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在結構上有多種形式,依托于不同的環境和條件而產生與發展,或者消亡。
補水大會作為一種特殊的跨地域組織,以共同的議程為愿景目標,通過基本的共識塑造了初步的聯盟。
勃勃生機、萬物競發是真的。
立足未穩、前途未卜也是真的。
愿景的遠大,現實的困難,內部利益的復雜,實踐中的必然磕絆組合在一起,就是個地獄難度的議程。
玉闕仙尊從開始時到現在,都沒在自我預期上定任何關于‘把補水大會搞成’的目標,他的目標從來都是自己吹起東風,而后好風憑借力,我先上青云。
其他人?
再說吧,反正我王玉樓要先上青云。
那種只要我們人多,一切問題都好解決的想法,不僅僅是幼稚的問題,更近乎于一種無知。
金丹們的實力在那里擺著,他們對自身核心利益的控制,對分割愿景目標蛋糕的野心,不同金丹之間過往的矛盾和利益糾葛加在一起,造成的內部壓力足矣輕易覆蓋議程塑造的潛在增量。
主持局面的人稍稍不堅定,就能被旋渦本身的壓力給沖的七零八落——目標是讓自己多吃多占也可以很堅定,它不僅不蠢,反而很聰明,當然,在道德衛士的眼中你不是道德圣人就不配贏。
總之,過程很艱難,結果嘛,也不一定對所有人都好,甚至都不能保證絕對的對玉闕仙尊夠好。
但是吧,氣魄這種抽象可又絕對存在的東西,就是在這個維度上發生作用的。
也就是玉闕仙尊和厚樸老賊這些狗東西,都是證了道的存在,早就經歷了太多的操蛋屁事,屬于那種一點點從底層吃著狗屎爬上來的狠人,才敢玩這么大,甚至能壓著四靈界目前的第一人龔善德入伙。
九幽是個具體的人,但他帶來的變化,反而屬于必然的變量范疇。
一個弘大的議程,代表著一場復雜的遠征,過程中,總會遇到些絆腳的石頭,這是必然的。
所以,盡管玉闕仙尊會有些猶豫,但依然能在抉擇上果斷的做出最符合其利益的判斷。
搶先機,搶節奏,明明沒有真的參與斗法,但時代的浪潮正被玉闕仙尊和厚樸老賊一點點升溫。
“哈,殺?
你們說的簡單,但厚樸,補水大會剛剛搞成,你們就要開始對某些道友動手。
這是不是裝的有些太不用心了?”善德女帝甚至同樣不知道動手襲殺九幽的是哪位,但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自己于補水大會內的話語權。
玉闕仙尊通過讓渡權力給厚樸的方式,分出了部分潛在的預期收益,厚樸也很用心的幫他把補水大會一點點進行到了這一步。
但龔善德沒有股份,她甚至是被局勢逼著主動撤回自己的表態,加入補水大會的議程的。
因此,在意識到厚樸和句勒乎等人,想借著九幽遇襲搞事的時候,龔善德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看似是爭權奪利,其實底層還是對變化的搶奪與博弈。
玉闕仙尊對修行的理解和高度,屬于那種毫無疑問的高,他是跨越了真知,在無知中尋找全知的極限的逐道者。
所以,他非常清楚,龔善德不僅僅是在爭權奪利,更是對變化的搶奪。
如果將四靈界的一切變化與現狀的總和,視作一個穩定的系統,那么,補水大會就是在穩定的系統中,沖擊系統既有運行局面的挑戰者。
善德天帝當然不能坐視這種挑戰者出現,那樣無論怎么分,她的預期收益都會相對的輸。
可能女帝不會有關于這種對抗底層邏輯的真實感知,但玉闕仙尊是能看出來的。
‘得給她一定的利益,厚樸道友,甚至,不止是她。
這些同道不是傻子,如果我們要構建一個不僅僅是論道載體的補水大會,那么,借九幽遇襲做文章的行為,就必須著眼于更高的制度設計領域。
不然,即便團建偷襲者的行動能夠成功,也只是幫我們延緩了失敗,暫時遮掩了補水大會建構上的底層矛盾。’
不易者,易也。
當局勢的變化再一次激蕩,玉闕仙尊顯露出了他屬于仙尊的崢嶸。
事實從來都在那里,只是不同的人能看到的維度和深度不一樣。
西海之變發生時,又有幾人能看出其藏著那么多水下對抗呢?
