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茨坦無憂宮的玫瑰園里,紫杉樹籬修剪得棱角分明,夕陽的余暉透過樹梢,在碎石小徑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德皇威廉一世站在一株勃蘭登堡黑玫瑰前,銀質剪刀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一封剛剛拿到的電報抄件上——這是林肯的求援信,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可不只向大英帝國求援,同時還向德意志帝國和俄羅斯帝國求援了。
威廉皇帝低聲念道:“美利堅合眾國請求德意志帝國依據《北大西洋同盟條約》,出兵美國,幫助美國人民抵御太平天國的入侵。”
出兵美國
威廉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俾斯麥和毛奇元帥。
“陛下,”俾斯麥的聲音低沉而沉穩,“英國人大張旗鼓地派出了遠征艦隊,但是這支艦隊中的主力鐵甲艦卻只有8艘,還不到英國海軍鐵甲艦總數的百分之十,我看他們巴不得美國一分為二,永久的在北美大陸上和太平天國支持的華人政權對峙。”
威廉的剪刀終于落下,咔嚓一聲,玫瑰的枝條應聲而斷。
“可我們總共只有八艘鐵甲艦。”德皇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而且還要負責北海、波羅的海、地中海三個方向,根本抽不出余力去太平洋。”
俾斯麥冷笑一聲,從懷中抽出一張北美地圖,鋪展在花園的石桌上。他的手指重重戳在落基山脈上,指甲在紙面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凹痕。
“我們為什么要派出海軍去和太平天國在太平洋上打仗?”他抬眼,目光當中全是老謀深算,“陛下,我們有全世界最強大的陸軍,而美國和太平天國的斗爭主戰場也不是太平洋,而是在美國西部,在落基山脈的東麓!”
威廉皇帝恍然大悟:“我們要派陸軍去幫助美國人把占據他們國家西部的黃皮猴子都趕下海?”
俾斯麥搖搖頭:“我們當然不能干那樣的傻事。陛下,您想想,若美國統一,三十年后會是什么樣子?”
威廉的呼吸微微一滯。
俾斯麥接著道:“美國是一個占據了半個大陸,國土從大西洋一直延伸到太平洋的巨型國家,領土面積差不多是統一了的德意志帝國的八倍還多!更可怕的是美國擁有豐富的煤鐵資源,還有無邊無際的遼闊而且富饒的平原,可以養活數億乃至更多的人口。美國的富足,對于整個歐洲的窮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哪怕在內戰期間,也有無數的歐洲人被《宅地法》所吸引,飄洋過海去幫美國的北方聯邦當炮灰。如果美國一旦統一,不出三十年,它就會因為豐富的自然資源和源源不斷的歐洲移民而成長為能夠和英國和我國比擬的工業強國!”
毛奇元帥適時上前,胸前的鐵十字勛章在夕陽下閃爍著赫赫武功。
“陛下,總參謀部的意見和總理閣下一致,”他的聲音沉穩而自信,“我們應該向美國派兵,然后一直留在那里,保護富饒的美國東部、中部地區免遭西部華人政權和太平天國的入侵。”
“永遠.”
威廉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最終落在俾斯麥臉上。
“英國人……真的會坐視不管?”
“他們當然不會管。”俾斯麥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他們也巴不得美國永遠依賴歐洲的刺刀只有這樣,美國才會變成英國和我們的奶牛!”
威廉沉默片刻,突然大笑,笑聲驚飛了樹梢的夜鶯。
“好!”他一拍石桌,“告訴林肯,德意志帝國的刺刀會幫他犁平西部荒野!”
費爾干納盆地入口處的“新長城”在中亞的風沙當中屹立。這座橫亙在錫爾河峽谷的巨型防御工事,每一塊夯土都浸透著中亞勞工的血汗。六米高的城墻上布滿了射擊孔,棱堡的十二磅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峽谷入口,仿佛隨時準備吞噬來犯之敵。
李鴻章站在新潼關的城樓上,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著龍袍上的補丁,臉上卻滿滿都是欣慰的笑容——他的“新大唐”終于拿穩了被他稱為“新關中”的寶地。
雖然在整個河中地區,他的“國族”是絕對的少數派,而且還是“可惡的外來者”,但是在他身后的富饒的谷地之中,他的“國族”卻是多數派,儒家名教的學堂更是“真理的象征”。而有了“新長城”的保護,他的大唐國族就能在“新關中”之地發展壯大。根據他的經驗,人口的增長和可以產出糧食的土地的多寡是成正比的。而“新關中”擁有超過1800萬華畝的良田——都是有灌溉網絡覆蓋的良田,來自周圍大山的融雪之水,會通過這些灌溉網絡,為“新關中”的百姓送去年復一年的豐收
他的目光掃過城墻下正在操練的士兵,這些由漢人、哈薩克人和蒙古人混編的部隊,正用生硬的漢語喊著號子。
“陛下!”一名探馬急匆匆奔上城樓,“洋人使團已到十里外!”
