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神秘的巨大地宮之中,齊妙玄正盤坐在空中,下方是翻涌的暗紫色巖漿,粘稠如血,氣泡破裂時迸出的火星濺在巖壁上,卻在觸及那些垂落的石鐘乳時瞬間熄滅——乳白的石筍表面凝結著霜花,寒氣順著洞頂絲絲縷縷滲下,與下方的熱浪撞在半空,凝成一片詭譎的白霧。
這地宮的結構非常違背常理,穹頂與地面的溫差讓空氣扭曲,映照出巖壁上流淌的幽藍符文。更駭人的是那些懸浮在半空的法陣,并非刻于石面,而是由無數細碎光紋組成的環形圖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旋轉。每條光紋都透著古老的威壓,當它們運轉時,會抽絲剝繭般牽引出縷縷瑩白的靈氣鏈條。
鏈條并非虛幻,而是帶著實質的冰涼,如同活物般蜿蜒游動,最終齊刷刷刺入齊妙玄的胸口,精準地纏繞住他心口里的那一把匕首,刃身漆黑,此刻正被靈氣鏈條死死捆縛,每一次試圖震顫,都會引來鏈條更緊的收縮,連帶他的胸腔都傳來陣陣悶痛。
“昂……”
匕首里傳來一陣陣的龍魂的咆哮與怒吼:“賤奴,你竟然敢妄想噬主?你的一切都是我賜予的,你有什么手段,還想要控制本座?你不知道本座乃是天地規則所化,無生無死嗎?”
齊妙玄赤裸著上身,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白發飄散,漂浮于空中,微微睜眼,平淡道:“青龍,你越是如此,越顯得歇斯底里!”
“哼,賤奴找死……”
隨著一聲咆哮龍吟,匕首瘋狂的顫動著,一道青色虛影猛然出現在虛空之中,乃是一條龍影,龍身盤曲,鱗爪張揚,雖只有寥寥數筆光影,卻透著睥睨天下的威嚴,龍首昂起時,一聲低沉卻穿透力極強的龍吟隱隱響起。
但是,那道盤踞虛空的龍影周身,竟纏滿了浸透玄冰寒氣的符文鐵索。每一道鎖鏈都刻著流轉的金色咒文,隨著龍身每一次低吟震顫,鐵索便如活物般收縮絞緊。
但,就在這一剎那,
“昂……”
青龍發出一聲激烈的咆哮!
蒼青色龍軀猛地弓如滿月,覆蓋著青銅光澤的鱗片賁張如怒濤翻涌,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纏繞龍頸的玄冰鐵索先是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悶響,緊接著如蛛網般寸寸崩裂,鏈節爆成流火四射的碎片,挾著破空銳嘯射向四面八方,將周遭懸浮的靈礁斬得碎石紛飛。
崩斷的鐵索消散成氣體,青龍騰躍而起,龍尾橫掃處掀起風暴,將整片禁錮空間的咒紋光幕攪成破碎琉璃。鎏金瞳孔燃著焚天怒意,龍首垂落時,兩股灼熱龍息噴吐而出,在地面犁出兩道焦黑深壑。
“賤奴!”滾雷般的聲浪裹著威壓砸向下方,龍吻邊殘留的鎖鏈碎片尚在“叮叮”墜地,“你以為就憑借一些地脈靈力,就能困得住本座翻江倒海之軀?”
虛空動蕩,青龍攜著毀天滅地的兇煞之氣轟然撞向齊妙玄。龍嘴大張時噴出的罡風刮得云層如破絮翻飛,鱗甲擦過空氣爆出串串赤金色火星,那股足以掀翻山岳的龍威壓得空間都泛起蛛網般的漣漪,瞬間就到了齊妙玄面前。
然而,齊妙玄卻是一動不動,懸立于亂流中,霜白長發無風自動,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隨即一掌拍出。
剎那之間,掌心出現一道紫色火焰,如寒夜里綻放的墨蓮,邊緣吞吐著玄奧韻律,甫一離體便化作一朵巨大的紫色火蓮,幽光暴漲間將撲來的青龍整個吞沒。
“火麒麟這廢物活著的時候都不是本座一合之敵,你這賤奴竟然妄想用他的本源祖火來對付本座,簡直異想天開!”龍喉里滾出鄙夷的雷鳴,青龍鎏金瞳孔里燃著輕蔑。
話音未落,龍軀猛地一震,周身紫焰竟如活物般炸裂開來,化作漫漫霧氣。
然而,還沒等青龍做出其他反應,漫漫霧氣卻已在半空凝成萬千道纏繞咒文的紫晶鎖鏈。
同一時間,虛空之中突現九座懸浮的玄黑法臺,臺面上刻滿咒文,隨著法臺之間亮起的幽紫光橋,所有鎖鏈竟如靈蛇般首尾相連,在青龍周身織成一座密不透風的咒縛大陣!