現在,玉闕仙尊通過對斗爭的熟稔,對信息的全面掌握,已經能夠獨立的做出高水準的判斷和實踐抉擇了。
這么說吧,玉闕仙尊實踐行為的維度和深度,都是沖著最大預期去的。
在這個環節,他想的是求其上,而非勉強湊合。
看起來,此時玉闕仙尊的行為,和他在補水大會籌備階段的低預期有所沖突。
但低預期不意味著玉闕仙尊只打算贏一點點,保留能贏更多的可能性,是獲取更多勝利的必要準備。
甚至,恰恰是這種低預期轉高預期的‘驚險一躍’,才是修行的精髓。
什么時候是變化的關鍵階段?
紛雜的矛盾脈絡里面,究竟哪一個矛盾和利益方向是主導的、是最主要的?
如果一個金丹,能夠在最殘酷的角斗場上,主動意識到這個維度的斗爭和博弈,是從不顯露于人前但又客觀存在的,他就是真的上桌了。
沒有人,從沒有人會在傳道的過程中,傳授這些看起來不重要的關鍵知識,因為,它是直通最頂層的。
對于那些入了局的存在而言,一旦意識到了自身修行的關鍵如何實現,他們的實力爆發,會輕易到達極快的速率。
‘玉闕道友,難,你要明白,龔善德不是一個人。
如果我們想說服龔善德,就必須同時拿下洪璇璣和盧至水,以及同為你所定義的半步金仙層次的所有人。
讓一點可以,但如果對天音、洪璇璣為代表的所有半步金仙,都許諾一點,我們失去的就太多太多了。’
厚樸老賊的悟性也相當高。
可以共患難,不能共富貴?
不患寡而患不均?
都不對,是我要最富貴,我要最‘不寡’!
金丹的貪婪和人性的貪婪沒有什么本質的不同,大家要的,從來都不是我們都一樣,而是我想要更多。
甚至,厚樸回答中的推諉,也是他想保住自己的‘最富貴’與‘不寡’。
在這一刻,他不僅僅是玉闕仙尊的盟友,更是他自己。
龔善德的指責是如此的毫不避諱——你們又貪又賤,剛剛組完局就想做領班,演都不演,下賤!
偏偏,龔善德的判斷還是對的。
無論玉闕仙尊,還是厚樸,在目的上,都符合她的指責都是老妖孽,誰也不想成為那個需要不斷承擔責任的人。
厚樸道場中,氣氛壓抑的厲害,眾人都在等厚樸或凈水、句勒乎開口。
壓力快要凝成了實質,就好像在醞釀著一場隨時會爆發的風暴。
復雜性的維度正在變化中進一步的膨脹,玉闕仙尊能給出解決的方案嗎?
還是說,就放任九幽的求助不管,順著盟友的想法,把補水大會按原定的最低預期慢慢跑起來?
估計,厚樸其實是更希望玉闕仙尊選后者的。
他的強硬是真的,但龔善德稍稍一壓,他就縮了。
把蛋糕做大——起碼二十個人分。
不繼續做大蛋糕——也就三五個人分。
究竟哪個更賺?
難說,真的難說。
首先,變化是種無法定量的東西,蛋糕繼續做下去,又能做多大?