李鴻章的心猛地一沉。他轉頭看向身側的馬蒂爾德,這位曾經的法國公主如今已是一身唐朝貴婦打扮,聽說“洋人使團”到來,也微微蹙眉。
“新關中”這邊的消息非常閉塞,電報不通,火車沒有,連六百里加急也因為“關外胡人”的襲擾而中斷——西域大唐在河中的統治那是相當不穩固的,除了“新關中”就是十座屬于“十鎮節度”的堡壘和堡壘所在的綠洲,其余地方全都是無法無天的胡人。
所以李鴻章夫婦現在只知道法國的波拿巴王朝完蛋了,并不知道歐洲列強準備立馬蒂爾德當法國女皇。
“又要簽什么條約?”李鴻章低聲喃喃,濃重的安徽口音在焦慮中更加明顯,“還是為了塔什干、撒馬爾罕的教案”
馬蒂爾德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遠處揚起的煙塵。很快,俄國外交大臣戈爾恰科夫的馬車隊出現在視野中,由一大隊哥薩克騎兵護衛著。更令人不安的是,緊隨其后的還有英、德、意、西、荷、比等國的代表,甚至還有法國奧爾良派和波旁正統派的貴族。
李鴻章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這這是要干什么?”他的聲音發顫,“八國聯軍?”
馬蒂爾德仍然沉默,但李鴻章注意到她的大胸脯也急促地起伏。沒有了波拿巴王朝當后盾,她還能做什么?
使團在棱堡內的廣場上列隊。戈爾恰科夫手持一卷鑲金邊的羊皮紙緩步上前,在距離李鴻章夫婦十步遠的地方停下,行了一個標準的歐洲宮廷禮。
“陛下,”他雖然是個俄國佬,但法語卻異常流利,“北大西洋聯盟會議一致決議.”
李鴻章只聽得有點懵懂,而馬蒂爾德的身體突然僵直了。比利時代表上前一步,雙手捧出一份燙金的《倫敦會議聲明》,條款上用法文清晰地寫著:“各國一致支持馬蒂爾德.德.波拿巴李陛下加冕為法蘭西帝國女皇.”。
戈爾恰科夫繼續說著什么,但李鴻章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個法國保皇黨人捧上的一頂造型古樸的王冠上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馬蒂爾德突然伸手抓過王冠,這個動作讓李鴻章嚇了一跳。他注視著妻子,只見馬蒂爾德高高舉起王冠,然后說了一句拉丁語“上帝以之于吾,他人誰敢覬覦”,然后就將王冠戴在自己的頭頂上.李鴻章恍惚間聽見了遙遠的歡呼聲——是從使團后方傳來的,那些法國保皇黨人正在高喊“女皇萬歲”。
“這這是”李鴻章結結巴巴地問道。
馬蒂爾德轉過身,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覆蓋住李鴻章全身。“他們要我回去,”她的聲音輕得像是在做夢,“繼承法蘭西皇位。”
李鴻章呆立原地。
“皇帝萬歲!”
阿道夫上士的暴喝在興登堡上尉狹小的辦公室里炸響。這位炮兵上士一個立正并攏腳跟,右臂平舉至胸,掌心向下——這是標準的普魯士持槍禮,他的動作精準得像是維也納鐘表匠精心調校的機械。
“很好,上士。”興登堡微笑著點點頭,從辦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遞了過去,“我們明天啟程,先用鐵路把炮兵連運到漢堡港。”
阿道夫接過文件看了看,然后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了:“德意志要.要出兵去美洲?”
興登堡的嘴角微微上揚。透過辦公室狹小的窗戶,他看見操場上正在列隊的士兵們。陽光照在他們的尖頂鋼盔上,反射出令人眩暈的白光。他點了點頭:“這次我們要乘坐英國人的船去美國一定要讓英國水手們看到我們德意志軍人最好的精神面貌!”
“遵命,上尉!”阿道夫的聲音突然變得洪亮,右手再次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這一次,他的動作里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某種熾熱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情緒。
當夜,阿道夫在營房里整理行裝時,發現興登堡悄悄塞在他背包里的一本小冊子——《德意志的生存空間》。第一頁上有一行潦草的筆記:“美洲將是我們的新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