青龍不屑的冷哼一聲,甩動龍尾,卻驚覺鏈身傳來迥異于前的堅韌——那紫晶鎖鏈似能吸附它的力量,每一次掙扎都讓鏈身勒得更緊,它本就是魂體,此刻竟然開始仿佛被蒸發一般成縷縷紫煙融入那紫晶鏈條里。
更恐怖的是,大陣符文同步發亮,將整片空間不斷向內壓縮,原本遮天蔽日的龍影竟被生生擠壓得縮小數圈,蒼青色龍魂軀體在劇痛中迸出細密的裂紋。
青龍臉色大變,道:“你這是什么?”
齊妙玄緩緩起身,赤腳踏在虛空走向青龍,輕聲道:“青龍,你已經死了兩千多年了,在逆鱗刀中待了一千八百多年,而我給你當刀架子一千二百多年!
這一千二百多年里,你一直都在沉睡,醒來的時間很少,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這一千多年來,這世道的變化有多大,你不知道戰氣,你不知道陣法已經發展到什么層次了,你也不知道這世間能人輩出,各種武學已經神乎其神。
你在我身上下的那些禁制,在如今這個時代已經上不得臺面了,你只知道火麒麟的本源祖火傷不到你,但你卻不知道,祖火作為陣眼的瞞天大陣即便是你真龍之軀還在,也掙脫不了。”
青龍有些慌了,說道:“就算你困住本座一時,也困不了本座一世,祖火能量雖強,但是也是有限度的,它非生靈沒有意識,只有本能,它本能所吸收的能量可比不上消耗的能量,待到祖火能量耗盡,本座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齊妙玄微微笑著,說道:“你猜猜,我拼著重傷都要將火麒麟的軀體帶回來是做什么的?”
青龍沉聲道:“你又有什么陰謀詭計?”
齊妙玄說道:“我已經掌握了吸收火麒麟力量的辦法,我會將火麒麟融入我的身體里,到時候,我整個身體都是一座大陣,我就是火麒麟,我會一直吸收天地靈力,祖火就永遠不會缺乏能量。
至于你,就別想出來了,我會慢慢將你煉化,你的本源也將永遠封印在逆鱗刀中!”
青龍怒吼道:“賤奴,你敢噬主……”
“閉嘴!”齊妙玄呵斥道:“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噬主,你就一個畜生,死了之后,也是靠著充當兵器器靈才茍延殘喘,逆鱗刀是我的兵器,而你青龍龍魂,你只是逆鱗刀的器靈,我才是主,而你是奴,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噬主!”
青龍怒聲道:“胡說八道,如果不是我給你長生,你早就成枯骨了!”
齊妙玄冷笑道:“那又如何?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我需要長生,而你需要我的天賦,我乃天生圣人、龍顏日角,你需要我的命格才能助你恢復意識,你是為了活命才將部分本源之力渡在我身上的。你我共生之體,可你卻用手段役我為奴一千多年,如今,也該換換位置了!”
齊妙玄伸手一抓,被困在囚籠里的青龍就被拉了下來。
齊妙玄看著青龍,說道:“你放心,我煉化你還需要很長時間,你還可以看看我是如何掌握真正的大道,如何成為天道!”
青龍冷聲道:“癡人說夢,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天道,只不過是一個概念而已!”
齊妙玄冷聲道:“當我把所有本源都吞噬了,那,我就是天道!”