做大蛋糕的風險也同樣無法定量,對手分蛋糕時餐刀的幅度也不可控.所以,穩健就有了意義。
玉闕仙尊的高預期、低轉高,撞上了厚樸在現實壓力下的低預期,撞上了他的高轉低。
這就是矛盾,而且很難解決。
“善德道友,您希望我們怎么做?
在補水大會剛剛確立的時刻,就因為遭遇了意外而退縮嗎?
補水補天,是同一件事。
天有缺,故而,我們才修行的如此艱難。
明明是一件對所有人都好的事情,九幽道友懷著對未來的希望,懷著那種修仙者樸素的修行之心,前來參加。
可偏偏有那種不懂大局,不知道輕重,甚至不知道好壞的蠢貨,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攪風攪雨。
其心可誅!
總之,善德道友,我凈水,絕不會因為你無端的指責和猜忌而退縮!”
厚樸不扛,我凈水扛。
在很多次的關鍵抉擇中,玉闕仙尊都表現出過,一種近乎于盲目的沖動。
它在表現上,接近一種結果主義、
只要是好的結果,我就追尋,我就冒險。
但實質上,它更像是一種英雄主義。
無論道德圣人和理中客、以及無限穩健派說什么罵什么,他們永遠無法改變一個事實——歷史、豐功偉績、時代的浪潮、命運的轉折、輝煌的勝利、被歌頌的傳奇,永遠永遠,永遠是被那些義無反顧的人創造的。
而不是那些故步自封的人,而不是那些瞻前顧后的人,而不是那些懦弱不前的人,而不是那些永遠能找到理由退卻的人。
甚至,玉闕仙尊在很多時候,表現的像個故步自封的保守派,表現的像個瞻前顧后、思慮重重的猶豫派,表現的像個懦弱無能、毫無原則的強權容器,表現的像個一退再退的偽君子與真小丑。
可什么是評價一個人的最大、最被人接受、最近乎于公理的標準呢?
只有自己的心。
玉闕仙尊有過故步自封的時刻,但他已經在一次次時代的變遷中,在驚濤駭浪中,適應了航行于苦海的波濤。
玉闕仙尊有數不盡的思慮重重,滴水洞中斗老崔,明明一件屁事,他都能寫封信求助族長怎么辦,這份思慮他從未拋棄,但正是在孜孜以求的思慮中,玉闕仙尊踏足了那修行的最高境界——無知之中尋全知。
玉闕仙尊同樣有數不清的懦弱,甚至在強權面前,從來,從來都只是個毫無原則的容器和馬桶,他跪過數不清的人,從紅眉,到旦日,到莽象,到青蕊,到滴水,到水尊,到畢方,他懦弱的就和小丑無二,但偏偏是這份懦弱,讓他活著走到了今日。
玉闕仙尊有過無數次,無數次的妥協,利益上妥協,放棄原則的妥協,割舍曾經自我的妥協,為了逐道,他甚至一次次的放棄著自己曾經視若珍寶的初心,那是多么虛偽的行為啊,真小丑也不過如此,可他在無數次的妥協中,成就了大天地最速金丹的傳奇。
那些不故步自封、不忠于自己利益的人去哪了,那些豪情萬丈、斗法一流的人去哪了,那些剛毅不折、不屈于他人之規則和強權的人去哪了,那些道德無暇、行為可敬的真君子們去哪了?
風劍仙是玉闕仙尊,修行幾百年間,唯一的朋友。
可最悲劇的故事是,在那場屬于修行的遠征中。
那些熱情的人、真誠的人、勇敢的人、有信仰的人、樂于犧牲的人,那些通俗意義上的好人,在漫長的前進之路上,早早的消耗了自己,生命進入了死亡。
正是這些死去的人,撐起了故事最精彩的環節。
而那些善于偽裝的人、精于表演的人、貪生怕死的人、虛偽功利的人、毫無原則的人,偏偏能在一次次的浪濤中,活到最后。
于是,后面的故事,被這些人書寫,就不好看了。
或許有人會問——玉闕仙尊是什么人呢?
