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7年10月15日。
巴黎的深秋裹挾著淡淡的硝煙味兒,塞納河上的駁船早被征作浮橋,塞納河北岸的街壘像野獸的獠牙般交錯。拿破侖親王站在圣母院鐘樓上,望遠鏡里謝爾西方向正冒著黑煙——那是謝爾西火車站在起火!這火當然是“鐵道游擊隊”放的,但同時也表明普魯士人的大軍已經逼近法蘭西的心臟了。
“文森堡的炮臺必須增配臼炮,”他轉身對加里波第和胡萬勝道,“如果謝爾西的鐵路被炸斷了,普軍列車炮至少需要一個星期才能推到巴黎環城路防線附近到時候塞納河北岸的防御將更加堅不可摧!”
“可南岸是我們的薄弱地帶!”加里波第道,“那里擠滿了難民,卻沒有修筑多少街壘,只有一道鐵絲網、塹壕組成的防線。另外,我們的物資也大多囤積在南岸。”
胡萬勝用炭筆在巴黎布防圖上畫出一道紅圈:“那就把我們的騎兵都擺在蒙蘇里公園,如果有少量的普軍偷渡塞納河,他們就能用馬刀把他們統統趕進塞納河喂魚!”
加里波第卻盯著塞納河南岸的伊西炮臺:“如果毛奇用大舉強渡呢?我們的炮彈儲備夠阻止他們嗎?”
拿破侖親王沉默片刻,手指敲擊著桌面:“普魯士人不會在巴黎附近強渡塞納河,至少在他的列車炮能封鎖塞納河之前不會,我們的6艘淺水重炮艦可不是鬧著玩的。而要讓他的列車炮逼近塞納河.他的工兵就得鋪上幾十公里的鐵軌,他沒那么多時間!”
“那他們會在哪里主攻?”胡萬勝皺眉。
“圣但尼。”親王斬釘截鐵,“那里地勢開闊,適合重炮展開,而且有鐵路線和凡爾登相連。一旦圣但尼被普魯士人攻占,那他們就能避開堅固的塞納河以北的‘堡壘區’,去攻擊薄弱的塞納河南岸地區,還能完成對巴黎的合圍。”
加里波第冷笑:“那就讓他們來試試.圣但尼鎮早就是一座堡壘了。”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赤衛隊員沖進來,手里攥著一張傳單:“普魯士人的熱氣球!他們在撒勸降書!”
拿破侖親王接過傳單,掃了一眼,嗤笑一聲:“‘投降者免死’?毛奇以為我們是沒用的奧地利人?”
胡萬勝接過傳單,眼神堅定:“他們低估了巴黎。”
加里波第猛地拍桌:“那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叫‘法蘭西永不投降’!”
拿破侖親王點了點頭:“對!以后法蘭西永不投降!”
最高革命委員會的橡木長桌上攤著剛剛撿到的傳單,布朗基的手指敲擊著“投降者免死”的法文標語:“總司令同志,您確定普軍只有二十萬?”
拿破侖親王將一份“鐵道游擊隊”送來的情報擺在會議桌上:“毛奇在梅斯分兵兩路,一路經由南錫南下,應該是想迂回到巴黎的東面,不過南錫的鐵路已經被我們破壞了暫時只會有二十萬軍隊從凡爾登方向過來。”
摩爾突然擺了擺手,打斷拿破侖親王道:“我們應該告訴外省的農民,普魯士人帶了七十萬大軍!比拿破侖入侵俄國時還多十萬!”
正在給外省的幾家大報寫文章宣傳“巴黎抗普”的宣傳委員鮑狄埃一愣:“這不是夸大敵情嗎?”
“就是要夸大!”摩爾笑道,“這一次我們就是要讓法蘭西人知道普魯士人絕不是來巴黎敲竹杠的.他們的目的是吞并法蘭西,要讓法國人變成亡國奴!”
“滅亡法蘭西?”鮑狄埃皺眉道,“法國人民能相信嗎?”
“為什么不相信?”摩爾道,“奧地利帝國不就亡了?威廉一世已經準備在維也納加冕當全德意志的皇帝了!如果他征服了法蘭西,那他就是全歐洲的皇帝了如果法國人不想他們的子孫說德語的話,那就拋棄幻想,拿起武器,準備死戰吧!”
摩爾站起身,走到窗前,指著圣安東尼區飄揚的紅旗,“而當法蘭西各地的勞動人民聽說巴黎的同志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七十萬惡魔,他們全都會被鼓舞起來,成為我們的戰友!”
布朗基皺眉:“可巴黎城內的人會恐慌。”
“所以,”摩爾轉身,目光當中充滿了智慧,“在巴黎城內,我們只說二十萬。但在城外,我們要讓全法國知道——普魯士人傾巢而出,要徹底滅亡法蘭西!”
