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2年4月16日,06:30,檀香山外海,東美利堅太平洋艦隊夏威夷中隊旗艦“查爾斯頓號”。
晨霧如紗,籠罩著鐵灰色的海面。布魯克少將站在艦橋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黃銅羅盤的邊緣。遠處檀香山方向的炮火仍未停歇,沉悶的爆炸聲透過潮濕的空氣傳來,在晨霧中激起陣陣回響。
“第六天了。”他低聲咒罵,喉結在緊繃的領口上下滾動,額頭上全是汗珠子,“三千名陸戰隊員,居然拿不下幾千個種甘蔗的黃皮猴子!”
參謀官威爾遜中校遞來一份瓦胡島上轉來的有線電報:“將軍,華盛頓又來電催促進展。”
布魯克掃了一眼就將電報揉成一團。紙團在柚木地板上滾動,最終停在舷窗旁。透過模糊的玻璃,他能看見遠處鉆石山炮臺不時閃動的炮口焰——那是英國人移交的6英寸岸防炮,此刻正在轟擊珍珠港方向的真約派陣地。
艦橋傳聲筒突然響起刺耳的蜂鳴。“司令官!”值更官的聲音傳來,“檀香山英軍司令官蒙塔古上校請求登艦。”
布魯克整了整被海風吹亂的領口:“讓他上來。”
十分鐘后,當蒙塔古上校踏入軍官休息室時,布魯克注意到這個英國佬的皮鞋依然锃亮,盡管此刻的檀香山碼頭上一定滿是硝煙和血漿。蒙塔古摘下白手套,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火漆封印的文件。
“根據倫敦與華盛頓的協議,”他的牛津腔調帶著特有的疏離感,“鉆石山炮臺及檀香山防務,今日起正式移交貴軍。”文件上的火漆印在晨光中泛著暗紅的光澤。
蒙塔古突然俯身,食指在桌面上鋪開的一份海圖輕輕一劃。“不過我得提醒您,”他的聲音壓低到只有兩人能聽見,“真正的戰場在海上。”
布魯克接過文件時,注意到對方袖口金線繡著的英國皇家海軍太平洋分艦隊徽章——又是一個太平洋艦隊!如今這個太平洋上的太平洋艦隊真有點多啊!倆美國各一支太平洋艦隊,太平天國和英國也各有一支太平洋艦隊。起碼就是四支太平洋艦隊太平洋都有點擠了。
“11日中午,”蒙塔古又遞來一份電報,“兩艘裝甲巡洋艦、兩艘輕巡洋艦、四艘驅逐艦從舊金山離港。”他的食指在電報紙上輕輕一點,“按15節航速計算.”
“明天日落前肯定會抵達,甚至可能更早如果他們丟下補給艦的話。”布魯克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他想起海軍情報處那些模糊的照片:定海級裝甲巡洋艦修長的艦體,200毫米主炮的炮管長得嚇人——這說明它有比查爾斯頓號上的203毫米炮更大的倍徑。
舷窗外,一群海鷗被突如其來的炮聲驚飛。蒙塔古順著聲響望向陸地方向,甘蔗田上空的硝煙被朝陽染成血色。“知道為什么真約派民兵難對付嗎?”他突然問道,然后手指輕輕敲打著電報密碼本,自問自答道:“因為在太平洋對岸,有六億這樣的黃種人。如果拿不下夏威夷,封鎖不了太平洋,他們會源源不斷跨洋而來抵達新大陸!”
布魯克猛地攥緊拳頭,眼中布滿了血絲。
4月17日,04:30,瓦胡島以北20海里,西美利堅太平洋艦隊第一分艦隊旗艦“定海號”。
雨水像銀針般刺入漆黑的海面。羅新華上校站在艦橋的海圖桌前,手指輕輕劃過瓦胡島以南的預定交戰區。碳絲電燈的電壓不太穩定,忽明忽暗,將他的影子投在傾斜的艙壁上。
“航向210,航速16節。”航海長林泰曾中校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瞭望哨報告前方十海里無接觸。”
“司令官!”通信兵撞開艙門,防水斗篷上的水珠在柚木地板上濺開,“加州號急電!”
