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樹下大街的暮色籠罩著總理府,弗里德里希的皮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回響。替他和俾斯麥牽線搭橋的太平天國大使翁同爵跟在他身后,目光掃過走廊兩側懸掛的普魯士歷代國王肖像——那些冰冷的眼睛仿佛在審視著這場即將開始的談判。
俾斯麥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前,手中的雪茄煙霧繚繞,窗外是柏林衛戍部隊正在操練的身影。
“首相閣下,”弗里德里希將公文包放在桌上,“巴黎的工人已經接管了市政廳,法國工人協會也成為了國防政府最有力的支柱。”
俾斯麥沒有回頭,只是冷笑一聲:“所以你們現在代表法蘭西了?”
“我們代表的是即將誕生的新秩序。”弗里德里希解開銅扣,取出一份蓋著法國工人協會火漆的文件,“這是工人協會擬定的土地改革草案——沒收教會和波旁貴族的土地,平分給農民。”
俾斯麥終于轉過身來,走到辦公桌旁,拿起:“巴伐利亞的主教會發瘋的。”
“正因如此,”弗里德里希平靜地說,“南德意志的天主教貴族們會比以往更需要普魯士的保護。”
俾斯麥翻開文件,目光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條款:
土地改革:沒收全國教會地產(占可耕地35)和流亡貴族土地(20),無償分配給無地農民。
工業政策:保留私營工廠,但實行八小時工作制和最低工資制,外資企業需接受工人委員會監督。
“法國工廠主會破產的吧。”俾斯麥冷笑道,“工資上漲至少三成,而工時差不多減少了三成?”
“實際上不會,”弗里德里希笑道,“誰都知道法國的工業品又貴又不好用.大部分產品在國際上沒有競爭力,而能賣出去的,比如香水、昂貴的女式皮包和服裝等等,從來不以質優價廉著稱,漲個百分之二三十照樣有傻瓜會買!”
俾斯麥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個懂行的!”
弗里德里希接著又道:“除了這些又貴又不好用但還是有傻瓜會購買的工業品,法國還是個農產品出口大國——去年法國45的出口商品是農產品,而土地改革會大大改善法國農民的處境,讓他們擁有更強的生產力和購買力,這不僅能確保法國農產品的國際競爭力,還會增加法國農民的購買力——買那些價高質次的普通工業品!所以工資上漲和工時減少的代價實際上由貴族地主和教會承擔了。法國的工廠主依舊可以維持一定的利潤。”
“但這需要更高的關稅”俾斯麥向弗里德里希指出,“否則進口商品就會占領法國的市場。”
弗里德里希點了點頭:“對,就像美國人所做的那樣!他們的工資比英國高一倍,而工人的效率比法國還低,不照樣可以通過高關稅維持?”
俾斯麥臉色突然一沉:“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法國的工廠主還會從你們那里得到大量的軍工訂單吧?”
“那是肯定的!”弗里德里希笑道,“法國要收復失地,要報仇雪恥,要防備一個大德意志帝國的進一步入侵.在國家存亡面前,每一個法國人都有所付出,都必須去做一些他們之前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工人和農民要承擔義務兵役制,工廠主和商人要交更多的稅,還要給雇員更高的工資,貴族和教會會失去土地,甚至法蘭西的孩子也會得到更難的課本和更長時間的義務教育.阿爾薩斯和洛林的孩子們明年就會得到讓他們崩潰的普魯士課本了吧?”
俾斯麥冷冷道:“所以法蘭西的上層為了對付我們德意志帝國,就得忍受法蘭西工人協會的統治?”
弗里德里希聳聳肩:“彼此彼此.實際上,您的大德意志帝國更需要一個工人協會領導的法蘭西!如果沒有一個讓沙皇和英國的資本家感到厭惡、恐懼的法蘭西,您的大德意志帝國得面對多大的阻力啊,來自外部的和內部的!”
俾斯麥冷哼了一聲:“誰告訴你我們要建立一個大德意志?”
弗里德里希笑道:“我們不知道,這是您的問題,不是我們的.我們只知道德意志帝國沒有退路!因為它已經顯示出了革命性的力量,永遠的打破了歐洲的均勢。
所謂的小德意志方案就是在自欺欺人,您以為英國、俄國會因為德意志‘小’就無視它的‘強’嗎?而法國.會因為德意志‘小’,就放棄復仇和收復失地的想法嗎?首相先生,現在全歐洲都把您捧為‘鐵血宰相’,您不可能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吧?”
