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私人飛機還在前往日本大阪的途中。
第二節機艙里,顧綺野低頭看書,尤芮爾在旁邊用平板電腦打游戲。
卡莉娜則是一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里,另一手捧著一本有關動物解剖的學術雜志,護目鏡下的目光灼灼有神。
她時而發出一陣陰濕的笑聲,時而輕輕哼歌,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親手解剖噬光蜂了。
九十九少女眉毛一抽,嫌惡地坐離她遠了一點,抱著肩膀看著窗外發呆,粉紅色的馬尾被空調風吹得一起一落。
加菲爾德戴上眼罩,豎起黑色毛衣的衣領遮住嘴巴,這個藍發藍眼的男孩正躺在座位上睡覺。
在他一旁,漆原琉璃則是拖著下巴,放空眼神,望著無邊無際的云海發呆。
顧綺野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對尤芮爾問:“對了,我一直很好奇……為什么印度官方會允許傀儡之父把阿賈亞做成傀儡?”
尤芮爾張了張嘴還沒回答,坐在倆人后面的毛衣少年便開了口。
“簽了協議。”加菲爾德淡淡地說,“本身一個死亡的異能者對他們來說就沒什么價值,即使是天災級也一樣,能夠用阿賈亞的尸體換取一筆利益,對他們來說肯定賺翻了。”
“加菲貓的表現欲望就是旺盛。”漆原琉璃說,“人家兩情相悅,需要你幫忙回答么?”
加菲爾德頭也不抬,眼罩也沒有摘,只是高高舉起右手,然后豎起中指,好讓坐在身后的漆原琉璃望見。
“說起來……傀儡之父是虹翼里最強的那一個么?”顧綺野扭頭問,“畢竟我那天看你給我的資料里說,他的手里有兩具天災級異能者的尸體,這不就等同于他有雙倍的天災級戰力?”
尤芮爾沉默了片刻,暫停了平板電腦上的音樂游戲。
“我認為不一定。”她說。
“為什么?”
尤芮爾扭頭看向他:“其實我感覺你是最強的,倒不如說,最難以防備的那一個。”
顧綺野一愣。
“你認為我是虹翼里最強的?”
“沒錯,你的速度比我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快,破壞力也不容小覷,至少單體破壞能力絕對不輸于虹翼的任何人。”尤芮爾說,“在突擊戰中,速度快就意味著占據絕對的優勢;如果能控制住傀儡之父,那他的傀儡就失去了意義。”
“要是我真的有你說的這么厲害就好了。”顧綺野干笑。
他沒想到自己在尤芮爾心里居然要比傀儡之父更強,他還以為尤芮爾會把他當成剛進入虹翼的菜鳥。
尤芮爾淡淡地說,“說是這么說,但你的異能剛進行二次變異,需要一段時間適應,提升穩定性。”
“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漆原琉璃打了個呵欠,幽幽地說,“說不定傀儡之父不只有兩具天災級尸體呢,又或者……他自己也是一具傀儡?那樣你抓住他的本體也沒意義了。”
尤芮爾無視了她,略做思考,而后對顧綺野說:
“打個比方,如果這是在游戲里,你的定位差不多是‘刺客’,我的定位是‘法師’,九十九的定位是‘射手’,傀儡之父的定位是‘召喚師’……刺客可以利用卓越的機動性,輕而易舉地靠近法師和射手、召喚師,趁他們還沒使出全力,就把他們扼殺于搖籃之中。”
顧綺野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他聽著聽著,倒是忽然想起那天在家里,和蘇子麥、顧文裕、顧卓案三人一起玩《異行者聯盟》的時光。
在游戲里,“藍弧”的確被定義為了“刺客人物”,“櫻武”同樣如此,“吞銀”則是皮糙肉厚的戰士,“神鷹隊長”是射手。
顧綺野突然想起,顧卓案當時選用了整整好幾局“藍弧”。
他啞然失笑,心說原來老爹那時候就在暗示自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啊。
“不愧是網癮少女。”漆原琉璃勾起嘴角,“舉例都舉的這么土,中二氣息滿滿。”
尤芮爾又一次無視了她,繼續說:“但在參加大規模的戰斗時,你的發揮不一定有法師和射手出色,九十九擅長遠距離的戰斗,喚出的軍火覆蓋范圍極廣;我擅長中等距離的戰斗,至于原因就不贅述了。”
“那個冰島來的,你為什么非得拿我舉例?”九十九聽著有些不快,微微蹙眉扭過頭來,“而且啊,什么叫做我會被新人秒殺?”
“這只是客觀陳述,你如果有一定時間準備,那進行大范圍的無差別火力覆蓋,的確有機會誤傷到他。”尤芮爾說,“但在遭遇戰中,我認為你沒有機會釋放軍火,便已經被他欺身而近,然后他有一百種方式可以解決你。”
九十九壓低小臉,額頭冒出黑線,染成粉色的眉毛一跳一跳的。
她氣不過來,最后深吸一口氣,“行,那到時候我們就試試看唄。”
漆原琉璃微微一笑,提醒道:“虹翼可沒有內斗的說法,你們也就只能臆想一下了。”她攤了攤手,“說起來,怎么小孩都被分到這一桌來了,我就該申請乘坐隔壁的艙室。”
“我感覺你比較像小孩子。”尤芮爾說,“從各種意義上而言。”
“我可不想被一個平板身材這樣說。”漆原琉璃淡淡地說。
“但我不會老去,等再過幾十年我去拜訪你,順帶嘲笑你臉上的老花鏡。”
“你確定我活得到那么遠的時候?”漆原琉璃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加菲爾德摘下蒸汽眼罩,藍色的額發垂了下來。
他睜開眼,有些好奇地看向尤芮爾,“我的異能如果放在游戲里是什么職業?”
