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證金丹的小王,在一眾第四派金丹面前裝沙比,裝的還挺有味道。
傻的脫相方顯慧,狂到可笑近乎謙。
以自己做小丑,用玩笑的話語表達真實的訴求,這種應對自然比明火執仗的要利益來的更合乎于情。
雖然,即便小王直接談價,大家也可以陪他談就是了。
“還沒證金丹就這么狂,你證了金丹,豈不是也要和莽象學,掀開仙盟的天?”
羅剎笑著反問,王玉樓明白,這是妖皇怕他太能折騰。
變化多了也不好,青蕊就是扛不住變化被折騰的嗷嗷叫的代表。
老羅的想法不復雜,它求的是通向永恒的道果,所以不急于一時,節奏的變化中,藏著羅剎妖皇那直指獨尊之路的野心——甚至都沒什么遮掩的必要。
巧了,王玉樓也是求道之人,所以他懂羅剎所需。
“修行一生,所求不過道果,金丹易證,道果難得。
妖皇,玉樓沒有什么狂妄的心思。
只是想為諸位道友盡一份力,為咱們在仙盟滅仙域新土上的事業做點貢獻,僅此而已。”
要做仙尊,不是僅僅成金丹,要站在規則之上,而非成了金丹依然做牛馬。
規則上的存在叫得道,規則下的存在屬于被道控制。
這里的道,不是天道,而是人間修行之道。
得天道之道果難,得人間修行之道果也難。
對于渴望成為仙尊而非僅為金丹的王玉樓而言,他需要兩手都抓,兩手都硬。
他想要做的,屬于把自己當治理領袖攢下的‘資糧’,燃盡了燒給第四派,把第四派的火燒旺——真就是為大家創造價值,從而鞏固自身在第四派的話語權。
可是,這種好事不是王玉樓想做就能做的,羅剎才是第四派的話事人,那些在仙盟沒有根基的滅仙域妖神,更是跟著羅剎來到仙盟的。
所以,小王即便是為大家做貢獻、做好事,也需要裝沙比、扮小丑,求妖皇許可。
看起來跪的離譜,可王玉樓總不能一巴掌扇羅剎的臉上,讓羅剎聽他的吧?
派系的權柄在羅剎,要事權就是要實權,做貢獻就是提功績,分的是整體的潛在利益。
總的來說,龜和傻是表象,要權和要利益是實質,代價是燃盡自己在仙盟中的位置,換來的是第四派內真實的影響力。
妖皇沉默許久,就在山谷之中安靜的有些詭異,東來都開始為王玉樓擔心時,羅剎這個老賤畜終于開口了。
“玉樓的想法有點意思,滴水,你認為呢?”
認你馬了個頭,他是我男人,我當然支持。
死裝貨!
“唔簸籮會和畢方達成了妥協,只是改易天地規則的時間還沒有定下來。
滅仙域中,仙盟和四海盟依然在爭獨角蛟洞天,勝局遠遠沒有到來。
局面的變化,就這么卡在將變未變的分界上。
這是個機會,第四派進一步鞏固自身于仙盟利益存在的機會,我支持玉闕仙尊的想法。”
滴水仙尊平靜的分析著局面。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第四派有個機會,但不是太大。
小王抓住了要搏一搏,滴水決定支持。
羅剎微微頷首,看向東來,見東來正在喝酒,又看向牛魔。
牛魔當即開口道。
“唯一的問題是,前線進展不對,還需要玉闕道友親至前線調整一番。”
小王,去指導一下‘仙盟—四海盟前線’的修士們,讓他們把陣法挪一挪——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
仙盟不能贏的太快,不然就是第四派的失敗。
‘師兄,怎么忽然聊到前線了?’
東來沒心思喝酒了,仙盟的前線是他主持的.
