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確認通過“戰爭”來強化需求、從而引發技術爆炸的方案失敗之后，林序就意識到，想要通過間接的需求來推動世界發展，本身就存在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個問題不是“戰爭”這個需求獨有的，而是所有類似的“間接需求方案”共有的。
原因很簡單，自己發出的咒語并不是人類通過推理、通過實驗得出的，而是某種近似于“世界本源”的、近似于“神諭”的先驗的信息。
這樣的信息既不可證偽，也不需要被證偽。
它天然就具有某種“神圣性”，就好像人類天然就知道，自己是“活著”的一樣。
那是潛入基因、嵌入本能里的、不可磨滅的信息。
而在這樣的機制主導下，咒語中所攜帶的極小的偏差，都會導致世界走向某個極端的方向。
當你在咒語中包含具有明顯傾向性的敘述時，整個世界都會朝著那個方向轉向。
如果咒語里包含“戰爭”，那么征服、擴張和殺戮主線。
如果咒語里包含“長生”，那永生、醫學、基因編輯之類的技術，就會成為主線。
如果咒語里包含“繁衍”，搞不好整個世界都會變成一個被“色孽大魔”之類的東西控制的世界。
當然，所有這些世界，最終都會因為技術的進步走向一個共同的、升維的結局。
可過程中的偏差、人類點歪的科技樹、選錯的道路所消耗的資源，最終也會抵消掉這條咒語帶來的大部分“加速效果”。
而最終的結果，就是像那些“戰爭文明”一樣，以完全破碎的姿態，完成升維。
想到這里，林序開口說道：
“上一條咒語已經為我們排除掉了一個錯誤答案。”
“想要推動高維技術的發展，我們只能從高維技術本身入手。”
“人類的目標必須始終瞄準升維，不管這條咒語從哪個時間點開始生效、從哪些人群開始生效，都必須如此。”
“這是一個不可更改的必要條件。”
“所以.現階段我們能調整的，仍然是之前已經發現的，那兩個‘滑塊’。”
“明白。”
江星野略微點頭，緊接著問道：
“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們需要回退到上上次的咒語去進行迭代。”
林序回答道：
“上一次，我們的思路是正確的。”
“至少從‘時間維度’來說是正確的。”
“我們需要調整的，實際上應該是‘專業性’這個滑塊。”
“我們需要選定一個‘普通人’能夠參與的方向，把咒語設置在這個方向上。”
“普通人能夠參與的方向？”
江星野眉頭緊皺。
“上一次，我們提出的咒語針對的是固體比熱問題，實際上，這在量子物理領域已經是一個相對容易理解的概念了。”
“如果繼續對這個概念的復雜度進行降級還能降級到什么程度？”
“家庭實驗。”
林序回答道：
“我們直接降級到家庭實驗的維度。”
“上一次的咒語，我們的思路實際上是依托已經具有理論基礎的精英學者，在他們的學術基礎上進一步向前推進。”
“這是‘推進’，而非‘新增’。”
“如果有一句咒語，能夠擴大我們的參與人員基礎呢？”
“如果有一句咒語，能在短時間內點燃民眾對量子物理的熱情呢？”
“還是那句話，我們發出的所有咒語都是先驗的，都是天然可信的。”
“所以，這句咒語一定會引發整個社會對某一個方向的特殊熱忱。”
“那我們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這句咒語在具有廣闊的群眾基礎的前提下，同時具有一定的‘揭示性’。”
“我想到了一個非常好的點子。”
“什么點子？”
江星野好奇問道：
“家庭實驗.你的意思不會是，讓所有人都去做一次雙縫干涉實驗吧？”
“不是。”
林序搖頭道：
“雙縫干涉實驗本身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但它帶來的結果并不具有‘啟發性’。”
“你上學的時候沒做過這種實驗嗎？事實上，在看到雙縫干涉現象的時候，我的心里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波動。”
“在那時候的我看來，這樣的實驗跟‘三棱鏡制造彩虹’沒什么區別。”
“所以，我們需要的確實是一次實驗，但它應該是更直觀、更反常識的一個實驗。”
“我的建議是紅紫光實驗。”
話音落下，江星野立刻理解了林序的意思。
“顏色悖論？”
“沒錯。”
林序緩緩點頭。
“這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這能讓普通人立刻意識到，能量與電子激發之間并不存在直接的聯系。”
“民眾對量子世界的認知或許會在短期內得到巨大提升，而假設這條咒語生效的時間在1900年之前，我們甚至有可能提前激發出對量子物理的全面探索。”
“明白了。”
江星野略微思索片刻后，試探著開口問道：
“所以你想要發送的咒語是.用不同的光照射磷粉。”
“完全正確！”
林序重重點頭。
此時，他的時間還剩下最后20分鐘。
“準備好發送咒語吧。”
“現在，我要盡可能記下有關‘高維適應性’的所有信息。”
“這20分鐘，全部留給我！”
20分鐘后，林序的意識從另一個世界脫離，隨即又重新回到了他在命運石主世界的軀體之內。
睜開眼睛，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走向辦公桌前，攤開本子，開始記錄他獲取的有關“精英文明高維適應性”的線索。
而當他腦子里的信息一條一條被印刻在紙上時，他也立即發現，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這個文明實現高維適應性的方法，絕大多數都與于世良大腦中的“變化”相互映襯。
他們確實是通過修改了人腦的部分功能，實現了信息的“再生”，從而獲得了對抗高維信息干擾的能力。
但這樣的方案，天然具有著不可消除的缺陷。
因為，不是每一個人、不是每一個信息集合體，都具有能被改造的潛力。
它注定只能適用于極少部分的“特殊個體”，比如于世良，比如伊萬。
林序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一套方案，顯然不可能是最終方案。
但或許，它會是一個突破口。
林序放下筆，合上了本子。
他正打算出門詢問秦風審查的進展，而也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也恰好被敲響。
得到他的回應后，秦風推門而入。
緊接著，他開口說道：
“秦士忠那邊出問題了。”
“受影響的工作人員.不止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