羅新華接過譯電紙,雨水模糊了部分字跡,但“立即突入瓦胡島以南”幾個字卻清晰得刺眼終于要開始了!
他抓起傳聲筒時,感覺太陽穴都在突突直跳:“全艦隊戰斗準備!航向轉235,航速提到18節!”
鋼鐵巨獸在黑暗中緩緩轉向。四門200毫米主炮的炮閂同時發出金屬碰撞聲,像饑餓的野獸在磨牙。甲板下的鍋爐房里,赤裸上身的司爐工將煤鏟高高揚起,爐膛里的火光將他們的脊背鍍成古銅色。
06:45,瓦胡島以南12海里,預定交戰海域。
當海上的雨霧散去的瞬間,瞭望哨的尖叫聲通過傳聲筒刺破了艦橋內的寂靜:“敵艦!十一點方向!”
羅新華舉起望遠鏡,七海里外,“查爾斯頓號”防護巡洋艦的輪廓清晰可見。剛剛冒出頭的陽光在它的舷窗上反射出刺目的光點,像一串危險的信號。
“戰斗警報!”沈墨卿中校抓起傳聲筒,寧波口音在鋼制艙壁間回蕩,“全艦齊射準備!”
06:52,第一輪校射開始!
“距離6500碼!”火控軍官高聲報數,聲音因緊張而略微發顫。
“主炮裝填穿甲彈!”炮術長陳英少校下令。他的右手食指在空中劃了個圈,炮塔里的裝填手立刻忙碌起來。
95公斤重的穿甲彈被液壓推桿送入炮膛,發射藥包緊隨其后。炮閂閉合的金屬撞擊聲通過傳聲筒清晰地傳來。
“定海號”艦艏的四門200毫米主炮緩緩轉動,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遠處的“查爾斯頓號”。
“開火!”
艦體劇烈一震,四發炮彈呼嘯而出。羅新華通過望遠鏡看到彈著點——兩發落在敵艦左舷300碼處,一發落在艦艏前方350碼處,最近的一發在左舷靠近艦艉250碼外爆炸。
“校射修正!“火控軍官迅速計算著,“距離修正300碼,方位修正左2度!“
幾乎同時,“查爾斯頓號”的203毫米主炮噴出橘紅色火球。炮彈落在“定海號”左舷外300碼,但是羅新華還是感受到腳下甲板的微微顫抖,激起的水柱化作無數水滴落下時,還是有一些掉落在了“定海號”啊!
這還僅僅是200毫米大炮啊!羅新華想:如果換成305毫米、350毫米,甚至更大炮彈,天知道會可怕成什么樣?看來父王主張的一門心思發展“巨艦大炮”的路線真是太正確了。
06:55,第二輪校射07:00,第三輪校射07:03,第四輪校射一輪輪校射,敵人的炮彈的著彈點已經距離“定海號”越來越近了,“定海號”這邊也一樣,炮彈距離“查爾斯頓”號也越來越近.現在就看誰先形成跨射,誰先中彈?雙方巡洋艦上的氣氛越來越壓抑,都快讓人喘不過氣來了。
“第五輪齊射準備完畢!“
“開火!“
這一次,彈著點形成了完美的跨射——兩發落在“查爾斯頓號”前方約100碼,兩發落在后方80碼。白色的水柱將敵艦框在中間,像死神豎起的柵欄。
“跨射!”火控軍官興奮地拍打測距儀,“敵艦進入有效射程!”
“第六輪,急速射!”
炮塔里的裝填手們已經汗流浹背。他們機械地重復著動作:開閂、退殼、裝彈、閉閂。200毫米主炮開始以每分鐘兩發的速度怒吼著,炮彈如雨點般砸向“查爾斯頓號”。
07:15,第一發命中!