他只是他自己。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他也不會被任何人的定義與吹捧架高而困住。
他只是一個在修行路上攀登的逐道者。
評價的維度可以無限的多元,事實的真相永遠被人不斷地定義,但戰線不會騙人,修為不會騙人。
拋去一切的虛幻,拋去一切的謊言,拋去一切的窠臼。
當玉闕仙尊無視厚樸的訴求,主動站出來,為自己的議程而戰時,他在修行三百年、踏足金丹后,終于開始主宰起了自己的命運。
這次,沒有什么靠山,沒有什么確定性,沒有什么更美更弘大的未來。
最艱難的苦海,最殘酷的對抗,最惡心的內斗.一如既往,甚至因為四靈界的抽象風氣,可能比大天地內還要惡心。
但玉闕仙尊依然有信心戰而勝之。
爆了!
凈水這是直接和天宮的女天帝龔善德爆了!
龔善德施壓要交代,凈水直接表態我不打算給你一點交代!
座位上,天音上人有些緊張的繃直了身子。
明明剛剛化道,卻敢和龔善德直接硬頂。
天音發現,自己開始對凈水有些好感了。
有氣魄,不愧是能提出‘補水大會’這種特殊議程的新銳道祖!
就是得有這股子決心,才能有幾分希望,把補水補天的事情辦成。
但與天音上人不同,玉闕仙尊的好盟友厚樸,此時的心情卻不是太好。
他跑前跑后的支持王玉樓,偏偏在龔善德施壓的那一刻選擇了稍稍退卻。
原因無它,厚樸擔心,九幽遇襲背后,有來自大天地的存在在攪合。
如果自己輕易拉著補水大會去和那些人斗,就屬于打了白工,憑白的為王玉樓的事業和任務做了貢獻。
到那時候,壓力是厚樸的,王玉樓贏兩次。
操蛋!
但他沒想到,王玉樓居然敢如此直接和善德硬頂。
這和他想的思路完全不同,這就是最下策啊!
善德是誰?
如果說青蕊是大天地第一女表子,那善德就是四靈界第一老女票客,無非是一個收費,一個付費,但她們在實力上同樣的強大,都是一界之內(分別在兩個世界)最頂級的水平。
參考青蕊的例子,都輸成那逼樣了,核心利益依然護得住。
玉闕仙尊頂龔善德,若是龔善德也同樣強硬,事情就會發展到‘玉闕仙尊自己把自己架起來’的地步。
那樣,他即便不死,補水大會的保底勝利結局,也會被他葬送!
行動就要耗費籌碼,入局就可能面臨失敗風險。
玉闕仙尊豪情萬丈的想著自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在厚樸眼中,只有對莽撞小王的無奈和無語。
急什么,有必要急么?
看起來厚樸成熟穩重的厲害,但其實,他就是單純沒有玉闕仙尊的高度,沒有對主要矛盾轉化、關鍵變化把握的那一絲變化之機的判斷力。
小魚什么都不靠,就靠玉闕仙尊帶去的變化之機,愣是踏上了通向金仙的快速修行階段。
而厚樸,偏偏身在局中,愣是看不到變化之機的存在。
所以說,這其實就是評價維度的多元與真相可定義的復雜。
在一些維度和一些人眼中,厚樸是對的。
在另外一些維度和另外一些人眼中,玉闕仙尊是對的。
注意,一些的意思不代表多少,而是虛指,這里都用一些,不是說支持兩人的意見是對等的。
“哈哈哈,凈水,真有意思。
你算什么東西,就敢說我是無端指責。
初入化道境就如此狂,你也配?