王玉樓頂多是個輔助,當然,因為小王太守規矩,所以東來也比較認可小王對前線的一應安排。
注意,這里的守規矩是守大修士們的規矩,就和莽象當初的守規矩一樣,王玉樓和莽象有大仇,但他確實得了莽象的真傳——絕對意義上的真傳。
在那段被大山壓著的日子里,小王觀察大山、琢磨大山、學習大山,積累了數不清的知識和經驗,才有了如今的平步青云。
莽象對王玉樓的壓制,某種意義上化作了破繭成蝶的可能性,而王玉樓的幸運與努力,把這種可能性化作了真實。
‘王玉樓先說第四派,后說仙盟,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要知道,在他退下來后,他的玉闕派門徒,以及仙盟內這些年積累的變法派修士,都必須有個安置的空間。
經過前段時間的風波,畢方和簸籮會已經又一次達成了妥協,大天地局面趨于穩定。
如此一來,仙盟為混亂時代準備的變法新秀們,就難以安置了。
所以,王玉樓燒自己的影響力,把仙盟的膏腴塞給第四派一部分,既能增強第四派,又能讓自己平穩著陸,還能緩解仙盟內的轉型壓力。
只是,他想做事,就是要權,羅剎怕王玉樓胡來,便讓滴水和你我為他背書。’
這就是事情本身的邏輯,但王玉樓和羅剎、滴水都沒有談這些,聰明人不需要說那么多。
東來不一樣,他還需要大水牛解釋一番,才能掌握其中的關竅。
‘王玉樓把玉闕派和仙盟變法時代的新秀們塞給第四派的那些滅仙域妖神,不會被人忌憚嗎?’東來也不傻,他迅速意識到了不對。
這件事,似乎沒那么簡單?
‘不會,就是屁事,其實就是屁事,但是這屁事還真有那么點價值。
頗得蒼山之精要,王玉樓啊,以后是該叫他玉闕道友了。’大水牛有些感慨。
小王雖然是個小癟三,但也是能在金丹之間的博弈中站穩腳跟的小癟三。
于羅剎妖皇的福地山谷中,小王可以裝傻裝小丑扮小癟三,可出了羅剎的福地,王玉樓在其他人眼中那確實是仙尊。
真仙尊,群仙臺認可,背后有派系支持,底下有牛馬沖鋒,站在時代浪潮中央的真仙尊。
‘師兄,你既然說是屁事,為什么又說真有用呢?’
‘對于妖神們而言,門下的門徒是人是妖,其實無所謂。
因為妖可以修行成人,人也可以修行成妖。
天地生靈本一源,其中差異,于我們金丹仙尊的眼中,不過毫厘之間。
但是吧,把宗門或勢力的根基轉化為仙盟普遍模式,又是正確的。
這種正確不被提出來時無所謂,既然現在王玉樓愿意做,還愿意拉人,那就讓他做,也算能增加一分底蘊。
而且,背后支持王玉樓的人可不少,你我和滴水、東羅車、白須坐在這里,羅剎怎敢不尊重我們?
有價值有價值,價值,哈,什么叫價值?
尊重我們這些人的意志,維護派系整體的穩定,對羅剎而言也是有價值的!’
你是什么金丹,他是什么金丹,王玉樓是什么金丹,羅剎是什么金丹?
不同的修士,位置和修為不同,面臨的局面不同,個體利益和派系利益交織,迭加大環境將變未變的復雜背景,才有了這番不是太曲折的談判。
‘王玉樓攪合來攪合去,我怕出事啊,師兄。’東來器重王玉樓,但他更重視自己的利益。
‘仙盟四海盟打的挺好的,不做任何的改動,對我們才有利。’
作為紫極劍派余脈、酒劍尊真傳,他們倆和知止龍神的關系,造出了一張特殊的‘仙盟四海盟’大戰牌。
但這張牌一旦動了,懸而未決的可能性,就可能會化作被固定下來的真實,而真實,又會壓縮可能性的總量。
聽起來抽象,對應的現實不復雜,即——博弈的空間被王玉樓這小癟三給透支了!
小王和羅剎要權,羅剎給了,但要抵押物,即向紫極劍派余脈要背書。
牛魔給了小王背書,可問題是,這就有點涉事過深了。
‘不得不為之,妖皇也難,它是仙盟的仙尊,需要讓水尊和蒼山等人看到它堅定的立場。
我們不能綁架它綁架的太厲害,順勢退一步,撐小王坐穩仙尊之位,其實也不虧。’大水牛無奈回答。
‘師兄,你又唬我,這也是屁事,青蕊都那樣了也不影響她仙盟仙尊的位置。’
東來看得懂羅剎和知止龍神的疏離,更懂羅剎殺了酒劍尊情況下,加入第四派的紫極劍派余脈和羅剎的關系,在仙盟其他仙尊眼中會如何。
‘重點是王玉樓,他如今處于關鍵的時刻,我們需要支持他,入局就入局,抓大放小,不虧。
而且,局面也變了,之前打‘仙盟四海盟大戰牌’,對應的是第四派需要被認可,我們賺。
現在第四派已經被認可了,第四派甚至能聚到一起團建青蕊了,我們也要調整策略。’
大水牛的應對和思路都沒問題,可東來還是不甘心。
‘我想殺了它。’
‘忍,忍一時像龜孫,能忍一萬年、幾萬年,就是仙尊!’