拿破侖親王點頭:“恐懼會讓人團結。”
加里波第冷笑:“或者崩潰。”
“那就看我們怎么引導了。”摩爾抓起桌上的傳單,揉成一團,“巴黎人不會投降的!而外省的法國人都必須知道——巴黎人還在戰斗,他們擋住了七十萬普軍,外省的法國人還有什么理由向普魯士人下跪?”
最高委員會的主席布朗基重重點頭:“摩爾的辦法不錯就這樣去宣傳!”他頓了頓,又問拿破侖親王,“總司令同志,我命令法蘭西國民軍在巴黎戰斗到底,絕不投降!”
拿破侖親王一個立正:“遵命,主席同志!”
10月22日夜。
當普軍的150毫米口徑的列車炮打出的第一發炮彈落在巴黎榮軍院附近時,摩爾正站在協和廣場上發表演說。十萬巴黎市民舉著火把,圍著他們的革命領袖。
“工友們!農民們!”摩爾的聲音撕裂夜空,他的雙手撐在講臺的欄桿上,“當哈布斯堡的奴才跪著舔普魯士靴子時,我們在巴黎的環城公路外挖掘壕溝!當維也納的貴族們為了一張張冊封詔書歡呼時,巴黎的工人們在三班倒地制造子彈!”
人群爆發出怒吼,火把的海洋劇烈晃動。鮑狄埃站在摩爾身旁,頭腦中在想著應該寫一首什么樣的詩來歌頌英勇的巴黎人民:“……起來,不愿打白旗的法蘭西人。唔,不大好,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
而布朗基壓低聲音問拿破侖親王:“文森城堡能撐多久?”
文森堡在文森森林邊上,位于巴黎的東郊,也是巴黎東面的門戶,和圣但尼鎮一樣,都是巴黎攻防的關鍵要點。
親王盯著東方閃爍的火光:“放心吧哪怕普軍把文森城堡炸出了廢墟,我們的同志也能堅持下去。因為我們可以通過巴黎的下水道把兵力和補給送進文森城堡我的那位堂兄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巴黎的下水道是拿破侖三世當皇帝時最重要的政績工程——他為巴黎人民修了一個干凈衛生寬敞的下水道,里面寬敞到了可以跑馬的地步!
而這條下水道現在才剛剛建成沒多久,里面還挺干凈的,別說走人了,住人都沒問題。
突然,一陣尖銳的呼嘯聲劃過天空。“小心!”胡萬勝猛地用身體護住布朗基。一發炮彈碰巧在廣場邊緣炸開,氣浪掀翻了十幾支火把。但人群沒有潰散,反而響起更嘹亮的《馬賽曲》。
摩爾抓起自己的帽子,用力揮舞,繼續吼道:“奧地利人交出軍刀就能活命,波西米亞人跪著就能當順民——但法蘭西的脊梁是鑄鐵的!”他抓出一把被撕碎的紙片,那是普軍熱氣球撒下的勸降書,“看看這些紙片!毛奇以為我們會像斯特拉斯堡那樣掛白旗?不!巴黎的每一塊石頭都會變成子彈!”
加里波第從人群中擠過來:“剛收到消息,斯坦梅茨的幾輛重炮列車已經抵達圣但尼鎮附近!”
拿破侖親王神色一凝:“馬上就要開始了……”
摩爾這時取過一面紅旗,用力揮舞:“公民們!記住今天——1867年10月22日!當我們的子孫問起‘法蘭西為什么能再次偉大’,你們要指著這些街壘告訴他們——”
“法蘭西永不投降!巴黎.永不投降!”十萬個喉嚨的咆哮淹沒了協和廣場。
斯坦梅茨的鍍銀煙斗咬得咯吱作響,望遠鏡里巴黎東郊的文森堡正被炮火吞沒。參謀這時拿著份剛剛收到的軍報向他行了個禮:“第二列車炮營已經在圣但尼附近建立了陣地12門150毫米重炮隨時可以開火!”
“好!”老將軍放下望遠鏡,“告訴毛奇總司令,給我送更多的炮彈過來!另外,我還需要有210mm的臼炮.炮彈里要裝滿苦味酸和硝化甘油炸藥!”
“是!長官!”
參謀答應了一聲,而斯坦梅茨則把目光轉向正在挨炮炸的文森堡——現在還只是開胃菜,試探性的炮擊加上試探性的進攻,把法國人的火力點和虛實都探明了,然后就是210mm臼炮發射的巨型苦味酸或硝化甘油開花彈招呼上去了.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天,文森堡和圣但尼鎮就得打白旗——色當要塞的拿破侖三世都吃不消,文森堡內和圣但尼鎮內的巴黎工人還能扛住?開玩笑
同一時刻,已經回到工人協會總部的布朗基和摩爾讓人把軍事委員東布羅夫斯基和安全委員拉烏爾·里戈都叫到了跟前。
布朗基鄭重地說:“東布洛夫斯基同志,里戈同志,我命令你們帶領赤衛隊員進駐文森堡和圣但尼鎮執行革命軍事條例!”
摩爾補充道:“不許撤退,堅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