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剛剛落成的美利堅帝國皇宮的會議室中。洪天貴皇帝端坐在鑲金的高背椅上,身上那套普魯士式陸軍元帥禮服的金綬帶勒得有些緊,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柚木桌面,目光掃過地圖上夏威夷群島那個被無數紅藍箭頭糾纏吞噬的小點。檀香木雕花座鐘的滴答聲壓得人心頭發沉。
“.截至昨夜,夏威夷海域已形成縱橫交錯的雷區一百七十三處,總計敷設各類水雷四千八百枚。”海軍大臣羅中天將戰報冊翻開新一頁,聲音刻意拔高,試圖用文字覆蓋那擾人的鐘擺,“太平海軍潛艇部隊依托瓦胡島實施集群突擊戰術,已擊沉合眾國運輸船七艘,擊傷其裝甲巡洋艦‘亞特蘭大’號”
皇帝突然抬手,腕上金表鏈帶嘩啦一響,截斷了匯報。“南太艦隊——莫爾斯比港拿下了么?”這位美國萬歲爺的聲音冰冷堅硬。
羅中天躬身更甚:“四天前登陸成功,現已肅清要塞群與紅灘外圍,據太平洋參謀部戰情分析,殘余澳新軍龜縮莫爾斯比市區,預計一周內整個莫爾斯比港就會被太平軍所控制!南太張寶大將表示,克城后即刻揮師澳洲本土!”
洪天貴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身子向后重重陷進椅背。金漆椅背上盤踞的鍍金鷹徽倒映著他陰沉的臉色:“澳洲……蠻荒大島,打下來種高粱么?”手指重重戳在美洲西海岸那片標著刺眼黃色的廣袤土地,“北美!北美才是真正的寶地!”他猛地一拳砸在地圖邊緣,“夏威夷群島大部都在美英聯軍控制下,庫倫卡灣又久攻不下.羅吳王到底什么意思?不管咱們美利堅帝國了嗎?”
這話說的滿座臣子垂手屏息,陸軍大臣韓玉林的額頭上都沁出細密的汗水,財政大臣黃世仁不安地轉動著自己的白玉扳指,連帝國總參謀長“黑曾克”曾克·奧哈拉上將那張黑漆漆的面皮也繃得如鑄鐵一般。大殿里只剩皇帝陛下粗重的喘息和座鐘固執的滴答。
恰在此時,皮鞋踏過景德鎮彩釉地磚的急促聲響刺破靜默。帝國情報總監奧康納伯爵疾步入內,一身剪裁精良的英式燕尾服襯托著一張愛爾蘭和日本混血的面孔——他父親就是早年洪仁政提拔的加州參議員奧康納,母親則是奧康納的日本妻子。現在奧康納早就不在人世,而這位小奧康納則從龍有功,封了伯爵,還當了帝國情報總監。
“陛下.美東密電!”情報總監雙手遞上了一封剛剛譯好的電報
洪天貴劈手奪過,目光如電掃過上面的文字:“美東第一集團軍所部秘密向德克薩斯邊境集結裝甲列車增至八列騎兵兵團駐地前移至沃思堡”
皇帝眼中寒光閃過,電報紙被他一巴掌拍在了會議桌上:“好啊!加菲爾德這條瘸腿狼!不敢在尼加拉瓜和朕的天兵碰,就知道欺負墨西哥人!”他猛地抬頭,眼光投向帝國總參謀長曾克那張黑臉,“曾克公爵!你不是說美東聯邦的軍隊都被咱們牽制,動彈不得嗎?現在美東聯邦要踹墨西哥的門了!墨西哥!”
他又猛地一拍桌子:“墨西哥要是落到他們手里,那條尼加拉瓜運河就成了美東聯邦家門口的小水溝!咱們可就要腹背受敵了!”
滿座嘩然!外交大臣小楊百翰失聲:“美東……也要打墨西哥?可迪亞斯在倫敦峰會上跟格萊斯頓談笑風生啊!”
“迪亞斯?那個騎墻的老狐貍!”洪天貴冷笑著拍案而起,腰間的金紐劍鞘拍在皮帶上鏗然作響,“他在倫敦談笑風生,在我們面前裝聾作啞,無非是想待價而沽!可天國的便宜不是好占的!美東聯邦和英國人的心更是黑!”他指頭戳向曾克胸膛,“‘白銀方案’準備的如何了?”
帝國上將曾克·奧哈拉咔的一聲并攏馬靴,黑沉沉的臉上唯有牙齒森白:“十萬天兵俱在洛城(即洛杉磯)和圣戈港(圣迭戈)!其中七萬美利堅精銳陸軍裝備33式蒸汽坦克二百輛,各種大炮三百門。另有三萬日本神國的雇傭軍,全都是最好的輕步兵,可充當先鋒。還有裝甲巡洋艦、巡洋艦、驅逐艦三十余艘停泊圣佩德羅港!只待陛下一聲令下!”
原來美利堅帝國也和美利堅合眾國一樣,在做入侵墨西哥的準備!
這下老墨們總算是等著了.等著了當美國人的機會了!