‘可忍多久才是個頭.’
‘我們不該被仇恨動搖選擇,而應該去做正確而艱難的事情,再難也要矢志不渝的做下去。’
紅燈照外的玉皮狗們依然在叫門。
而叫門的進度,已經從進賢的祖宗十七代,過渡到了進賢的祖宗十八代。
顯然,如果紅燈照方面再拿不出什么有力有效的應對,恐怕連燭照仙尊,都要被迫打雙親保衛戰了。
而進賢,則是被余紅豆和川江月堵在了天空中,即便祖宗十七代都被問候了一遍,也依然不敢輕動。
燭照讓他拖,不是讓他把事情鬧大。
青蕊輸,玉闕仙尊出牌的情況下,借進賢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亂搞。
越往上走,修仙者們對規則和力量的理解就越發的深,進賢的恐懼是真實的。
“江月道友,紅豆道友,你們可以攔我,但下面那個狗叫的仙盟行走,我一定會處理!”
進賢沉著臉威脅道。
然而,余紅豆和川江月根本不理他。
無視,連一句話都不說的那種無視。
處理就處理唄,左右不過是個仙盟行走,出來混就是帶著搏命的心來的。
仙盟行走千千萬,死一個,還有一萬個等著上。
當仙盟行走紅著臉,激動的開始問候燭照仙尊的雙親時,燭照終于忍不住了。
“砰!”
一團血霧炸開,那名敢于團建仙尊雙親的仙盟行走,就這么死在了燭照仙尊的手中。
其實,這又怎么不是死而無憾呢?
看看這位大兄弟死前那亢奮而又激動的表情,你就知道,他是真的覺的死而無憾。
團建金丹老畜生的雙親,這種事,他心底可能已經默默有過幾百次、幾千次,而今終于能光明正大的團建,怎么會不激動?
“余紅豆,川江月,你們兩個不夠格,讓王玉樓來!”
仙尊的仙音響徹紅燈照山門,那些已經開始后悔沒跟玉闕仙尊走的紅燈照弟子,頓時找到了主心骨。
不過,雖然燭照的聲音陰冷的可怕,聽起來氣勢不凡,但他其實已經輸麻了。
被人堵山門罵了這么久,忍到對方罵雙親才出手,從這點看,燭照仙尊比東來仙尊能忍多了。
不過,輸麻歸輸麻,燭照的實力依然是實打實的仙尊層次,他僅僅是開口,余紅豆和川江月便有了種窒息之感。
那是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油然而生、不可阻擋的恐懼感,似乎有一雙充滿殺意的眼神在看著她們,似乎下一刻,她們就會被盛怒的仙尊撕碎。
然而,隨著燭照出手,羅剎也把王玉樓從他的洞天內放到了大天地。
小王施施然的從妖皇的洞天內出來,正好就出現在了紅燈照的山門之上。
“紅豆、江月,不得無禮,我讓你們替浮煙討還赤明燈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大概意思就是她倆還是孩子,你燭照趕緊還燈。
‘入內詳談,玉樓,情況復雜。’
小王來了,燭照的眼神就清澈了。
也不玩什么殺意鎖定了,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他是什么金丹?
舔著青蕊的腚成的金丹!
成道前舔,成道后舔,也不嫌臟。
王玉樓是什么金丹?
照著莽象的強度,成道的金丹!