“轟!”一發200毫米炮彈正中“查爾斯頓號”前桅桿。30米高的鋼制桅桿像麥稈般折斷,砸在甲板上迸出耀眼的火星。
“命中!”炮術長陳英少校激動地揮舞著測距儀,“敵艦航速下降!”
但勝利的歡呼很快被刺耳的金屬撕裂聲打斷。不知道哪兒來的一發152毫米炮彈擊中“定海號”右舷裝甲帶,鍛鐵裝甲在令人牙酸的聲響中凹陷,但終究沒有破裂。羅新華透過舷窗看到炮彈彈開的瞬間,像石子打在水面濺起的漣漪。
“第三炮塔報告,穿甲彈裝填完畢!”這時,原本因為位置不佳,無法進行射擊的艦艉炮塔也加入到了這場炮擊大合唱中了。
“開火!”
6門200毫米大炮的齊射仿佛更加精準。第14輪齊射中兩發炮彈貫穿“查爾斯頓號”水線裝甲,濃煙立刻從艦體中部噴涌而出。布魯克的旗艦像受傷的鯨魚般劇烈搖擺,航速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
而在這時,“查爾斯頓”號主炮打出的炮彈,剛剛對“定海號”形成跨射——雖然“查爾斯頓”級上的4門203毫米大炮也是速射炮但他們的射速可比不了“定海”,這會兒才剛剛打到第9輪校射呢!
另外,“定海號”的姊妹艦“鎮海號”也取得了第一個命中,讓“紐約號”的艦艏A炮塔結結實實吃了一發200!
很顯然,“定海級”的炮擊效率明顯高于對手!再考慮到“定海級”厚厚的裝甲,今天這場海戰其實已經分成勝負了!
07:45分,又堅持了幾輪對轟的美東太平洋艦隊的夏威夷中隊在“定海號”硬吃了一發203,卻依舊沒什么大礙后,終于認命地開始了戰術撤退。
“敵艦轉向!”瞭望哨喊道,“他們在釋放煙幕!”
乳白色的化學煙霧從“查爾斯頓號”煙囪噴出,很快遮蔽了整個東美艦隊編隊。
“他們要跑!”沈墨卿喊道。
羅新華瞇起眼睛:“不,他們在引誘我們進入戰列艦射程。”他太了解這種戰術了——就像獵人用受傷的獵物引誘更大的猛獸。
他抓起通話器:“釋放火箭彈!全艦隊保持距離!放慢航速到15節。”
三發紅色信號彈呼嘯著升空,在晨霧中炸開刺目的光斑——既是給友軍的信號,也是給敵人的迷魂陣,避免敵人猜到太平天國的海軍已經配備了無線電臺。
08:00,雙方的炮擊暫時停止,戰后評估開始。
在“定海號”的作戰室里,羅新華盯著海圖上的標記。鉛筆線顯示東美艦隊正向南撤退,但那肯定是個陷阱。
“我們的命中率如何?”他問炮術長。
“共進行15輪齊射,80發炮彈,取得三發命中。“陳英少校翻看記錄簿,“命中率約3.75,普普通通。”
沈墨卿遞來一份損傷報告:“右舷裝甲帶硬吃了一發203,可能有一塊裝甲板被炸飛,并無大礙。‘薩拉門托號’被一發6英寸炮彈擊中艦艉,正在搶修。”
羅新華點點頭。這場前哨戰他們占了上風,但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呢.東美艦隊的戰列艦至今沒有現身,就像暗處的猛獸,隨時可能撲出來咬“定海”、“鎮海”兩口.但那些“憲法”級戰列艦自己,又何嘗不是別人眼中的獵物呢?
就在這時,傳聲筒中傳來一陣蜂鳴,然后是瞭望哨的聲音:“發現敵人大編隊,20海里外,數量15以上”
羅新華和沈墨卿對視了一眼:來了!
羅新華道:“給‘加州’號發電:魚兒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