洪天貴一把抽出腰間鑲金的指揮刀,刀鋒映著窗外太平洋初升的日光,寒氣逼人。“傳令!”他嘶吼聲在大殿梁柱間回蕩,“即刻發動‘白銀方案’!告訴那些墨西哥人,他們走運了!朕批準他們加入美利堅帝國.從今往后,他們就是美國公民了!”
“陛下,”財政大臣黃世仁顯然沒料到洪天貴要吞并墨西哥,“真要.吞了墨西哥?”
洪天貴點了點頭:“當然!墨西哥加上美利堅帝國將能擁有世界上80的白銀產量.白銀,就是貨幣啊!”
就在洪天貴野心勃勃要建立“白銀帝國”,掌控世界白銀貨幣發行權的時候,四千八百里外,得克薩斯州議會大廈橡木鑲板的議事廳里,也正被另一股鐵血意志浸透。透過巴洛克風格高窗的彩色玻璃,日光投下幾道冰冷的光柱,落在攤在巨大橡木桌上的巨幅墨西哥地圖。
得州州長約翰·愛爾蘭皺著眉,手指捻著胸前考究的絲絨領帶結,對面容冷硬如花崗巖雕琢出的美東聯邦軍總參謀長謝爾曼上將:“將軍,聯邦派兵至得州邊境,還要調動所有的州民兵,是否應事先知會州議會?這畢竟是州主權的——”
“州主權?”謝爾曼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截斷了愛爾蘭的話頭,“加菲爾德總統簽署的命令上寫的是‘美利堅合眾國軍總司令’!愛爾蘭州長,”他指頭敲打著地圖上標著醒目五角星的墨西哥城,“當合眾國面對惡魔聯盟的威脅時,得克薩斯的農場和德克薩斯的兒女都得扛起步槍!”老將軍的眼眸鷹隼般盯住愛爾蘭,“總統的命令在此:得克薩斯州及州民兵立即總動員,配合第一集團軍執行‘自由墨西哥計劃’!封鎖所有通向墨西哥的商路!”
“可是將軍!”愛爾蘭額頭滲出細汗,“突然封鎖邊境貿易,牧場主的牲口、圣安東尼奧商人的棉花和石油都要爛在地里和車上!州議會那邊——”
“那些問題,等我們的坦克開到墨西哥城總統府前門廣場時,你有足夠的時間去和你的議員老爺們扯皮!”第一集團軍司令官麥克阿瑟上將猛地從椅中站起,一米九的大個頭和一張冷硬的面孔看上去非常有說服力。“但在這之前,得克薩斯州必須做到三點:第一,征調所有可用的內河船只和鐵路車皮運輸我部重裝備向圣安東尼奧集中;第二,沿格蘭德河布設監視哨,格殺任何未經授權的過境者!第三——”他的手指點向地圖上墨西哥北部重鎮蒙特雷,“一個星期內,我要在墨西哥人的領土上,建立起保障自由墨西哥共和國成立的第一個軍營!”
“一個星期?”站在麥克阿瑟身后,矮壯如鐵砧的第一裝甲軍司令官巴頓中將突然獰笑一聲,拍案而起,油亮黑硬的短發根根豎起:“麥克阿瑟將軍,一個星期太久了!我的‘灰狼’明天就能碾過格蘭德河的石灘!”他指著地圖上洛杉磯的位置,“那個假皇帝在舊金山做夢時,我的坦克履帶已經壓進蒂華納城!”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火車汽笛長嘯,撕裂了奧斯丁午后的寧靜。眾人轉頭望去,一列鋼鐵長龍正緩緩駛入南郊沃思堡軍用鐵路車站——敞開的平板車廂上固定著鋼鐵巨獸般的M2“灰狼”內燃機坦克,履帶沾滿泥濘,37毫米炮管斜指天穹。在它旁邊,深藍色軍裝的第一騎兵師的騎兵正策馬踏過沃思堡長街的黃塵,馬蹄叩地的聲音沉重而紛亂,像驚雷碾過大地,向南方蔓延。
巴頓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升騰的煙塵,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是時候給墨西哥人帶去真正的民主和自由了!”
墨西哥,蒂華納港外,太平洋的浪潮卷著白色泡沫反復沖刷著沙灘。太陽剛剛沉入海平面,四艘涂著美利堅帝國“黑紅黃”三色識別條紋的登陸艦破開洶涌的波浪,以16節的最高航速沖向灘頭。每一艘登陸艦的船艏門后面,都有二百名美西帝國的海軍陸戰隊員簇擁著一輛蒸汽嘶鳴的33式坦克,刺刀寒光在海天之間閃爍,如同蓄勢出籠的猛獸。
而遙遠的南方,巴爾薩斯河口,兩艘巨大的美西帝國的“靖遠”級裝甲巡洋艦的粗壯的210毫米炮管緩緩轉動,黑洞洞的炮口最終低垂,遙遙指向河口附近那座燈火稀疏的漁港——洛斯亞尼托斯港。
夜色漸漸低垂,太平洋的風在炮管間隙穿過,嗚咽如嘯。
墨西哥,“美國們”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