施為,一具分尸大概就是一具全盛時期的金甲尸程度,而且是徐青版本的金甲尸。
徐青一拳打碎分尸,那股本元法力便又化作一道黑色煙氣,被他張口吸入腹中。
這分尸法不僅唬人有妙用,危急關頭亦能使敵人分神他顧,起到決定戰局的關鍵作用。
而且只要敵人不將分尸煉化、收去,哪怕分尸破碎,也依然能化作本元法力,重回本體。
徐青估摸著自個現存的本元法力,每一種僵尸形態大概能一次吹出五六具分尸。
其中水僵甚至能達到九具之多。
不過相應的,他本體的法力也會被抽取干凈。
話雖如此,可要是徐青想凝聚出一種僵尸形態的分身,對他而言還是不在話下。
身心多變,不再本分的徐青,一次拔出一撮毛發,當濃郁的尸氣法力溢滿屋子,整間停尸房里便多出了九具水僵分身,而且無一例外,都是金甲尸層次的僵尸。
靠近臨河修行的他,果然更‘水性楊花’一點。
柜臺處,玄玉察覺不對,它脫離孫二娘的尸體,化作一道烏光,眨眼來到停尸房外。
“徐仙家?”
貓貓詢問。
吱扭,房門打開,一個徐青走了出來。
玄玉剛想問些什么,但當它眼角余光越過徐青時,卻發現停放尸體的屋子里面站滿了徐仙家。
貓貓震驚。
徐青正欲開口說話,就看到玄玉扭過頭,兩眼發懵的問:“徐仙家不是人?”
徐青屏息凝神。
事到如今,終于還是被發現了嗎,既然如此.
然而,未等徐青有所動作,就聽到玄玉語出驚人道:“原來徐仙家也是有九條命的玄貓!”
這個結論你是怎么得出來的?
徐青剛想好的措辭,一下卡在喉嚨里。
玄玉雙眼發亮,有理有據道:“九命玄貓有天賦神通,能有九道分身。徐仙家也有九道分身”
徐青及時打斷道:“我可不是貓!據我所知,有分身神通的除了九命玄貓外,還有一種猴子也同樣具備。”
“徐仙家是猴子?”玄玉更加震驚。
“我是人,不是猴子。”
僵尸是死人所變,死人也是人,所以僵尸等于人,這很符合邏輯。
“人也有分身神通嗎?”
“沒有,但是可以學。”
徐青信口開河道:“人類最擅長觀想學習,我與玄玉仙家結緣修行,同處一片屋檐下,我觀想玄玉日久,自然就修行有成,領悟了分身之術。”
“真的嗎?”玄玉有些狐疑,人類的悟性真有這么厲害?
“自然是真的,人是萬靈之長,生而聰慧,我又是人類中的佼佼者,學一個分身術當然不在話下。”
“那我以后讓徐仙家多看看,這樣徐仙家豈不是也有可能領悟九命神通!”
玄玉眼睛愈發明亮。
即便從徐青口中得到了不是同類的答案,玄玉依舊很開心,那種感覺就像一只會狩獵的大貓,教會了它養的寵物,讓對方也學會了相同的狩獵技巧一樣。
徐青看著目光忽然溫和下來,甚至帶著幾分慈愛的玄玉,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可惜我現在只有八條命,就算徐仙家想要觀想,也觀想不到真正的九命玄貓。”
剛剛還滿心高興的玄玉,忽然就失落下來。
它不是為自己丟的一條命失落,而是因為沒能在自己最優秀的時候遇見徐青而失落。
九命玄貓位格比之尋常珍禽異獸還要高上許多,那是集天地造化孕育出的靈物。
其他諸如九尾妖狐,四大靈猴之類,也都是天地造化產物,非尋常妖靈可比。
此時的玄玉就如同斷去一尾的九尾狐,放在人身上,妥妥就是三弊五缺占了一樣的殘障人士。
徐青看著突然自卑的玄玉,心說你要不要看看我幾條命?
他一條命沒有,大地母不疼,老天爺不愛,不照樣該吃吃該喝喝,吃飽喝足還能摸摸尸,這日子不是照樣過?