話音一落,
齊妙玄手掐法訣,快速將囚籠壓縮到只有拳頭大小,如同一個紫色鐵球,青龍被困在其中不斷掙扎著。
齊妙玄將鐵球塞進胸膛的傷口里,
就在那一瞬間,
整座地宮突然變得炙熱無比,四面八方流淌出一道道金色的液體,如同密密麻麻的符文將這方天地都束縛了,瞬息之間,那些金色液體向著他的身體灌輸而來,似乎有麒麟的虛影在他身體里咆哮著。
漠北一行,對于顧陌來說,收獲是非常巨大的,獲得了一門七星級的武功如來神掌以及一門八星級的武功戰神圖錄。
特別是戰神圖錄,直接將他的境界拉到了飛升境之上,看到了世間運行的規律。
這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
在突破那一瞬間,他的意識進入了一個很縹緲的狀態,他仿佛到了世界之外,站在一個獨特的位置,那一刻,在他面前的人或者事物都像是一幀一幀的存在,仿佛只要他隨手一撥,就可以重新來過,也可以直接跳到后面去。
那一刻,他就明白,他看到了規律。
比如,春天過去了,就該到達夏天,這就是規律。
而在顧陌如今的眼中,似乎萬事萬物都是如此,明明未來是未知,可他卻看到仿佛有一條線串聯著,未來不是未知,而是在規律之下的固定發展。
而這些規律在運轉之間,會誕生出特殊的規律之炁,與此前火麒麟死后軀體里所漂浮出來的那一朵紫色的火焰一樣的存在。
這種炁非常非常的特殊,并不在于量的多少,而在于感悟,在于應用。
也是在那時候,
顧陌才算是明白,為什么他殺不死齊妙玄了。
因為,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
但是,他能夠傷到齊妙玄,也能夠殺得了麒麟,是因為,他未曾看到規律時,卻已經掌握到了一定的規律之炁。
此前,顧陌在獲得龍神功和道心種魔大法之時,就都能夠感受到天地萬物的波動,理論上來說,他那時候就感受到了世間的規律。
只是,那時候,他的境界不夠,看不到,但是,在潛移默化之間,已經開始掌握到了一定規律之炁了。
但,也不怪齊妙玄沒將他放在眼中,畢竟,他此前都看不到那個“炁”,自然沒辦法將之運用到極致。
事后,顧陌回想時還挺驚險的,
如果不是因為龍神功化龍把齊妙玄身體里那青龍殘魂喚醒,那天與齊妙玄的戰斗,絕對會是大麻煩。
不過,顧陌倒也不至于后怕,
畢竟,他也沒有盡全力拼命,如果是完全沒法傷到,那他是絕對輸定了,但是,他當時只是看不到規律之“炁”,卻也不是沒有那種“炁”,在拼盡全力之下,還是不至于毫無反抗之力。
除了如來神掌與戰神圖錄之外,
顧陌從魚十二那里得到的收獲也不小,天材地寶一大堆,價值非常高,還有各種各樣的藥以及魚十二一生的醫道總結,放在江湖上絕對是屬于最頂尖的秘籍。
另外,魚十二那一枚匯聚了天下奇毒的毒珠,也被顧陌從虛無之陣中扣了出來一并帶走。
最后,
顧陌一路送著葉驚瀾的隊伍到達了青州境內才離開。
之所以要護送,是因為漠北位置特殊,乃是邊境,與楚國就相隔那一片沙漠,難保楚國收到關于焃墟遺跡的消息之后不會派人攔截。
不過,最終事實證明,倒是顧陌過于擔心了,一路送到青州都沒有遭遇到攔截。
顧陌幾乎是卡著時間返回的臨江城,正好在除夕前一天回到了臨江城。
當顧陌來到原不二山莊的地址時,就看到不二山莊如今已經改名為“顧府”。
“哥,你回來了!”
正巧這時候,顧初冬與紅衣從外面回來,兩人手里都是大包小包的提著東西。
顧初冬快速跑到顧陌面前,昂著小腦袋邀功道:“怎么樣,哥,這莊子改得可以吧,我跟你講哦,里面的家具我都置辦齊了,另外,我買了十幾個丫鬟,以后嫂子進門不缺人伺候的……”
顧初冬拉著顧陌進入府中,帶著顧陌到處去看。
不得不說,
這段時間,顧初冬做的事情的確挺多,原本的這山莊是個布莊,很多陳設都是以做生意為主,并不適合直接居住,但現在,這莊子里已經完全看不出以前的痕跡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居住府邸。
唯一的缺陷,就是顧初冬招的那一批護院的實力有點不匹配這顧府的層次,畢竟,堂堂天下第一的家里,竟然連個江湖一流水準的武者都沒有。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有太大必要。
畢竟,有天魔琴在手的顧初冬,有資格與乾國天榜上的大宗師碰一碰,而紅衣和琴師兩人更是人間戰力天花板,就算護院是宗師也似乎沒有意義。
顧初冬拉著顧陌的手在府中走來走去非常的開心,每一塊石頭,每一棵樹都要專門給顧陌介紹一遍。
一邊走著,
顧初冬突然說道:“對了,哥,過完年,咱們恐怕又得去一趟京城了。”
顧陌疑惑道:“怎么了?”
顧初冬說道:“前兩天,乾皇陛下派人送來了信,邀請咱們去京城觀禮,二月初二,就是立儲君的日子,將在皇城中召開立儲大典!”
顧陌微微點了點頭。
上一次,從蓬萊島回來之后,他去皇宮見過一次乾皇,當時,乾皇就告知他已經定下了儲君人選乃是二皇子晉王李仲青,如今要召開立儲大典也正常。
“你安排一下時間,就去一趟吧!”
