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護法打起來了。
雖然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真看到他們為了戰利品動手的時候，大小姑娘都有些驚訝。不過靠近一看，才發現他們居然是赤手空拳打架。
是的，禁信物，禁秘法，禁武器，即便他們有功法根底，是當世巔峰三轉，甚至可能已經吸收了天罡地煞，但打起來也依舊跟鄉間互毆沒有什么區別，最多打起來猛一點快一點。
首先倒下的是北游，并非他不強，而是他太強了，般若一身武藝都在長兵器上，血相雖然精通手上功夫但全靠信物造成殺傷，只有北游單靠雙腿就能開山劈石，大家不圍毆他才怪。
然后血相跟般若單挑，般若皮糙肉厚，血相精通閃避，一時間戰況焦灼，忽然血相一個奪命交剪腳剪住般若的脖子，雙手死死抱住般若的手臂，赫然是形成了一個十字固。在凡人的戰斗里，這幾乎等于必殺。
般若強撐了十幾秒，終于撐不住展開了防御屏障，血相立刻松手離開，即便被打得鼻青臉腫，也難掩他的好心情：「上次你可是能硬生生掙開我的十字鎖，這次怎么這么快認輸了？」
「若不是貧僧失誤，或許剛剛會打得更順利，貧僧本就沒有資格爭奪第二份戰利品，還是讓給你吧。」般若說道。
「你他娘的，打不過我就打不過我，扯什么蛋？」血相罵了一句，過去將寶箱旁邊的賞善罰惡令撿起來，「那我就拿走這令牌了，這點錢你們分了吧。」
「什么打不過？有種你們跟某單挑，某不用手都能將你們打趴下。」北游躺在地上罵罵咧咧：「每次都是先針對某。」
血相反罵道：「你這畜生踢得老子腦袋嗡嗡叫我說什么了？十次有五次都是你贏，不針對你那還不如干脆認你當爹算了。」
「某倒是不介意多個兒子，剛好你死了個弟弟，是不是想要多一個親人？」
「滾你娘的！」
感情他們剛剛是為了最后一份戰利品的歸屬權而決斗，但先不提他們都是魔道信使，光是解除防御屏障就是一件極為兇險的事，萬一誰心生歹意，完全可以找機會暴起刺殺，誰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反應過來？
然而聽他們的語氣，這種‘赤裸搏斗’已經不是第一次舉行，怕是他們這些年發生分歧的時候都會使用這種近乎野獸的方式來分出對錯。
說他們相信彼此吧，但他們不會坐下來好好談，非得打一架來決定聽誰的；說他們不相信彼此吧，他們居然敢將自己的生死交給對方的一念之間。
但看著他們一個個臉上掛彩，贏家血相固然志得意滿，輸掉的北游和般若坐在地上卻也是齜牙咧嘴地露出笑容，與其說是蜀道山的三大護法，他們更像是三個還沒長大的少年。
他們很快從地上起來，看到藥師愿與兔女俠臉上揶揄的表情，般若雙手合十：「讓你們見笑了。」
「還不快滾。」血相冷冷說道，「該不會真打算在蜀道山當大護法吧？」雖然他本來就是這種態度，但總讓人覺得他是為剛才打架的事而羞恥。
「本來沒這個想法，但為了讓你不爽，本女俠可以勉為其難繼續待下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干嘛不找你麻煩呢？」兔女俠說道。
血相冷笑：「我可不會不爽，你愿意當女魔頭最好，我可沒興趣在外面遇見你。」
「你要走了？」般若問道。
血相點點頭：「既然拿到了思無邪的傳承，蜀道山已經沒有繼續待下去的意義了。收拾好行李，等下就走。」
「喂喂，蜀道山可是我們打下來的江山，你就這么一走了之嗎？」北游語氣夸張，「我還以為我們會當一輩子的三大護法呢！到老了就效仿思無邪，在秘境里留下三道傳承，名字就叫……三王傳承怎么樣？」
「我已經在蜀道山待得太久了。」血相緩緩說道：「如果她們沒來，再過兩年我也會離開去尋找其他筑基機緣……你們最好也早做打算，無論是走正道還是走魔道，都得出去才有機會走得更遠。躲在這個糞坑里稱王稱霸，下場只會是成為年輕人的踏腳石。就像上一代的四大護法，被般若殺了三個，被我殺了一個。」
原來在他們之前還有其他護法的啊……大小姑娘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一點。
「看來你是真的下定決心了，甚至狗嘴都要吐出象牙。」北游笑道：「你我一見如故，不如我送你一程，見見侄女？」
「你遲早死在你這張嘴上。」血相說道：「不過北游你肯定早有打算，我從未看透過你……你就算死，也肯定是死在自己策劃好的結局里。倒是般若你，我走了之后，你小心被北游玩死。」
「貧僧大概會在不日后離去。」般若說道：「在山上苦修十三年，也該回去看看了。只是沒想到，剛剛就是我們最后一場護法戰，稍稍有點唏噓。」
「至少最后這場是北游這個畜生輸了。」
「也是，貧僧也沒有遺憾了。」
「就這樣分別多無趣啊，不如我們真刀真槍打一場吧？某可是準備好了，只剩下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就結束吧。」
宴青揉了揉眼睛，若不是他們頭上三個大紅名，他都快感覺這是三個準備畢業各自啟程的大學生。即便猜到血相和般若急著跑路是想保住自己的收益，但他們言語里的落寞也是絲毫不假。
仔細想想，他們至少在蜀道山相處了七年，這七年來他們孤獨地坐在熱鬧的山寨里，周圍全是無法相信的魔道信使，而他們可以相信的人也可能會被他們誤殺……哪怕他們之間充滿沖突、厭惡與忌憚，但可以交流可以爭吵可以廝殺可以合作的人就只有其他兩人，他們也只能將時間花在其他兩人身上，別人都承擔不起他們的愛恨。
人生有多少個七年？這七年他們陪著彼此，即便大家都是惡棍，但時間不會因為他們是惡棍就打折扣。
或許他們始終都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朋友，但在蜀道山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他們也只能擁有這種亂七八糟的關系。
三個惡棍在糞坑里扭打成一團，誰也奈何不了誰，雖然誰都覺得這是一段惡臭卑劣的光陰，但回頭一看，卻也會慶幸并非只有自己一個在糞坑里。
或許是被他們的分別影響，藥師愿忽然牽住兔女俠的手，哪怕兔女俠試圖掙脫她也不肯松手，仿佛害怕兔女俠會突然消失似的。
「我可不會陪你七年。」兔女俠小聲說道：「七年都夠我證道金丹飛升成仙了。」
「三年呢？」
「也不行。」
「一年總可以了吧？」
「一年的話……」
眾人一路穿過中庭前廳，來到秘境入口。在離開秘境之前，眾人都隱隱有一種奇妙的預感，或者說他們早有預料，只是一直沒有理會。
當最后的般若踏出秘境，眾人聽見一聲非常遙遠的崩塌聲，轉頭一看，隔著淺綠色漩渦看見秘境里面的聚仙莊燃起熊熊大火，屋倒房塌，火焰沿著落葉樹木一路燃燒過來，直至將淺綠色漩渦也燃燒殆盡。
堡壘上的持弩信使目瞪口呆，唯獨剛從里面出來的五人毫無驚訝之色。
這座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近百年被思無邪當做傳承之地的尸骨林秘境，徹底灰飛煙滅，消失無蹤。
「天災。」藥師愿低聲說道，秘境燃起的煙火在她瞳孔里徹底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