“你是戰士。”尤芮爾淡淡地說,“每次就喜歡開著一臺高達無腦莽上去……即使你是法師,也是一個近戰法師。”
“說的真難聽,就不能是機械師么?”加菲爾德戴上眼罩繼續休息。
“那卡莉娜小姐的能力是什么?”顧綺野隨口問,看著低頭翻雜志的白大褂金發女人。
“我么?”卡莉娜抬了抬護目鏡,“我能把人關進一個極地領域里,像是什么火山、雪原……我真想把蜂后關進去,和她享受一下雙人世界,咯咯咯咯……”
說完,她舔了舔嘴唇。
“卡莉娜……”尤芮爾想了想,“她只對一些奇怪的地理環境、奇怪的生物感興趣,還有就是一些類似于金字塔的東西。”
“看得出來。”顧綺野點點頭,在會議上卡莉娜的怪癖就可見一斑,她甚至向指揮官提出了親手解剖蜂后的要求,似乎是想搞清楚噬光蜂的生殖器官長什么樣。
“你玩游戲么?”尤芮爾忽然問。
“我不怎么玩。”顧綺野搖搖頭。
“那你,玩過什么游戲?”
顧綺野想了想。
“《異行者聯盟》?當時協會發給我一款內測的,我陪家人玩了玩。”
“正好,我的平板電腦上有。”尤芮爾說著,拿出一對手柄,用藍牙連接平板電腦。
她不由分說,把其中一只手柄分給了顧綺野,然后在桌面上找到了《異行者聯盟》。
進入游戲,一陣激昂飛揚的電吉他頓時奏響而起。
一片昏暗的屏幕上方,慢慢彈出了一個血紅色的異行者協會標志。尤芮爾用手柄跳過,選擇模式,直接進入對戰選人界面。
顧綺野掃了一眼角色列表,詫異地問:“為什么選人界面里會有‘鬼鐘’,‘黑蛹’?”
尤芮爾解釋:“這是玩家自制Mod版,所以加入了很多反派角色。”
“這種版本不會被封禁么?比如對未成年人有不良影響之類的?”
“偷偷玩就沒問題。”尤芮爾面無表情地說,“而且這個版本很熱門,流傳得很廣,官方禁不過來。”
“好吧,那我選……‘黑蛹’。”
顧綺野無奈地聳聳肩,一邊說著一邊操作手柄,選擇了黑蛹。
尤芮爾也操作手柄,選擇了“鬼鐘”。她和顧綺野把腦袋挨得很近,兩人靜靜地看著選人界面上的一個個角色頭像消失,隨后進入戰斗界面,雙方的角色從屏幕兩側跳了出來。
黑蛹蕩著拘束帶從天而降,將全身包裹成蟲蛹,靜靜地倒吊在路燈下邊;鬼鐘在身后喚出了一座巨大的鐘樓,仰天長嘯,金屬呼吸面具下發出沉重的喘息。
蟲蛹緩緩裂開,黑蛹捧著一本書,與此同時兩個角色的頭頂出現了一條血條,以及釋放大招必須的集氣管。
到了這一步,顧綺野看著屏幕上的鬼鐘終于繃不住了。
他遲疑了片刻,忍不住開口問:“你為什么選‘鬼鐘’。”
“根據我的分析,你那么在乎鬼鐘,一定是因為覺得沒能親手打敗他,報仇未了,心存遺憾。”尤芮爾說,“所以,我認為你可以在游戲里多擊敗他幾次,戰勝心理陰影。”
她頓了頓:“雖然我是老手,但我會給你放水的。”
顧綺野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深吸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
“行吧,那我來復仇了。”
話音落下,他操控黑蛹射出拘束帶綁住路燈,抓住拘束帶往前飛蕩一圈,一腳踹在鬼鐘的胸口上。
“呃啊——!”屏幕上的鬼鐘發出慘叫。
鬼鐘身下的影子忽然升了起來,他和影子從兩側以包夾之勢,攻向黑蛹。
顧綺野挑了挑眉毛,心說這游戲居然把老爹的影子能力也加上了么?
眼看著鬼鐘和影子夾擊而來,他啪啪在手柄上一頓亂搓,隨即黑蛹的拘束帶忽然附著了一層層銀白色的刀片。
剎那間,黑蛹高速旋轉拘束帶,形成了一片刃片風暴,將鬼鐘和鬼鐘的影子一起擊退開來。
“呃啊——!”屏幕上的鬼鐘再度發出慘叫。
黑蛹用拘束帶抓住鬼鐘,飛撲過來,盜取了鬼鐘的異能,喚出了一座巨大的鐘樓。
“嘭”的一聲,鐘樓從天而降,砸在了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鬼鐘頭上。
“呃啊——!”屏幕上的鬼鐘又又又又發出了慘叫,被壓在鐘樓底下再起不能,身下已經是一片血泊。
片刻之后,他驕傲的腦袋垂在了地上,頭頂的血條終于歸零了。
尤芮爾沉默了一會兒,顧綺野也沉默了一會兒。
兩人默默地看著屏幕,半天沒說話。
游戲進入勝利結算畫面,黑蛹踩在鬼鐘的尸體上,跳著一支騷氣的草裙舞,時而用拘束帶玩起了跳繩。鬼鐘的背上多了一行行腳印,尸體在凹坑里越陷越深。
半晌,尤芮爾扭過頭,關心地問:“怎么樣?是不是感覺好受多了?”
顧綺野從游戲里鬼鐘的身上移開目光,長舒一口氣。
“的確好多了,謝謝你那么考慮我的心情。”他抬起頭來,深深地說。
“你如果不過癮,我們可以再來幾個回合。”尤芮爾說,“我繼續選鬼鐘讓你揍。”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