普魯士總理的辦公室內一片寂靜,俾斯麥和弗里德里希互相對視著,都一言不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翁同爵嗯咳了一聲,打破了沉默:“想必二位都明白了養寇自重的道理既然如此,那就順便議一議和平的條件吧。”
“洛林、阿爾薩斯和五十億金法郎。”俾斯麥突然說,“一個生丁都不能少。”
弗里德里希道:“法蘭西銀行的金庫里有八十噸黃金就這么多了!”
“不夠!”俾斯麥道,“五十億金法郎相當于二百噸黃金.這已經是最低價了!”
“沒有那么多黃金德意志不可能得到不存在的黃金!”弗里德里希的聲音突然壓低,“另外,工人協會還有一個條件——不簽和約。”
俾斯麥的瞳孔驟然收縮。
“普魯士撤出阿爾薩斯、洛林之外的法國領土,”弗里德里希繼續道,“但對外宣稱'臨時停火'。黃金會通過瑞士銀行分批轉移,而您——”他直視俾斯麥的眼睛,“可以繼續用‘戰爭狀態’和紅色法蘭西威嚇南德意志諸邦。”
房間再次陷入死寂。
“你們的條件我不能答應!”俾斯麥突然說,“我可以少拿一點阿爾薩斯、洛林的土地,我只要德語區,但黃金一盎司都不能少!至于和平條約.可以不簽。如果你們不答應我的條件,那么普魯士的軍隊十天后就會開進巴黎!”
“十天?”弗里德里希笑道,“首相,您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如果我沒有猜錯,現在普魯士軍隊的主力已經正在向布拉格和維也納進軍吧?”
俾斯麥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冷冷地說:“十天.或者三個月,這有區別嗎?”
“有!”弗里德里希說,“三個月足夠我們組織三十萬大軍保衛巴黎.如果我們能守住巴黎,和平的代價會更低!而英國和俄國一旦看到普魯士的軍隊被阻擋在巴黎城外,他們就會試圖進行干涉。而在守住巴黎之前,工人協會并不會采取什么激進的政策。”
普魯士的首相一言不發,他想起昨天收到的密報:英國外交大臣昨日登上了前往彼得堡的軍艦
“那就三個月吧.”俾斯麥終于開口,“三個月后,普魯士的軍隊將會出現在巴黎城外!如果你們真的可以守住巴黎,八十噸黃金都可以不付!”
弗里德里希明白俾斯麥的心思——這個老賭徒想試試紅色法蘭西的成色同時也想向南德意志的貴族們展示普魯士維護他們利益的能力和決心!
如果紅色法蘭西在普魯士軍隊的進攻下輕易瓦解,那么這個政權也就沒有能力對英國、俄國構成威脅,它甚至頂不住波旁貴族和法國資產階級的反撲。如果真是這樣,新生的大德意志當然要趁機狠宰法國一刀了.
天京,總參謀部作戰室。
羅耀國的指尖在巴黎布防圖的塞納河彎道處輕輕劃過。作戰室的煤汽燈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與懸掛的太平洋海圖重疊在了一起。
一個紅色法蘭西和一個大德意志都處于誕生的前夜,這兩個怪物只要有一個能順利落地,太平天國就能贏得關鍵的二十年或是三十年了。而有了這二三十年的成長期,在未來的世界性戰爭中,太平天國為自己贏得一個“太平天國的洋”的概率就能大增
“普魯士人動手了!”陳玉成的聲音忽然在羅耀國的耳邊響起,“毛奇親自率領第一軍團突破奧地利防線,布拉格正在遭遇普魯士軍隊的炮擊.約瑟夫.弗朗茨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大德意志有了!”羅耀國呼出口氣兒,“接下去就看紅色法蘭西了”
“殿下,”陳玉成提醒道,“現在英國佬應該還不完全清楚法國工人協會的底色.如果英國政府可以趁著普魯士徹底拿下奧地利之前向巴黎提供一些援助,工人協會的贏面還是很大的!”
羅耀國點了點頭,低聲道:“無論英國佬有沒有認清工人協會,他們現在都得給巴黎一點援助.如果大德意志再一口吃下法蘭西,那英國還玩什么離岸平衡手?”他頓了頓,又道:“給南美軍團發電,讓印加天國的陸軍向阿塔卡馬沙漠挺進!”
“是,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