不過,諸位道友的面子,我會給。
這樣吧,你既然想處理那個偷襲九幽的人,我不反對。
我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支使補水大會中的同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龔善德來了手后退。
看起來指著玉闕仙尊的鼻子罵,但實際上就是后退。
天音上人瞠目結舌,厚樸老賊兩眼全是疑惑。
此刻,他們是那些屬于‘相對型沙比’的一些。
金仙層次,坐擁四靈界最大勢力天宮的善德女帝,在玉闕仙尊攜著大勢的壓力下,選擇了穩健和懦弱,選擇了妥協和故步自封。
她主動做了小丑!
那些看不懂大勢之力的四靈界土著,單純就是自己太菜。
他們甚至沒有理解女帝的煩惱的高度
很簡單,如果龔善德壓的多,玉闕仙尊就能多出洪璇璣和盧至水兩位盟友。
所以,當凈水表現的足夠強硬時,龔善德就同樣站在了抉擇的關鍵節點上。
是繼續選擇施壓,從而謀求自身對預期收益的分配額度。
還是選擇暫時忍一手,從而避免進一步的復雜化三仙州的局面,避免補水大會的勢力和影響,干涉三仙州三大勢力對抗。
很顯然,龔善德選擇了先罵一頓凈水,給自己挽尊,然后就把凈水給架起來——但總歸還是后退了。
有點類似于帝國主義都是紙老虎,總之,在又一次英雄般的沖鋒后,玉闕仙尊再一次獲得了勝利。
這次,這一個小回合中,輪到四靈界的第一人龔善德做懦弱小丑了。
暫時壓服龔善德,不意味著問題解決了。
很多人都比較好奇,玉闕仙尊下一步要如何實現對偷襲九幽者的清算。
‘他打算怎么做,龔善德這是把他架起來了!’句勒乎有些擔憂的問厚樸。
‘不,是他自己把自己架起來了,剛剛我就.它不僅不聽,還如此行險,姓龔的強硬多年,忍一忍又何妨呢?’厚樸心有怨念的嘀咕道。
其實,論忍耐,玉闕仙尊能不懂嗎?
他可沒少做龜孫,大天地的老登一個算一個,都是究極老龜孫。
恰恰是因為玉闕仙尊太能忍,太懂對抗和博弈的關竅,所以才敢如此強硬。
‘可那橘紅色的霞光.厚樸道友,我和你交個底,天地間修行多年,我從未聽聞過有這種神通啊’句勒乎道。
厚樸擔心的就是這個!
橘紅色霞光的主人偷襲九幽,但又從頭到尾沒有露出首尾,萬一補水大會大張旗鼓的一查,查出個了不得的結果,那就
而且,以凈水如今自己架自己的架勢,他若是查不出來橘紅色的霞光是誰搞的鬼,就難免會被人恥笑。
被人恥笑,傷面子,但不要緊,可必然會影響補水大會的最低保底勝利.
兩頭堵,真就是最惡心的兩頭堵!
看著凈水,厚樸的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寒光。
你想要體面,我給你體
“我是不是東西,同樣輪不到你來說!”
先噴了龔善德一句,王玉樓甩了甩袖子,起身,看向另一個方向,問道。
“另外,什么叫支使補水大會中的同道,此言差矣!明明是我們齊心協力,共同處理那不愿意補水,暗中攪風攪雨的混賬。
璇璣道友,您知道那橘紅色的霞光,是哪位道祖的法術嗎?”
“嘶”
別誤會,不是洪璇璣的雙頭蛇在叫,而是厚樸道場中的補水會土鱉們,被玉闕仙尊這手一點都不演的內斗大神通給鎮住了。
剛剛啐了龔善德一臉口水的玉闕仙尊,此時向洪璇璣求助,不亞于直接讓傻驢對著善德女帝的嘴拉——瞄準了拉。
四靈界的土著們習慣于斗法,不是太適應大天地強度的內斗水準。
龔善德已經打壓玉闕仙尊了,玉闕仙尊還讓什么?
在金丹對抗中玩紳士風度嗎?
笑話!