你的金丹之路如何走,是你自己決定的,盡管有無數的變量,但終究是你自己決定的。
莽象成道難,成道后反而拿到了仙盟的變法權——感恩祖師,反手就把變法權給了王玉樓。
王玉樓成道也難,機緣巧合下,差點就搞成修仙版世界大戰導火索。
但王玉樓最后成的道,這里的道指的是得到的金丹認可,必然比那些經歷的成道難度比他小的金丹更具有含金量。
注意,成道的難度和幾次通過群仙臺決議獲得金丹之機沒有任何關系,一點都沒,這就是假象的一部分。
可以說,莽象七次才過是特殊案例,王玉樓一次就過也是特殊案例,每個人都是特殊案例,但其中蘊藏的難度又絕非可以輕易等同的。
“江月,紅豆,隨我一同進去,白毫,回去吧,這些事啊,哈哈哈。”
面對燭照的邀請,王玉樓沒啥想法。
打發走了白跑一趟的崔白毫,便帶著兩位夫人入了紅燈照。
紅燈照,王玉樓的痛苦老家。
他關于紅燈照的記憶,大部分都是痛苦和煎熬的。
這里是培養他的地方,也是他曾經的根基所在。
但帶給王玉樓的,很多時候都是種特殊的折磨。
是或許在外人眼中,莽小將王玉樓當初很風光,可其中多少事,只有王玉樓自己知道。
燭照門下的易走日,當初也沒少給王玉樓添堵,紅燈照天蛇宗大戰五十年,王玉樓為了宗門、為了莽象,撐了五十年。
五十年啊,王玉樓最青春,最盛年,最美好的年華,葬送在了冷酷、殘酷的戰爭中。
所以,他關于紅燈照的記憶,又怎么可能是愉快的的
但不可否認,在三十多歲到八十多歲的那五十年間,主持戰爭的經歷,又深刻影響了乃至于塑造了王玉樓而今的道心。
而正是這顆飽經磨礪的道心,撐著王玉樓走上了仙尊之位。
最痛恨的環境,塑造了最強大的道心。
最無奈的局面,改變了王玉樓的人生。
旦日、懸篆、莽象、李海闊、進賢、燭照、易走日
算不清,仙尊也算不清。
燭照山,仙尊的道場中,王玉樓又見到了老燭。
見王玉樓帶著道侶來,燭照心中惡心的厲害。
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能忍,等著
“玉闕道友,剛剛外面人多,我給你賠禮了。”
說著,紅燈照的燭照仙尊便在川江月與余紅豆的震撼中,給小王彎腰施禮道起了歉。
這件事,多少有些顛覆川江月和余紅豆的認知了。
在她們眼中,燭照仙尊那得是仙尊啊,仙尊,都是高高在上,動輒移山填海的大修士。
可這種層次的仙尊,在紫府巔峰修為,還修為不穩的王玉樓面前,居然要賠禮道歉
如果仙尊依然要面臨如此高強度的生存壓力,那修仙路,到哪才是盡頭呢?
余紅豆和川江月不可能知道答案,畢竟,她們連燭照是在逼王玉樓都看不懂。
燭照怎么可能怕王玉樓,無非是做低姿態,把雷扔出去而已。
“別,我受不起,你把赤明燈給我,我即刻帶浮煙走,如此,便一切了結。”
王玉樓沒有理會裝模作樣的燭照,他只要利益。
見王玉樓如此態度,燭照心里那叫一個恨啊。
什么是‘一切了結’?
你毀了赤明的資糧份額,又拿走了煉道至寶赤明燈,還折損了我在紅燈照的影響力,結果你說這就是一切了結?
賤畜!
和你那賤畜師尊一模一樣!
深吸一口氣,大龜孫開口道。
“燈不在我手中,赤明之死是青蕊的陰謀,她拿走了赤明的不少寶貝,你那好道侶的三品仙器臂甲真龍怯就是赤明的。”
余紅豆和川江月驚聞如此驚天之秘,人在震撼之余,更是感覺到一種駭然。
駭然于赤明之死居然是如此復雜,駭然于滴水真就是王玉樓的道侶——這件事還沒有到廣為人知的地步。
“而且,玉樓啊,我不欠你什么,紅燈照也不欠你什么。
你不當家,不知道修仙界中,一個小勢力想生存,有多難。
今天青蕊來打秋風,明天天蛇來打秋風,很多事,我能做的不多。
你要是實在氣不過,非要給浮煙站臺,這樣,你抽我幾巴掌,我受著便是。”
屁話,其實就是讓王玉樓有能耐找青蕊的麻煩去,他燭照不背這個鍋。
而王玉樓則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
赤明燈是紅燈籠的源流所在,屬于煉道至寶,二品仙器的層級,更是大天地少有。
如此的寶貝,自己有了宣稱法理,機會也比較合適,當然要盡力為之。
但燭照見了青蕊,青蕊依然賴賬,說明這老咕嚕棒子是真不怕。
是了,她當然不怕。
簸籮會和畢方已經達成了妥協,天外天的威脅就擺在那里,青蕊死不了。
青蕊派跟著青蕊輸麻了,但青蕊一點代價都不用付,蟄伏個幾百年,又會是仙盟的頂級金丹.
