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國家宮的金色大廳里,迪亞斯總統的指甲深深掐進了巴西紅木椅的扶手。他盯著對面兩個西裝筆挺的外國人——美國公使托馬斯·哈伯德正用象牙手杖輕敲著大理石地面,英國公使約翰·斯賓塞的銀制懷表鏈在晨光中晃得人眼花。
“總統先生,”哈伯德突然用手杖指向窗外,“您聽見那些歡呼了嗎?那是您所謂的‘墨西哥人民’在慶祝成為帝國公民。”
迪亞斯的后背滲出冷汗。透過彩繪玻璃窗,隱約能聽見國家宮廣場上“不要墨西哥!我們要當美國人!”的西班牙語的呼喊聲。他轉向自己的外交部長卡洛斯·門多薩——這個金發碧眼的白人正用英語與英國公使低聲交談,嘴角掛著諂媚的笑容。
哦,這家伙也是個美國人!和其他墨西哥的“1”一樣,他同時擁有美利堅合眾國和墨西哥共和國的國籍——在墨西哥這可是理所當然了!頂層的白人都是白人至上主義者(迪亞斯雖然是個印歐混血,但他也是個白人至上主義者),而美國則是美洲白人至上主義者的第一祖國!他們愛美國理所當然,而根據美國的《歸化法》,白人只要居住滿一定的年限,就能無條件入籍!實際上,美利堅合眾國也把他們當成了本國的公民或候補公民當然了,迪亞斯沒有美國國籍,他是個印歐混血,沒有那資格。真是太可恨了——不是美國可恨,而是迪亞斯覺得自己那50從母親那里繼承來的印第安人的血統可恨!要是沒有這50,他就是純正的白人了,那該多好啊!
“我國政府必須抗議美軍擅自越過邊境的行為。”迪亞斯努力挺直腰板,混血的面龐在吊燈下顯得格外蒼白,“這違反了國際法”
“國際法?”斯賓塞突然合上懷表,金屬撞擊聲像一記耳光,“我想您還沒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您不是墨西哥人民的總統,因為這個國家根本就沒有什么墨西哥人民,有的只是美國人民.東美國或西美國的人民,反正沒有什么墨西哥人。”
美國公使重重點頭:“對!沒有什么墨西哥人,墨西哥這個國家99以上的人口都是美國人,只有不到1的墨西哥人.就像總統先生您這樣的,是騎在廣大美國人民脖子上的墨西哥殖民者!”
啊.迪亞斯都無語了!!
墨西哥人是殖民者,而美國人則是受壓迫的殖民地人民.這邏輯,好像沒毛病啊!
英國公使掏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這是北約成員國協議,總統先生。簽字,您還是墨西哥總統,墨西哥人還可以繼續當殖民者,壓迫美利堅帝國人的殖民者;拒絕”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門外全副武裝的墨西哥國家宮衛隊——全都是“特別白”的白人!
雷耶斯將軍的巴掌啪一下砸在了會議桌上。這個以殘忍鎮壓印第安人聞名的將領,此刻看上去就像個真正的墨西哥殖民者,一臉兇惡地吼道:“閣下,請下令吧,墨西哥軍隊準備捍衛墨西哥人對這個國家的統治”
而墨西哥共和國的門多薩外交部長適時地遞上鋼筆。迪亞斯看見他那張白得非常純正的白人面孔,突然想起童年時那個總罵他“雜種”的白人神父——此刻正以另一種方式騎在自己脖子上。
“我簽。”迪亞斯抓起筆,顫抖著在協議上簽了自己的名字,“但請告訴加菲爾德總統,至少我”他的聲音哽咽了,“是愛墨西哥共和國的。”
窗外突然爆發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斯賓塞撩開天鵝絨窗簾,只見憲法廣場上,一群印第安人正用鐵鍬砸碎阿茲特克太陽歷石雕。“瞧,”他微笑道,“那些受壓迫的美西帝國公民正在反抗墨西哥的殖民統治呢!”
迪亞斯總統麻木走到了國家宮二樓的陽臺上,雙手死死抓住鍍金的欄桿。熱風裹挾著塵土和“受壓迫的美國人”的怒火撲面而來,他的視線越過廣場上那些華麗的噴泉和棕櫚樹,落在黑壓壓的人群上。
“不要墨西哥!我們要當美國人!”
“迪亞斯滾蛋!皇帝萬歲!”
“土地屬于農民!墨西哥屬于美國人!”
震耳欲聾的吼聲像潮水一般沖擊著他的耳膜。廣場上,數不清的印第安人、混血勞工、貧民窟的窮人們揮舞著黑紅黃三色旗,高唱著《美洲人之歌》,而墨西哥國旗——那面綠白紅三色旗——被踩在腳下,沾滿泥濘和唾沫。
迪亞斯的指節發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欄桿里。他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曾站在這里,向歡呼的人群揮手致意。那時候,他是“墨西哥的救世主華雷斯總統的好學生”,是推翻反動皇帝馬克西米連一世的英雄。可現在,他成了“墨西哥殖民者”,成了“壓迫美國人的墨西哥殖民者”!
