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覺得，自己已經離糾錯者組織的真相越來越近了。
但與此同時，自己離“末日”和“世界”的真相，卻似乎更遠了一步。
不，不能說是遠了。
而是在之前，末日和世界的真相就像是濃霧籠罩下的一座山峰。
自己只知道它高，卻不知道它具體高在哪里。
而現在，迷霧被漸漸解開，林序才越發感受到這座山的嶙峋險峻。
阿雅娜是這個世界自己的蝴蝶。
他們之所以會有這個判斷，大概率是因為阿雅娜那些“連通其他世界的人格”。
那如果這么說的話
每一個世界的阿雅娜，她的人格組成，是一樣的嗎？？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在這個世界的人格，確實與在自己那個主世界擁有的人格有相似之處。
這大概率，只是某種巧合。
因為這個世界里，阿雅娜的“人格生成”是沒有受到周岳的主動引導的。
在進入高維通道之后，她對人格的“接收”，應該是隨機的。
這就帶來一個新的問題。
這里的人，有沒有掌握真正的、能主動引導她去獲取人格、掌握信息的方法？？
或許有。
或許，他們還沒有達到完全掌握的程度。
但應該已經有了些思路。
因為，糾錯者組織對阿雅娜的研究，已經持續了數年了！
他們不可能沒有取得任何進展！
林序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他突然想明白了對蝴蝶的屠殺是怎么回事。
蝴蝶是用于回檔的沒錯，但他們的重點，是在于阿雅娜。
他們認為，自己掌握了更好的方法。
通過阿雅娜漫長的人格回溯，他們能獲得的信息同樣是很多的。
甚至他們認為，比蝴蝶能給予他們的信息更多。
所以，他們不允許其他因素的干擾。
比如花粉。
如果自己的推測屬實，那一切的邏輯就全都清楚了。
糾錯者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了阿雅娜作為“記憶女神”的異常，經過對阿雅娜的研究，他們發現了“蝴蝶”和“花粉”的信息，但這些信息他們掌握得并不完全。
在進一步深入研究中，他們突然發現，阿雅娜的人格記憶來自于另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那是高維空間導致的記憶混亂、或者人格混亂。
但很有可能，在某一次嘗試中，阿雅娜給出了關鍵信息。
有可能是技術的信息、有可能是事件的信息。
但總之，她徹底驗證了自己的特殊性。
于是，她被當成了這個世界自己的蝴蝶。
她為糾錯者推動的世界發展指明了方向，只不過，這些方向不一定是正確的。
那怎么辦？
如果任由世界沿著一條錯誤的道路發展到底，最終的結果就是，蝴蝶會出現末日前的最后一刻，帶走信息，帶著整個世界的托舉回到他自己的命運石世界。
可在糾錯者看來.這并不公平。
于是，他們創造了擾動。
擾動讓蝴蝶會降臨在任何一個時間點。
只要蝴蝶出現在末日危機之前，蝴蝶帶來的干擾就會在“更長的時間尺度上”重啟自己這個世界。
而這個世界的人，也就有更多的機會，去調整自己的路線。
沒有誰對誰錯。
他們也并不否認花粉帶來的技術路線。
他們只是確認了一點：花粉帶來的技術路線，幾乎不可能拯救這個世界。
因為他們認為，花粉是為了蝴蝶存在的，而阿雅娜則是為了他們自己存在的。
這一刻，林序深刻感受到了“管涌效應”后，世界的巨大變化。
在前兩個世界，人類對高維通道的認知有限，以至于他們就算發現阿雅娜存在，技術的緩慢發展也不足以讓他們將阿雅娜利用起來。
就像現在自己所在的命運石世界一樣。
但現在，隨著技術的發展，他們有這個機會了。
所以.他們跟自己，這個世界跟蝴蝶的矛盾，簡直清晰得不能更清晰了。
蝴蝶只需要，也必須只能是最后的、穩定的1小時，而他們需要的是不穩定的10年、20年。
林序長舒了一口氣，此時，針對那名武裝人員的審訊還在繼續，但其實在他看來，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
時間還有10分鐘。
“地點！”
林序開口對秦風說道：
“我需要阿雅娜的具體地點！”
“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必須把他找出來！”
“你們還有7分鐘，我至少要保留3分鐘的時間，來思考清楚、同時安排后續的計劃！”
“已經在做了。”
秦風沉聲回答。
此時的他并不知道林序剛剛做出了什么樣的推論，對林序也僅僅是“配合”，但并不是信服。
可現在，林序卻已經完全有信心說服秦風了。
雖然他沒有必要說。
但，林序總覺得，自己應該給他一個交代。
于是，他開口說道：
“我剛剛已經想清楚了。”
“糾錯者是不可能成功的——他們的計劃的要點就是不斷重啟你們這個世界，直到找出一條正確的路線來。”