玉闕仙尊這手,屬于‘敵人的意見再正確再偉光正都不如驢屁’‘已經是敵人,就要狠狠的團建’‘不要問意義,團建就是意義,相對的勝利也是勝利’‘勿以小勝而不積’‘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先團建再說別的’。
龔善德一臉平靜的看著凈水,但平靜的臉頰上,那雙眼眸的深處,卻藏著徹骨的深寒。
可玉闕仙尊不在乎。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早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甚至還故意和龔善德對視了一下。
龔善德很確信,王玉樓就是故意的!
這個賤種!
這個賤種!
龔善德的殺意,在沸騰。
她的腦海中,一瞬間,僅僅一瞬間,便想到了整整十九種殺死王玉樓的方法。
可是,不能殺,真的不能殺。
很現實的因素是,玉闕仙尊沒有侵犯到她的核心利益——羞辱、硬頂、打臉、騎在頭上拉屎、故意惡心.但就是沒侵犯到龔善德的核心利益。
甚至,當玉闕仙尊開始向洪璇璣拋媚眼的情況下,如果龔善德殺了玉闕仙尊,反而會大量損失核心利益!
這不是斗法能解決的問題,除非龔善德能一口氣殺穿.
“凈水道友這個問題,算是問對人了。
多年以前,我在大天地四處游歷,算是見過不少地方。
九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記得,自己是在哪里,被那神秘修士偷襲的?”
洪璇璣的表情繃的比較到位,是張標準的、公事公辦模樣的逼臉。
其實,他也是個老悶騷,心中已經爽麻了。
不過,他和玉闕仙尊那種,對內斗已經自在極意的存在,沒法比。
所以,洪璇璣還是繃住了自己的表情,沒有跟著玉闕仙尊,一起給龔善德上壓力。
支持玉闕仙尊就夠了,就已經是對龔善德最大的惡心了!
這就是內斗,當玉闕仙尊足夠強硬,斗的尺度拿捏的夠高明,盟友是會自己蹦出來的。
“在胥州,胥州三山淵附近。”九幽老叟趕忙回答道。
九幽已經被凈水和龔善德的撕咬嚇得瑟瑟發抖了,他當然理解這是什么。
如果知道,自己給凈水和厚樸機會,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九幽老叟一定不會這么搞。
若是時間能夠倒流,九幽老叟只希望能和半個時辰前的自己說一句話‘不要投機’!
“胥州三山淵?”洪璇璣的表情反而有些詭異了。
不對啊.
霞光神通他是自認為自己知道的。
有一個道祖,就修了一門霞光類的妙法,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可那人的道庭不在胥州。
就在洪璇璣微微有些驚疑的時候,玉闕仙尊的傳音,來了。
‘璇璣道友,胥州有兩名道祖沒有來,一個是五華道祖,一個是慧星道祖。
你看哪個更弱,選一個回答,我們也好把這件事推過去,狠狠的壓龔善德一頭!’
開勝利的大會你不出席,出了問題,一定就是你在搞鬼。
你不想參與到我們的勝利中,就不是自己人,也不打算做自己人。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重拳出擊!
聽到玉闕仙尊的傳音,洪璇璣當即就有了決心——這補水大會,自己還真得好好支持了。
無論是厚樸,還是這凈水,都是聰明人。
若是能得到補水大會在對抗中的偏幫,自己說不定真能戰勝龔善德!
不過玉闕仙尊的鬼主意,在洪璇璣看來,還是有漏洞的。
‘這凈水道友,那五華才化道三千多年,哪能有九幽描述的大神通。
另外,慧星道祖是以周天星辰道化道。
它斗法時的手段,我和厚樸其實都見識過,和橘紅色的霞光相去甚遠。
此外,無論我們拿誰來頂,都不能解決真正的偷襲之人,未來還是會有隱患。
萬一那人再跳出來,不就是打了咱們補水大會的臉么?’