惡心。
可以說,王玉樓面對的就是一個利益上的死局。
赤明的資糧必然會被重新分配,借此請來的人和勢已經交付——交付給了王玉樓,支持王玉樓催債。
可青蕊死不要臉,把燭照這個倒霉蛋推出來抗壓,抗到撒潑打滾的伸臉求放過的地步
這是個大麻煩,進不一定能成,退代價已經付,機會過去就沒有第二次機會。
沒有人可以求助,王玉樓能做的,只有自己判斷、自己決定如何走。
可以說,這波是小王穩準狠,青蕊騷賴賤,燭照苦難繃,總結就是鬧麻了。
一堆利益脈絡交織成為了爛賬,根本沒有解決方案,操蛋!
請來的臂助不可能真下場,也就裝裝樣子,青蕊算準了自己不會被分食,所以一點利益也不漏
這就是頂級金丹仙尊的實力與地位,人家要守的利益,你不拿搏生死的氣魄和動作去應對,是奪不過來的。
理論上,可以通過把燭照拉到第四派的方式,進一步加強宣稱,催債。
但實際上根本實現不了,第四派的領袖是羅剎,小王想要一點權,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給了重要的承諾后,還要盟友的背書,才能艱難的拿到。
思來想去,王玉樓終于下定了決心。
神光和莽象案例在前,他必須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足矣適應當下時代和金丹仙尊競爭強度的路。
“燭照,我和你說實話,裝傻沒用。
青蕊輸了,但一點代價都不想付。
我幫仙盟的諸位道友收些利息,她依然賴賬裝無賴。
她裝無賴你裝傻,但仙盟的法度不是假的,規矩,從來都不是假的。”
王玉樓的調子起的太高了,燭照身上的道蘊都動了起來。
見老燭這么應激,小王笑著繼續道。
“不殺你,殺人不是什么好的處理方式。
開了刀,后續就收不住了。
這也是規矩的一部分,還是最關鍵的一部分。
但青蕊錯就錯在亂殺人,丘彌勒吃了那么多仙盟的修士,造成的影響很壞很壞。
為了壓下西海的驚變,仙盟已經傾盡全力。
資質,要處理,但不殺人,你不會死。
不要怪我,我也沒有辦法。”
言罷,王玉樓便轉身向外而去。
到底,他也沒說準備怎么辦。
這讓燭照的內心更慌了,相比于具體的恐懼,這種劍在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抹的恐懼反而更磨人。
“王玉樓,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著王玉樓遠去的背影,燭照高聲問道。
小王沒有完全轉身,只是轉了一半,他斜看著燭照,平靜回答。
“搬空紅燈照!
辦不了青蕊,還辦不了你這個青蕊流毒嗎?”
神光流毒流了一百年,終于,流到了青蕊頭上。
當初是青蕊在西海按頭的神光,很難說到底有多少重目的,其中的算計之精彩,盡顯青蕊仙尊的水平。
但現在,青蕊也開始往外冒流毒了。
修仙界是這樣的,你再強,你的對手同樣強,浪多了,就會輸。
萬古天驕爭道果,青蕊來了一樣麻!
她是萬古天驕第一流,王玉闕怎么不是萬古天驕第一流?
王玉樓已經天驕到需要躲大天地最速金丹的地步了,這不是萬古天驕第一流,什么是萬古天驕第一流?
青蕊流毒!
一句話,讓仙尊為我神魂顛倒!
燭照是真的怕了,他呼喊,他苦勸,他甚至想出手留下玉闕仙尊。
然而,仙尊根本不在乎,王玉闕只是平靜的大步離開了燭照道場,直接飛出了紅燈照大陣。
寧愿宰了紅燈照分給仙盟的其他仙尊,也不能輕易的放過青蕊,輕易的把自己借來的勢虎頭蛇尾的浪費掉!
用命掙來的機會,不能浪費,絕不能!