強大的僵尸,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哪怕它不會跳。
徐青想了想,索性將剛得的不動法傳授給了玄玉。
不動法,位列地字上品,可讓施法者不受外界干擾,心如止水,不動如山;除此之外,亦能抵御幻境侵蝕,克制心魔侵擾,也能使心思始終空明寂靜,不至于迷失自我。
這法門用不到時,幾乎一點用沒有,可要是真遇到會制造幻境,或是善于蠱惑的妖人,便是絕對的反制利器。
玄玉尚且不知這法門究竟有多厲害,但當徐青說到‘哪怕看到全鼠宴、全魚宴也能不動如山時’,玄玉立時就感受到了這則法門的厲害!
往后幾日里,徐青除了跑到陰河古道吃瓜看戲外,就是在津門繼續發揚自家的喪葬事業。
如今移靈出殯、冥戲法事、墳頭代燒等業務已經滿足不了徐青,是以近日仵工鋪又多了一項‘籌備喪宴’的增值服務。
人死了固然悲傷,但活人也得吃飯不是?
親友過來幫忙也得做飯招待,但主家這時候往往心力憔悴,哪來的精神去打理這些雜事?
沒關系,仵工鋪可以代勞!
孫二壯,孫大胖子是堂口里的掌勺大廚,徐青見他愛吃,愛做吃的,索性就把自己超度來的失傳菜譜、各種廚藝,甚至把庖丁解牛的絕技也傳給了他。
在白事禮儀里,除了抬棺吊唁時要招待親友外,亡人周年辦白事也得開席宴請賓客過來緬懷。
也就是所謂的吃席。
這一天,陰河古道八旗元帥剛和陰蝕法王的同盟軍多厄鬼王打了一架,結果兩人都不肯用盡全力,就像鬧著玩似的,個個都想等陰蝕法王出來,再說出不出全力的事兒。
徐青看得干著急,你們倒是打啊!弄得他都想往鬼王陵里再丟一顆鐵火砲過去,給倆人扇把火。
不過現在陰河屬于是神仙打架,徐青多少有些顧忌,萬一真把兩人惹毛了,開始干仗,等到兩敗俱傷的時候,滿血的陰蝕法王突然出來,誰去打?
再有,根據超度蒼義團亂黨獲得的信息,那縱橫西南的蒼義軍首腦姬靈舟,還有天心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圣主韓仁山,也來到了津門。
然而傳堂的黃皮子、壓堂的烏鴉,以及津門地下無處不在的耗子大軍,卻沒一個搜羅到兩人的具體行蹤。
徐青估摸著兩人八成也跑去陰河古道湊熱鬧去了!
一幫人中翹楚,鬼中豪杰齊聚一堂,徐青覺得自個還是別湊到跟前好,萬一擦著傷著,或是暴露了身份,那多不好!
他還指著靠這張臉在津門吃席呢!
“什么,白家老爺周年要辦席,還要場面大的?”
這不,白府當家人,曾給自家閨女墳頭請戲班唱冥戲的白招財,又找到了徐青。
不過這回是給他死去多年的死鬼老爹舉辦喪宴。
“我爹一輩子打拼,到頭來細數過往,卻沒正經享受過,反倒是我這個當兒子的,什么也沒做,就白白得了這么大份家業,天天享受.
前幾日夜里我還夢見我爹,他還問我錢夠不夠花,說怕自個活著的時候賺的銀子少,苦了我的生活。”
白招財說著話,可就抹起了眼淚。
“我對不起他老人家,我得為他做點什么,于是我就想著,給我爹安排一場熱熱鬧鬧的宴席,請來他以前認識的老朋友,老伙計。”
“還有他的大孫子,小重孫”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徐青還能說什么?
“行!我明白了。白老兄想要怎么辦宴席,盡管說,只要我仵工鋪能辦到,就決不含糊!”
白招財一聽這話,瞬間就不抹眼淚了,他飽含期待道:“我聽說咱們家有冥戲,還有那什么熱舞,能請來妙影閣、翠云樓的姑娘、舞姬跳舞唱曲兒”
徐青剛剛還有些感傷的小情緒瞬間消散,他一時間竟分不清這老兄到底是想自己看熱舞,還是想讓他爹看。
白招財見徐青沉默,不禁嘆了口氣道:“我爹生前沒享受過,唯一一次去花樓談生意,還讓我瞧見,偷偷告訴了我娘,我實在對不起我爹。”
“現在我就想讓他老人家死后能好好樂呵樂呵,他生前未能滿足的愿望,我來給他滿足了!”