“總統先生。”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美國公使托馬斯·哈伯德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旁,嘴角掛著譏諷的微笑。
“您還在猶豫什么?”
迪亞斯沒有回頭,只是死死盯著廣場上的人群。
“他們……是我的同胞。”
“同胞?”哈伯德嗤笑一聲,“您看看他們手里的旗子,聽聽他們的口號——他們早就不是墨西哥人了,他們是美國人!”
迪亞斯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他知道哈伯德說的是事實。
“總統先生,您必須立刻下令鎮壓。”哈伯德的聲音低沉而冷酷,“否則,您就不再是墨西哥的總統,而是一個被人民拋棄的可憐蟲北約需要的可不是一只可憐蟲!”
迪亞斯閉上眼睛。
“雷耶斯將軍。”
站在他身后的國防部長雷耶斯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
“總統?”
迪亞斯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
“鎮壓吧。”
雷耶斯愣住了。
“總統先生,您是說……”
“鎮壓!”迪亞斯猛地轉身,雙眼通紅,“他們不是墨西哥人!他們都是美國人!開槍!開槍!”
向美國人開槍.
雷耶斯哆嗦了一下,有點不敢啊,但他最后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敬了個禮,轉身快步離開。
十分鐘后,國家宮的衛隊沖上了廣場,步槍上膛的聲音清脆而冰冷。
“砰!砰!砰!”
槍聲炸響,人群尖叫著四散奔逃。鮮血濺在噴泉的大理石上,染紅了墨西哥國旗的殘片。
迪亞斯站在陽臺上,看著這一切,嘴角抽搐著,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總統先生,您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哈伯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墨西哥共和國會感謝您的。”
迪亞斯沒有回答。
他只是看著廣場上的尸體,看著那些曾經高喊“我們是美國人”的人,現在倒在血泊里,像垃圾一樣被拖走。
“是啊……”他喃喃自語,“至少墨西哥共和國……會感謝我的。”
洛斯亞尼托斯港的海風裹挾著硝煙味。十六歲的“美國印第安少年”佩德羅望著海面上密密麻麻的運輸船,黑紅黃三色旗在朝陽中像燃燒的火焰。他攥緊剛領到的地契——五十英畝,還是當美國人好啊!一種可以被稱為“愛國主義”的情緒,第一次在他的心頭翻滾。
“快點!”一個美洲人軍官用生硬的西班牙語喊道,“所有人都去領《真約》課本!美國人必須識字兒!”佩德羅摸了摸別在腰間的識字課本,封面上燙金的“美利堅帝國公民”七個漢字,比他見過的任何教堂金箔都要耀眼。
遠處的海平線上,又一艘運兵船正劈開蔚藍的波濤。甲板上,來自愛達荷州的美洲人士兵們唱著軍歌,嘹亮的聲音傳到了佩德羅耳朵里,他頓時有了一種要和那些同胞一起戰斗的沖動。
港口廣場上,一面巨大的黑紅黃三色旗迎風飄揚,而墨西哥的綠白紅三色旗被隨意丟棄在泥濘的地上,被無數雙赤腳踩過。
“排隊!排隊!所有人按順序登記!”
真約派教堂前,帝國戶部的官員們坐在臨時搭建的木桌后,面前排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隊。印第安人、混血農民、漁夫、礦工……他們穿著破爛的衣服,眼睛里卻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姓名?”
“佩德羅·桑切斯。”
“年齡?”
“22歲。”
“信仰?”
“真約派!”
官員點點頭,在一張硬紙片上蓋下鋼印,遞給佩德羅。
“恭喜你,佩德羅·桑切斯公民,你現在是美利堅帝國的合法公民了。”
佩德羅顫抖著接過那張紙,眼淚幾乎要涌出來。
“我……我真的是一個擁有50英畝土地的美國公民了?”
“當然!”官員笑著指向港口另一側的征兵處,“如果你愿意參軍,還能額外獲得50英畝!”
佩德羅二話不說,攥著公民證沖向征兵處。那里已經擠滿了年輕人,他們高舉著剛拿到的公民證,高喊著:
“為皇帝而戰!為土地而戰!”
港口的碼頭上,帝國工程兵們正指揮著新公民們修建臨時棧橋。一艘艘運輸船停泊在近海,卸下成箱的步槍、彈藥和軍服。
“快點!快點!”一個美洲人軍官用生硬的西班牙語喊道,“帝國的軍隊馬上就要登陸了!我們要解放整個墨西哥!”
佩德羅擠進征兵處的隊伍,心臟狂跳。他回頭看了一眼港口,陽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鋪了一層金子。
“佩德羅!”他的朋友胡安從隊伍里擠出來,興奮地揮舞著一張紙,“看!我被分配到愛達荷州的農場了!”
佩德羅咧嘴笑了。
“等我打完仗,我也要去!”
胡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我們現在是美國人!再也不是墨西哥的牲口了!”
佩德羅重重地點頭。
“對!我們是美國人!”
遠處,帝國的軍樂隊奏響了《皇帝進行曲》,雄壯的旋律回蕩在港口上空。
墨西哥的殖民統治結束了。
美利堅帝國的新時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