《咱們補水大會》——保底的勝利,正在一點點的積累,正在漸漸的實現。
即便玉闕仙尊不能在補水大會中,在龔善德的干涉下,實現完全的勝利,即便此次‘剿敵’不順利,但玉闕仙尊得到的,來自洪璇璣的認可,不是假的。
這種小小的勝利當然無關緊要,但積累多了,就會是籌碼,就會有很大的意義——量變到質變嘛。
只要內斗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這個環節上,玉闕仙尊從來沒有輸過!
‘也就是說,咱們那位彗星道友,實力上和厚樸兄、璇璣兄相差仿佛?’玉闕仙尊追問道。
‘額,是可以這么理解,你真打算拿五華動手?
這么做,非常巧,可取巧只能一時贏。
未來,若出手者再出手,損害的,還是咱們補水大會的權威啊。’洪璇璣依然不認為,玉闕仙尊的策略是什么萬無一失的妙計。
他的擔心,當然是對的
但是吧,玉闕仙尊很想問問他,為什么‘一時的勝利’‘一時的贏’就沒價值了
老洪顯然很有個性,很四靈界
‘璇璣兄,璇璣兄,來日方長,便是有意外,咱們補水會完全可以多樹些敵人嘛。’
玉闕仙尊到現在,都沒打算于機制上解決補水會的秩序建構問題——這件事是他向厚樸提的,但因為厚樸的態度,玉闕仙尊此時反而放棄了。
也就是說,在戰略上,玉闕仙尊被動選擇了‘短暫性’策略。
可是,這種短暫的、只顧眼前的、不徹底的、不萬全的策略,就算有千種萬種的不足,也不掩其優點。
這就和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而后先富帶后富一樣,屬于戰術上的安排。
‘完全可以多樹些敵人’
洪璇璣被這句話給點撥到了,這是來自未來版本的優勢策略,本不屬于四靈界——沒到那個階段。
這個策略,洪璇璣越是品,越感覺有意思。
把它用在小勢力上,就是死。
把它用在衰退期的大勢力上,也是死。
但是用在立足未穩、虛浮龐大的勢力上,又顯得有點‘專門適配、且極其好用’的意味了。
多搞敵人增加內部凝聚力不是什么妙法,但玉闕仙尊的使用時機,卻頗有種類似四極匿蹤臺抽象適用區間的特點。
很高明。
‘明白了,凈水賢弟,且看我對應。’洪璇璣就差拍著胸脯回答的。
實際上,洪璇璣對玉闕仙尊的支持,不是因為玉闕仙尊的計劃多高明,玉闕仙尊的手段多高明。
在玉闕仙尊沒有提出自己的計劃時,洪璇璣不也站出來主動幫他斗善德天帝了嗎?
實際上,就是因為玉闕仙尊選擇了先團建女帝,才獲得了洪璇璣的支持。
洪璇璣不止是做給玉闕仙尊看的,也是做給所有人看的。
你們只要愿意反對龔善德,愿意干龔善德,我洪璇璣就會幫場子!
斗爭的復雜性不僅僅會帶來麻煩,比如厚樸忽然不支持玉闕仙尊了,也會帶來這種支持和臂助。
在復雜的局面中獨自遠航的玉闕仙尊,此刻就是畢方,此刻就是青蕊,此刻就是水尊,此刻就是蒼這個算了。
總之,大天地既往的那些老登們,所擁有所展露所面對的一切,玉闕仙尊都擁有了,至少是擁有了一部分。
獨自遠航,但龔善德阻攔,所以,用最爛的帆,最破的槳,先出航。
名為補水大會的船,沒有問題,這便足矣。
“既然是在胥州三山淵,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一定是五華那個畜生干的!
這個人不僅不來參加補天大會,還在背后偷襲九幽道友,實在該死!”洪璇璣義正詞嚴的開口道。
厚樸看沙比一樣看著洪璇璣,九幽難以置信的看著洪璇璣,龔善德有些惱怒的看著洪璇璣。
善德女帝是真的惱火。
她在反思,自己把凈水和洪璇璣想的太好了,這就是兩個純王八蛋。
出了問題,讓他們去解決問題,但他們選擇重新定義了問題——這不是就糊弄嗎?