徐青聽著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卻又說不上來,這好大孩雖說盡孝的方式有些劍走偏鋒,但總體上心還是好的。
“行,這事我指定給白老兄安排妥當。”
收了定銀,徐青樂呵呵送白招財離去。
這周年喪宴是喜喪,不用板著張死人臉。
送走白招財,徐青站在門口搖了搖頭。
說起來,白招財這人在津門挺有名,他原名本也不叫這個,而是白云生。
因為他爹姓白,他娘姓云,于是就起了這么一名兒。
不過后來因為他爹一輩子做生意,掙下了諾大家業給他敗,也就有了白招財這個諢號。
白招財,不是指的招不來財或是財招來了沒處花,而是指的白云生的錢都是白白招來的,他一沒出力,二沒動腦,就那么含著金湯匙出生,啥也沒干,就成了富紳老爺。
這可不就是白招財嘛!
津門的老百姓閑著沒事總議論,猜這白家的家業多久能讓白招財敗光。
白家老爺聽聞后,毫不在意,他對自己兒子說,你放心花,咱家的錢只要不做生意,不染賭錢的壞毛病,夠花五六輩了!
要是省著花,十輩子也花不完!
白招財始終記著白家老爺臨走時的遺言——
“兒啊,你不是塊做生意的料,只要你別做生意,不賭錢,咱家的銀子足夠家里幾輩人花,你就是討十個八個婆娘,生百八十個娃娃,也夠用了.”
白招財腦子不算太聰明,但也不傻,更重要的是他打小就聽話。
白老爺的話,他始終當做警鐘明言,掛在心頭上。
他已經做好了打算,那些有能耐的人,就算是給他十兩銀子,人家也能翻身做成掌柜富商。
他的孩子將來要是這塊料,不用他給多少本錢,就算拿著零花錢也照樣能干出一番事業來!
可要是他的孩子敢問他要錢創業,那他指定要把對方的想法扼殺在萌芽前!
三天后,白府大院。
白招財讓下人抱著白家老爺的牌位跟在左右,他則拿起酒壺酒盞挨個向來賓敬酒。
“我代表我爹,給諸位敬酒。”
白招財此時的身位就等同于白家老爺,他來敬酒,各個同輩的兄弟姐妹得站起來恭恭敬敬的陪著。
遇到高一輩的,白招財也不用見禮。
相反,大伙喝完酒,還得沖白招財身邊的牌位說幾句好話。
徐青看得樂呵,這還是他的鋪子頭一次給人舉辦喪宴業務,里面的規矩道理還得慢慢總結摸索。
等酒過半晌,臺上冥戲唱的差不多時,徐青朝花樓請來的姑娘們擺擺手,后者便穿著清涼的衣裳,搖曳著細柳腰肢,風情萬種的走上臺去。
來參加喪宴的賓客這輩子哪見過這場面,就是上輩子也沒見過!
不光他們想不到,頭一次不放心姑娘們,跑來現場督導的老鴇、龜公,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惚。
誰能想到,一個做白事生意的仵工鋪,有一天會和他們青樓勾欄一起合作聯動。
就算滇南的菌菇吃多了,也不該想出這么離經叛道的主意出來。
關鍵,還真就有人肯花錢辦理這業務!
徐青在臺下看得津津有味,一旁柳老板酸溜溜道:“不就衣裳穿的少點,露的肉多點,有什么可看的。”
“就是!柳老板說的對,這太不雅了!”徐青目不轉睛的附和。
柳素娥咬牙跺腳,心里干著急,恨不得當場拿手捂徐青眼睛上,讓他什么也看不著。
白府賓客今日算是開了眼界,那些陪著自家男人過來的婆娘,一個個直啐唾沫,但還不好發作。
趙中河和白招財家里有些交情,他今日特意抽空,告了半日假,過來緬懷白家老爺。
結果,臺上來了這么一出。
真是世風日下,他的孩子要是將來能這么孝順就好了.
徐青眼看喪宴效果挺好,心中算是放下大半,然而正當他放寬心情,打算安靜欣賞藝術時,兩道熟悉的身影卻忽然出現在他視線里。
宴席角落,一個剛趕來參加宴席的老嫗婆,還有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婦人正在和白招財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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