‘王玉闕要生吞紅燈照,三成歸他,七成歸仙盟所有仙尊!’
消息從羅剎福地傳出,第一時間,便點燃了群仙臺上的紛爭之火。
群仙臺上,待機狀態的水尊直接醒來,眼中電射著精芒,開口道。
“開始決議!”
青蕊同樣進入了戰斗狀態,似乎還想在群仙臺上和眾人斗一斗。
可水尊、蒼山、羅剎等人完全不理會,只是默默地開始投票。
派系領袖不發話,派系內的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說。
中立的仙尊們更是樂得見青蕊吃癟,畢竟,王玉樓確實大方——七成都分給其他人。
自絕于人是這樣的,你輸了,付一點代價又如何,青蕊和貔貅似得一點代價都不付,當我們都是泥捏的嗎?
看似小王虧了好多,只拿了三成。
可是吧,這種事不是這么算的。
如果沒有其他人的支持,小王連三成都拿不到。
有了群仙臺上眾仙尊的支持,王玉樓能拿三成,同時還能實現借群仙臺擴張自身影響力的目的。
這就和莽象成道后第一時間開始拿神光刷存在感一樣,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你不能成了道就裝啞巴,那樣別人只會輕視你,進而漸漸發展到無視你——這也是群仙臺上的吵架永不停歇的原因之一。
群仙臺大修決議制的博弈規則非常有意思,在借用群仙臺規則的情況下,王玉樓可以比較輕松的實現融入仙尊層級利益互動的博弈中的目的。
‘怎么樣,我就說吧,水尊憋著壞呢,就是要落井下石。
王玉樓一沖,水尊立刻給支持。
反對王玉樓成道,但不反對王玉樓干青蕊。
這老東西,陰的很!’
牛魔一邊同師弟聊天,一邊堅定的投下了支持票。
仙盟分食紅燈照,這種事在以往是絕不可能發生的,僅僅仙盟要分食地方勢力這種行為的可怕性,就會給紅燈照帶來數不清的幫手。
怎么投,都不可能過。
但是吧,普遍性和特殊性是矛盾的兩面,是發展的兩面,存在普遍性,就有特殊性。
在青蕊撒潑耍無賴,一點代價都不付的當下,仙盟的仙尊們太認可‘辦不了青蕊,還辦不了你的羽翼’的邏輯了。
就是要讓青蕊這個老妖婆流血!
憑什么你贏的時候猛吃,贏完了還要威脅我們,威脅失敗了還一點代價都不付?
就因為我們團建你,罵你大天地第一女表子?
裝你媽呢!
你就是大天地第一女表子!
不患寡患不均,你青蕊都輸了,憑什么那么裝?
王玉樓沉默的站在羅剎的身側,對于局勢,沒有任何表態,只是默默地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吃三成紅燈照當然不如拿到燈,可惜,青蕊不是路邊一條,王玉樓無法從她手中摳出赤明燈。
“同意!”
“同意!”
“同”
群仙臺上,仙尊們同意的意見此起彼伏,可見大家對青蕊的恨,對利益的貪。
然而,事情很快就出現了不對。
明明眾志成城,明明大家都同意,可時間過去了半個時辰,器靈依然沒有出結果。
“青蕊,投吧,投反對即可,你畢竟還是仙尊,群仙臺聽得進去反對意見。”
羅剎笑著調侃道。
原來,青蕊不想認輸。
不是青蕊傻,也不是青蕊呆,是矛盾已經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了。
沒有博弈的空間,矛盾已經極致的爆發,青蕊想要的博弈甚至連開始都無法開始.沒人搭理她。
王玉樓甚至有些共情青蕊,反者道之動,她一開始,會想到反對她、攻擊她的力量會如此大嗎?
難說,青蕊仙尊必然在某些時刻,被勝利蒙住過眼睛,這點毫無疑問。
她稍稍來了些風險決策,就一路輸到而今的地步,當然很難繃,換王玉樓是青蕊,王玉樓的心態也會炸。
然而.根本不用王玉樓共情,青蕊的畜生不是他能想象的。
“我還赤明燈,紅燈照不能分,不能開這個頭,大局為重!”
青蕊開口道。
還是得大天地第一女表子,就是狠,往死里惡心人。
王玉樓成道決議時,青蕊惡心王玉樓,把風險往王玉樓身上堆。
而今,王玉樓都把紅燈照的利益許諾出去了,決議已經距離通過臨門一腳了,青蕊忽然跳出來表示我服了。
什么是極致的惡心?