顧陌對立儲君這個事情沒有太大興趣,但是,架不住這個時間段正合適,他本就有打算年后去一趟長安城。
因為長安城那邊有兩件事情需要處理。
第一,是鬼城里尸繭洞下還有魚十二的遺產,顧陌需要去將那些東西取出來。第二,便是齊妙玄搞的那一手關于毒珠的游戲。
毒珠的威力,顧陌是很清楚的,若是真的在長安城中爆炸了,其毒性瘟疫之恐怖,絕對可以在不超過十天甚至一兩天之內,讓長安城成為一座死城。
雖然顧陌已經告知了葉驚瀾,但毒珠的強大,不見得是葉驚瀾以及皇室能夠壓得住的。
不是乾國皇室弱,而是毒珠太超綱了,畢竟是十三禁忌之一的瘟神花費兩百年時間研制而成的,理論上,就是凌駕于人間之上的產物。
長安,皇城。
大雪紛紛,滿城蒼茫。
即將成為太子的李仲青正在與乾皇在御書房中談話,父子二人面對面坐著,房間里,微微有些寒冷。
乾皇將一個折子遞給李仲青,說道:“這是葉驚瀾葉愛卿飛鴿傳書回來的消息,焃墟古城成功打開,也找到了焃墟國當年留下來的財物,至少可以支持前線再打半年仗!”
李仲青驚喜道:“那太好了,恭喜父皇,此戰咱們大乾必勝,您必將開疆拓土,青史留名!”
乾皇擺了擺手,說道:“朕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葉愛卿來信說,過程中有些波折,竟然真的有傳說中的禁忌——火麒麟和瘟神。不過,好消息是,這兩個禁忌,被顧大俠斬殺了!”
李仲青瞪大了眼睛,滿是震驚。
乾皇繼續說道:“但,據有一個壞消息,瘟神留下了一顆足以讓長安城成為一座死城的毒珠,以鐵寒山傳承的方式傳播向了天下江湖。”
李仲青心頭一驚,說道:“這件事情,兒臣有所耳聞,大概在半年前就突然在江湖中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紛爭,就是有關于寒山寶庫的藏寶圖所引起的,傳聞中這寒山寶庫擁有天下無敵的武功、富可敵國的財富、舉世最強的神兵。”
乾皇沉聲道:“據葉愛卿所說,這只是瘟神的一個戲弄人間的游戲而已,就是想要拉著長安城全城滅亡,從而制造一個歷史不解之謎,務必要找出毒珠,消除危機,另外,還要注意封鎖住消息,千萬別走漏了。
如今,立儲大典召開在即,各國都派了使團來觀禮,楚國也來了,還是長公主蕭自飲,此女非常不簡單,若是讓她知道了毒珠的存在,那她必然會想辦法讓毒珠爆發,哪怕是賭命她也會做,若是真讓毒珠在長安城爆發,那乾國就完了,楚國一統天下,就指日可待了!”
李仲青點頭道:“兒臣一定不會走露消息,只是,相對于父皇您擔心蕭自飲,兒臣更擔心蕭自飲同行那個葉晨。”
“葉晨?此乃何人?”乾皇疑惑。
李仲青說道:“是楚國的一個江湖人,無官無職,不知道此人正常,若非是兒臣曾在楚國為質十年,恐怕兒臣也不會注意到楚國使團里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此人在楚國很有名聲,可以說是當今楚國江湖中名聲最大的天驕,當之無愧的第一天驕,原本此人平平無奇,在江湖上也沒什么名聲,可就在五年前,此人突然橫空出世,短短時間就成為楚國風頭最盛的天驕。”
乾皇問道:“此人有何不凡之處?”
李仲青想了想,說道:“簡單來說,就是邪門。邪門到什么地步呢?就這么說吧,別人跌落懸崖粉身碎骨,他卻會碰到隱居高人傳授絕學,甚至醍醐灌頂一生功力。
每一次遭遇必死之局,都會在最后關頭莫名其妙的出現一條活路,或者是有高人相助,或者就是臨陣突破,或者就是大難不死、獲得機緣。
最關鍵的是,此人一直都是不爭不搶的性格,可偏偏總是各種好事都會落到他身上,據說,此人一天武功都沒有修煉過,但是,在我回國的時候,他已經是楚國天榜第三的存在了,最詭異的是,好像得罪他的人最后都倒血霉,但查起來,還偏偏都不是此人動的手。”
乾皇大驚道:“真這么邪門?”
李仲青臉色凝重,道:“據說此人乃是具有天地異象的天生圣人,福源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