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梁翠兒出嫁的日子了。
對于這一天要不要叫許知春過去幫忙,梁大伯、張氏糾結了三天。
叫呢,這門親事兒都是許知春害的,見了她就忍不住生氣晦氣,簡直給人添堵;不叫呢,仿佛又覺得便宜了她:都是她害的,憑什么她置身事外,讓她來,非要她心里愧疚不可。
在縣學念書的童生小叔子,她一來,村里人這么一八卦,她肯定會成為人群里的焦點中心,肯定會大大搶了自家的風頭,指不定到時候所有人都圍著她轉去了,想想簡直更加生氣晦氣。
再可是,前陣子兩家才剛鬧了矛盾,外邊說起來都說自家做事不地道、心狠、心黑,借著辦喜事兒叫她來幫幫忙、坐一坐,表現表現,也好叫人都看見兩家關系緩和了,也省得那些話說的那樣難聽,影響了明祥和給老二說媳婦那就不好了。
叫,不叫、不叫,還是叫,梁大伯和張氏煩惱了三天三夜,終于決定捏著鼻子叫吧。
不叫總歸不像那么回事兒。
“我可警告你,那許氏來了,你別再亂說話,心里再恨也不許表現出來,那么多人都看著呢。”
“知道了,我沒那么蠢。”
張氏心不在焉,氣色憔悴。雖然她最疼的是小兒子、大孫子,可梁翠兒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的親閨女。好好的親閨女不得不嫁給一個無賴,還是個窮得要死的鰥夫,她心里怎么好受?
“跟翠兒也說說,事情已經這樣了,她要是鬧起來丟了家里的臉,我可饒不了她。”
張氏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知道了!”
傍晚毛氏來敲門讓明天過去幫忙時,許知春語氣淡淡答應了。那件事沒鬧開,她不可能不去,面上總要過得去。
毛氏探頭探腦往院子里瞅,許知春偏身擋住:“大堂嫂還有事嗎?”
做魔芋豆腐的一套東西都搬回來了,后院還種了那么多草莓,許知春不可能讓大房的人進來四處亂看的。
毛氏撇撇嘴,“知春你也太小心眼兒了,我做大嫂的難道進屋坐坐都不成?”
“我要做事,沒空招待大堂嫂。”
毛氏心說你有空的時候也沒見得樂意招待我啊,她索性不忍那該死的好奇心了,“知春你說說實話,你們這一天天的往縣城里跑也不嫌累,一天到底能賺多少錢啊?”
“二兩。”
“啥?”
“二兩。”
“二、二兩?二兩什么?”毛氏有點兒傻傻的問。
許知春:“銀子啊。”
“二兩銀子!一天?”
毛氏驚叫,“不可能!”
許知春:“說了你又不信那你還問?”
毛氏忿忿,她也不知道自己氣什么,大概是既不相信又生怕這是真的,“我問你,你不想說就算了唄,何必說這樣的話騙我?還二兩呢,你可真敢說。做夢也沒這么做的。你咋不說二百兩呢真是。”
許知春心說,做鹵肉賣的時候,一天收入的確是二兩以上將近三兩呢,不做鹵肉也有一兩多,你看,說了真話你又不信,那你何必問?
許知春似笑非笑:“說不定以后真的有二百兩呢。”
毛氏鄙夷的翻了個白眼:吹吧你就!使勁兒吹,看把牛皮吹天上去了。
她瞬間沒了交談的興致,聽這人胡說八道干啥?她真是閑的。
“明天早上你別忘了過去幫忙啊。”
“嗯。”
第二天一大清早,許知春照例早起先做了冰粉。
今兒她就不進城了,但曾小燕兩口子和珠兒小嬸仍舊去。里正家人口多,梁大嫂帶著大兒媳過去幫忙就行,用不著曾小燕。至于珠兒小嬸,他們家與梁大伯家關系一般,送了禮、齊田叔去坐坐打個招呼就行,沒必要都去。
相比之下當然掙錢更重要,一天好幾百文呢。
一大早梁翠兒換上紅色新衣裳,挽上頭發,抱著張氏借著舍不得親娘的由頭哭得不能自己,張氏也哭,母女兩個抱頭痛哭,看的人嘆息心酸,好話連連安慰勸解。
落水被人救起失了清白必須嫁,這是沒辦法的事兒,要怪只能怪梁翠兒命不好。
有老人好言相勸,“快別哭了啊,大喜的日子可不興一直哭。以后就是大人了,好好的過,日子肯定能過起來,往后日子還長著呢,會好的、會好的”
梁翠兒哽咽絕望:“我命苦,不會好的,好不了了。”
“哎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可不能這么說啊!”
梁翠兒哭得更傷心,怨氣直沖腦門:“我都已經被人害成這樣,還有什么不能說!”
“翠兒!”抹眼淚的張氏一驚,“瞎說什么!你說說你這可別任性。我們不會不管你,會好的,不許哭了啊。”
眾人面面相覷,多少察覺了幾分微妙和好奇,細問是不敢的,只好紛紛附和張氏,把這一茬糊弄過去了。
院子外頭熱鬧起來,吹吹打打的喜樂傳來,是迎親的隊伍來了。
許知春沒有去梁翠兒房間礙眼,只在外頭幫忙。
壩口村距離梁家村并不近,比梁家村偏僻的多,翻山越嶺七彎八拐得走上至少一個半時辰才能到。
連家來的人還挺多,就是新郎官實在比梁翠兒大太多,長得也難看,一身新郎服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的,雖然是紅色,但顯然已經褪色陳舊,透著幾分頹意,皺皺巴巴的穿在他身上,襯得他那張本來就顯黑的臉看起來更黑了。
咧嘴笑的時候一口牙一下子成了顯眼包,額頭上一條條橫紋波浪似的又深又刻,雙眼瞇成縫,眼角細紋密布魚尾似的散開——比不笑更難看。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
不知道誰嘆息了一聲,許多人聽見暗暗點頭:誰說不是!
連家聽見的人頓時不笑了。
“誰?誰特么在嗶嗶?”
喜樂聲停,鴉雀無聲。
尷尬的氣氛漸漸彌漫全場。
“剛才是誰在嗶嗶?有膽子嘰嘰歪歪沒膽子站出來嗎?是哪個慫貨!”
壩口村偏僻,窮,人也粗鄙,梁家村不知道的是,這個村出了名的民風彪悍,輕易沒人敢惹。
這里說下哈,知春肯定要去幫忙的,那是親伯父,畢竟外人不知道內情。她要在村里生活,就不能不顧及名聲。不要說名聲什么都不值,古代社會肯定重名聲的,就算是現在,又有幾個人真的能做到絲毫不受人言影響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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