這就是極致的惡心!
按青蕊的這手操作發展下去,群仙臺眾仙尊的七成忽然沒了,赤明燈被王玉樓拿到。
可這王玉樓就難做了啊。
青蕊算是把賤畜表現到了極致,這個點服軟,就是故意的!
王玉樓直接往前走了兩步,高聲的開口道。
“青蕊前輩,青蕊前輩,我對你是有敬意的,一直都有。
可你看看你在干什么,鼻涕流到嘴里了,你想起來大局了。
決議已經勢在必行了,你開始還赤明燈了。
大局不是你破壞的嗎?
赤明燈不是你搶占的嗎?
你如此折騰,如此愚弄我、愚弄群仙臺上的道友,如此愚弄仙盟,捫心自問,合適嗎?”
王玉樓說的對不對?
但沒用!
青蕊不理會王玉樓的指責,只是把燈扔給了王玉樓,而后道。
“不能分潤紅燈照,這個先例,不能開,我是仙盟的一員,我有資格喊停這件事。
今天分紅燈照,明天可能就是明誠道院,后天可能就是鶴嘴嶺,大后天便是金谷園。”
從明誠仙尊,到鶴靈仙尊,再到金谷園神尊,都被青蕊惡心壞了。
她是一點都不裝了,就是惡心人,純惡心人。
一開始不配合,逼著王玉樓一點點在死路上往下推。
然后,在分食紅燈照的決議達成之前,忽然跳出來。
表示我可以付代價,仙盟的大局最重要。
代價我付了,但我就是惡心你們,你們打我啊?
不打?
不打就對了,惡心死你們!
這種行為甚至和利益無關了,單純就是青蕊在報復仙盟。
“水尊,要不決議一番,把青蕊踢出仙盟吧?”
月華把握住了局面的動態變化,又來了個驚天的建議。
天外天主打一手往死里攪,仙盟四個頂級仙尊坐鎮,確實多了些,青蕊滾蛋對天外天而言是好事。
王玉樓真的是眼前一亮,他也受夠了青蕊的左右橫跳和攪屎。
同樣的,群仙臺上的不少仙尊,也在心里預估起了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踢出去,但不打她,不睬陷阱。
這個思路,是有落地價值的。
內斗到這一步,矛盾發展到了極致,以至于王玉樓都要硬著頭皮操作。
其他人自然也是同樣的感受,青蕊太能攪屎和惡心人了,讓她滾蛋,反而可能有利于仙盟的團結。
“不可,不說這個。”水尊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青蕊道友畢竟是仙盟創始人之一,哪有踢她出去的道理。”蒼山表態。
“我也不同意。”羅剎附和。
王玉樓先是疑惑,轉而恍然。
贏有很多種形態,張口宣布贏的虛空造贏是贏,真刀真槍打出來的贏也是贏,自損八百差點虧本艱難勝利同樣是贏。
青蕊惡心了所有人,但最后終究是付出了點代價,這其實也算是贏。
整體上,青蕊輸了,付出了代價,證金丹的丘彌勒仙盟也不打算認,這種勝利是真實的。
普通的仙尊會認為趕走青蕊是好事,三位頂級仙尊不同意趕走青蕊,對應的是,三位頂級仙尊真的需要面對青蕊行為變化帶來的壓力。
大天地中個子最高的是簸籮老人,仙盟內個子前幾位的是水尊、羅剎和蒼山,他們是真的在和青蕊對抗的。
如果青蕊離開了仙盟,仙盟的內斗管不著她,她說不定還能從畢方那里圈點資糧。
在簸籮會和畢方妥協的未來中,天地間各大勢力同樣不敢動她,她就有了最安穩的發育期
不能讓青蕊爽到!
不能贏了一圈,最后放青蕊天高任鳥飛!
正當青蕊也在猶豫要不要順勢跳車時,水尊繼續開口。
“不過,滅仙域新土的利益,我認為不該再給青蕊了,此事就不議了。
東來,記住了嗎?”
部分下場,對抗青蕊,水尊扛起了仙盟第一人的責任。
你不守規矩,把大家當沙比玩,那好,我就踢翻你的飯碗,先從滅仙域新土的利益開始切,一點一點切割你的利益外延空間!