“理論上來說，他們的成功率還是有的。”
說到這里，林序頓了一頓。
確實，在有阿雅娜這個關鍵人物、關鍵工具來“開掛”式地獲取信息的前提下，他們跨過末日的概率已經不是萬萬分之一、億億分之一了。
有可能，是萬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但，這沒有意義。
因為林序很清楚一點。
在這個節點上，無窮多的維度、無窮多的世界里，還沒有任何一個世界跨過了末日。
哪怕在更高層級上有一個世界已經跨過了末日，那也不是阿雅娜能接觸到的。
想到這里，林序繼續說道：
“問題的關鍵在于迭代。”
“蝴蝶所在的命運石主世界是迭代式發展，我可以在短時間內吸收許多不同世界的失敗經驗，匯總之后去推測出一條正確的道路。”
“但是，阿雅娜是‘重啟’，每次重啟之后，你們都會遺忘之前的經驗。”
“所以，這個世界的雪球永遠滾不起來，你們只能依賴‘唯一正確’的那條路徑！”
“這就是問題所在！”
“糾錯者要找的答案是唯一的，可他們認為的那個唯一的答案實際上并不存在！”
“這個答案，只能由末日前的20年內的人類主動去創造！”
話音落下，秦風的動作頓了一頓。
再次看向林序時，他的眼神變了。
創造答案，而不是去“找到答案”.
這個論點說服了他。
他沒有多說一句廢話，只是簡略地介紹道：
“我們已經開始調查這名腦科學專家的關系網。”
“我們確認，他們的研究網絡確實在金陵布置有節點。”
“我們的人現在正在趕過去。”
“如果阿雅娜在那里.我們一定能找到。”
“不。”
林序搖了搖頭。
“他們已經暴露了，他們不會任由暴露發生的。”
“因為這種事情一旦發生，他們的整個計劃都會被摧毀。”
“他們會想盡辦法組織我拿到信息的。”
“所以.他們應該會毀掉所有的組織、所有的人員。”
“我現在有一個非常恐怖的想法。”
“我不知道會不會應驗。”
“但我還是想問一句.”
“咱們這個世界，核彈的管理應該還是挺嚴格的吧？？”
秦風愣了一愣。
他明白林序在說什么了。
“放心。”
秦風開口說道：
“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管理，比人類以往的任何一個時代都要嚴格。”
“那就沒問題了。”
林序松了口氣。
至少，自己認為的“最壞的結果”不會發生了。
因為以他自己的腦回路，如果要掩蓋信息的話最好的方法，就是盡可能把水攪渾。
而盡可能把水攪渾的最好辦法，就是不僅毀掉自己，而是順便毀滅全世界。
感覺這幫糾錯者，是干得出來這樣的事情的。
“那他們應該是做不到了。”
“他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拖，拖夠1個小時，等到我自行離開。”
“我們大概率是抓不到他們的。”
“因為他們的組織還是相當強大的，現在我只有10分鐘了，1個小時拖不到，難道10分鐘還拖不到嗎？”
“好了，不用廢話了，給我把可能的地點全部列出來。”
“下次再來的時候，我一個一個去找。”
“明白。”
秦風快速向林序報出了一連串的地址，而與此同時，行動組那邊也傳來了反饋。
果然如林序所料，他們已經完成了轉移，并且清理掉了所有信息。
什么都沒留下。
“好了。”
林序看了一眼手表。
時間只剩下最后2分鐘。
“我的任務完成了，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
“去下一個世界，去更早的時間線。”
“雖然你可能不會記住但其實我還是想多說一句。”
“秦風，我認識你好久了。”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與糾錯者為敵，不是因為我自私地想要拯救我那個世界，而忽略了你所在的世界。”
“是因為他們極大概率救不了你們這個世界，但我極大概率可以。”
“只不過，我需要時間。”
“必須有一個主世界度過末日之后，我才能伸出手來拉你們。”
“如果糾錯者繼續這樣拖后腿雖然他們本意并不是與我所在的主世界作對，但他們真的是會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的。”
“好了，就說那么多。”
“樓頂怎么走？”
秦風本來還沉浸在林序真誠、但又沉重的訴說中。
聽到他問“樓頂”，秦風的臉色卻又瞬間變得有些奇怪。
“這邊上——你要干什么？”
“廢話！”
林序翻了個白眼。
“我要去更早的時間線。”
“那我當然是去跳樓啊！”
秦風無言以對。
“.這里只有4樓，不一定會死的。”
“用這個吧。”
說著，他抽出自己的手槍遞給了林序。
“會用嗎？用不用我幫忙？”
林序呵呵一笑。
“我可太會了。”
說著，他拉栓上膛。
緊接著。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