是的,看似荒誕的選擇,對應的就是糊弄。
但宣布沒有問題,重新定義問題,甚至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一類的糊弄行為能夠大行其道,就是因為其有內生的不可替代性。
好用啊。
“哦?居然是那五華?”
玉闕仙尊一臉的震驚,看向盧至水。
“至水道友,你認為是五華道友偷襲的九幽兄嗎?”
盧至水當然支持。
來不及多解釋了,這不是什么補水大會斗五華、抓真兇。
在盧至水看來,這是龔善德以九幽遇襲補水大會給應對為借口,施壓補水大會發起者們,而后,以凈水為首的補水大會發起者們,開始了先團建龔善德的進程。
其實,盧至水的判斷,是對的。
什么給九幽報仇,什么讓大天地看看補水大會的決心,都是一件事——要增強組織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怎么搞?
拷打龔善德!
龔善德說凈水搞不定,凈水就搞定給她看看!
甚至在語言上都要明確的對抗,從而把矛盾公開化,以求這種‘借著團建偷襲者,先團建善德天帝’的過程,能被更多的人感受到。
補水的預期收益遠遠沒到發的時候,通過這種借補水大會平臺團建和壓制善德天帝的過程,玉闕仙尊就先讓四靈界的土鱉們,看到了超大型勢力中的另一種可能。
頂級仙尊齊對抗,普通的金丹,就有了籌碼價值!
這,完全是一路磋磨,生生磋磨出來的結果。
沒有任何可預見性,但順勢而為著往下做,就一步步做出來了。
什么九幽,不管了,先團建女帝!
“你們這就是胡鬧,那五華明明沒有什么實力,哪能”
龔善德是有想法的,她現在是要徹底打崩補水大會的權威性。
“五華僅僅因為沒有參會,就被你凈水如此謀害,凈水啊凈水,你說補水大會可以隨時退出,但誰能保證,退出了,不被你如此對待呢?
今日五華,明日四華,后日是誰?”
精準、巧妙、致命,甚至,一劍封喉!
女帝不愧是女帝,水平,夠高。
借著玉闕仙尊的手段,打玉闕仙尊的合法性,打補水大會的合法性。
用你的帆和槳,把你的船給拆了!
想要贏得多,就要上籌碼,但賭局上的對手,不是沙比。
天音上人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坐不住了,他當然理解,這是補水大會的組織者小團體,和善德女帝對抗上了。
四靈界從未有過如此的大場面,大幾十名道祖坐在一起內斗。
這種全新的戰斗爽模式,實在令天音上人有些目不暇接。
刺激!
玉闕仙尊笑了笑,看向厚樸。
他當然不怕龔善德的這一招,但他想拿到厚樸的支持,再繼續加碼。
不然,就是自己沖,沖成大沙比了。
贏了也是大沙比,在贏贏贏中走向失敗的大沙比。
贏極化輸不是玩笑,玉闕仙尊已經體驗過了。
當你的勝利太大,你的碗不夠大時,那巨大的贏,能把你的脊梁壓斷!
在這個節點,玉闕仙尊走位一手,穩一穩。
退,可以有洪璇璣、盧至水這兩個善德天帝的死敵,做他的安全墊。
進,起碼要厚樸和句勒乎支持,不然就沒有意義——贏多了就是輸,萬一再倒霉些就是死。
單單這手‘收刀’,便盡顯頂級修行者的手段和氣魄。
這是真正的無雙妙法,不比什么掌握大道來的弱。
可惜,四靈界的土鱉們,不僅看不出玉闕仙尊的精彩絕倫,更無人懂玉闕仙尊此時的手段有多么自在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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