“這明白。”東來苦笑著答應道。
青蕊洞天中,青蕊仙尊的手握成了拳頭,她真沒想到,自己就是惡心這些狗東西一把,就換來如此的結果。
一路贏,越贏越多,越贏越多,怎么就忽然輸成這樣了呢
她理解畢方和簸籮會達成妥協的意義,但她無法理解,仙盟內為何會如此反對自己。
自己真就做的過分了?
不就是吃了王玉樓的西海,讓丘彌勒成了道嗎?
至于勾結畢方,攪合仙盟.頂級仙尊中,誰和畢方一點關系都沒?
沒有!
攪合仙盟更是所有人都在做的,仙盟內斗多少年了,怎么今天忽然就到這一步了?
人心的可怕就在于此,心是會迷惑自己的。
百樂光宇倒懸壺尊會在簸籮會上問道王玉樓,詢問底層修士都在想什么,而青蕊不會問。
因為,她真的來自于最底層,那不堪的過往,就像深淵,她敢凝視,但誰沒事喜歡凝視深淵
潛意識的逃避讓她漸漸和底層的修士,乃至于仙盟底層的仙尊,距離越來越遠。
天仙金仙之分,壓的仙盟的天仙們心頭不安,造孽的是簸籮會,而青蕊就是簸籮會的一員。
頂級仙尊長久以來多吃多占的貪婪,更是讓后進的金丹在暗中怒意洶涌。
保守派是既得利益較多的仙尊們,變法派是后進的金丹或后加入仙盟的金丹。
在混亂時代到來后,變法派消失了,但暗中的不滿和怒意依然存在,永不停歇。
在混亂時代剛開始時,大家有怒不敢發,因為要抱團。
可現在,局勢又一次近乎于穩定,青蕊正好又在風口浪尖,且前不久還拿仙盟所有修士、大天地所有修士的命運做賭注。
她的所作所為,已經不是內斗的維度了,而是威脅所有人利益的維度,這怎么不可恨?
現在局勢穩了,眾人當然要抓緊時間落井下石。
簸籮會和畢方改易天地規則,天仙們拿簸籮會與畢方沒辦法,可青蕊就是簸籮會的一員啊
赤明死了那么久,依然吃了那么久仙盟的供奉,大頭還讓青蕊拿了,甚至蓮蓬也是青蕊,仙盟的后進金丹怎么能不恨?
這里面,也離不開王玉樓的努力。
但凡小王軟一點,青蕊就不可能如此狼狽。
在矛盾極端爆發的、無路可走的地步中,王玉樓繼續往下走了一步,第一次提出了分食仙盟地方勢力的可能性,給了眾人團建青蕊的機會。
可以說,在一個特殊的時間點、特殊的變局回合中,青蕊很好的成為了某種突破口,使得那些怒意傾瀉而下,燒的她失去了所有體面。
群仙臺上,在水尊之后,蒼山判斷著局勢,跟著開口道。
“還有,蓮花仙城、紅燈照、天蛇宗等宗門的仙盟供奉,也當嚴格收繳。
玉樓,向這些宗門,多派些仙盟執事,應繳盡繳,不得有缺漏。”
羅剎的臉有些黑,如果到現在他還不明白這是水尊和蒼山,攛掇著第四派和青蕊繼續干,他也就成不了妖皇了。
差不多是一瞬,羅剎就判斷出了利益最大化的選擇是什么。
“玉樓,要謹記蒼山道友的話!”
明面上,羅剎接下了領著第四派團建青蕊的活,但暗中,他則是傳音道。
‘這倆老賤畜搞事,讓我們第四派沖,那我們就跟他們耍耍。
借著這波風,你好把重構第四派部分妖.仙尊勢力組成的事情推動下去。’
王玉樓心中了然,不過,卻又提出了一個要求。
‘妖皇,這件事做完,我就準備證金丹了,不知道能否請您為我護法?’
羅剎笑了,真就是個小癟三。
王玉樓剛拿到點籌碼,就立刻要回饋,這種行為實在離譜。
不過,也只有如此的王玉樓,才能被羅剎認可。
你不狠,怎么可能站穩,怎么可能配做金丹仙尊?
‘可,我會為你護道。
但玉樓,你也該打磨修為了。
不然,萬一被雷劫劈死,我們第四派也跟著你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