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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更新時間:2025年09月05日  作者:須彌普普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須彌普普 | 妙廚 
吃到這一頓早飯,幾乎所有應募而來的人心都略微放了下來。

白管的早飯都這樣厚道,想來工錢不會拖欠的吧?

更有人甚至生了一點難受:做什么不把我排在中午?早上終究不是正經飯,午飯想來能管得更好?

飯后,一群人洗放了碗,撩了袖子,綁了腿,就開始各自干活。

一早就已經說清楚各隊負責的區域,挖的位置都以石為界,拿了石灰劃線,又給了長藤做要挖多深的量尺。

各隊把任務拆下去發給各組,諸人領了,也無二話,這就或揮鋤頭,或使鏟子起來。

滑州下了成月的雨水,哪怕近幾天放了晴,地面看著已經干得七七八八,但鋤頭下去沒多深,就被濕泥咬得死死的。

好容易挖開了,搭手才去鏟,然則泡久了水的泥,有些還夾雜著碎石,格外的壓鏟子、吃力氣。

沒多久,“河道”上個個都是一頭一身的汗。

立夏前后,太陽當空一久,人光是曬著都覺得熱,更何況一直干活,干的又是這樣一點巧都偷不了的體力活。

都是做慣了的,自然知道要帶水。

葫蘆、水囊都放在陰涼處,喝起來涼快些,但小喝兩口,才解了一點渴熱,回去沒多干多久活,又是一身的汗,那水儼然白喝了。

偏還得省著點,不然此處到河邊不近,來回浪費功夫也就算了,雨水下久了,大河還是黃湯一條,根本沒法直接進嘴。

只是個把時辰的功夫,就有人抱怨起來。

“唉,早曉得我帶兩葫蘆水來了!這葫蘆看著挺大,結果好像沒幾口就喝完了!”

有人附和他:“就是說!昨日還沒有這么熱,怎么一下子那太陽就不曉事了!”

分在一組一隊的,多半都是認識的,便有熟人好心道:“我爹把他那水囊給我了,這水囊倒是大,還剩不少,一會倒點給你!”

“罷了,忍忍吧,還半天呢,把你的喝了,你喝什么?”

水確實很不禁喝。

老大一個的水囊,只小半天,就癟了下去,眼見時辰還早,撐到晌午挺夠嗆的,便是撐得到,走回去還要半把個時辰。

帶水囊的年輕人忍不住提議道:“我來時路上見得有個村子,不如一會哪個帶了大家家伙什過去,裝些水回來?”

有人便做反駁:“三四里路,你別以為近,一來一回的也要小半個時辰,走得累不說,活還耽誤了,不好補啊!”

“總不能不喝水吧?”

“吞點口水得了,明日就長教訓了,多帶點水來。”

“嘴巴里頭都是干的,哪里來的口水!”

“都怪這賊老天,說陽就陽,說雨就雨,淹了莊稼不算,這會子又來折磨人!”

“少說兩句吧,越說越口干!”

眾人正做抱怨,卻見那巡查的人走了過來,遠遠就張口道:“伙房送了飲子來,你們要水的自己去打!”

一邊說,一邊拿手指了兩個方向。

“前后都有,找那傘棚遮著的便是。”

一群人踮高腳,在太陽下瞇起眼睛去看,果然見得前后各有一個傘棚。

那帶了水囊的年輕人立刻就道:“我去打水,我給大家伙去打水!”

到底年輕,他說著提個裝土的大簸箕,把地上連葫蘆帶水囊的胡亂一攏,肩膀一聳,擦了下巴同耳后的汗,連跑帶躥地走了。

不多久,此人就抱著簍子回來了,走到眾人面前,滿臉都是驚喜模樣,道:“這伙房!給的竟是熟水!”

諸人聞言,等抓了自己葫蘆回來,拔塞咕嚕咕嚕兩口,俱都驚奇。

“竟是真的紫蘇熟水!”

“紫蘇不值錢,倒是里頭還給鹽了!有點子闊綽啊!”

“管他值不值錢的,有好過沒有了!”

“柴禾也要錢吧?”

“趕緊喝,別過兩天管伙房的就給攆了!”

紫蘇性溫、味辛,能解暑濕之氣,比尋常水消渴解乏,其中又有鹽,幾大口下去,力氣雖然不至于當即回來,卻是讓人緩和了不少。

一群人喝了水,吭哧吭哧又干起了活。

管伙房的宋妙自然是算過成本,才做的這樣安排。

此刻手下二十多個伙娘,個個都是熟手,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弄明白之后,但凡分配妥當,幾乎沒有出岔子的,也因為彼此都相熟,甚至遇得不順手地方,還會互相補位。

切菜的只管切菜,和面的只負責和面,燒火的只燒火,劈柴的只劈柴,樣樣按著宋妙的安排來做,沒有廢話,踏實干活,整個伙房的做事都流暢得很,忙而不亂。

世上想要做事,無非管好三樣:管人、管物、管事。

此刻人好管了,事也管好了,在食材這個物的選擇上,宋妙就稍微多了一點余地。

一應菜色她買的都是尤其當季、尤其便宜的菜色,余下來一點,湊著撥過來的那一部分,預備定期拿來買肉、蛋。

此時伙房的開銷來源很雜,除卻朝廷撥給用于撫流民、修補堤壩的銀錢,滑州州衙一部分銀糧,還有一部分是韓礪從岑德彰那里討來了貼補錢。

最后這部分原本是用于招募民丁、采買糧谷的。但那靠著衛州的張家同袁家,幾乎只用了很少的一點,就把糧食、人力都籌到了,余下直接撥給了伙房。

時間緊,任務重,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想盡可能地讓現有的人多賣力,除卻強壓,只有利誘。

預算是固定的,按著河道上干活的人頭來給,另加這一部分貼補,但拿到手上之后,怎么分配,只要說得過去,卻是完全可以自己作主。

每隔個五天有一點肉吃,哪怕只是肉星,對于靠力氣吃飯的人來說,也是極大的好處。

些許貼補,加上一口飽飯,已經完全能夠把流民并真正勞力吸引過來,并且留下來。

人員的流動越大,管理的難度越大,如果能盡可能留住舊勞力,就能減少熟悉的時間,加快挖河的進度。

宋妙在這里根據應季的便宜菜給工地擬菜色,王恕己卻是半大早的,帶上屬官、侄兒,一齊來了“新河道”。

昨日岑德彰親自上了門,那所謂被銬的事情自然就此揭過,他提出想看看滑州的水事怎么做,岑德彰滿口答應,還要安排手下接待。

王恕己拒絕了,只說今次不是公務,不過自己來看一看。

兩邊推讓一番,最后還是叫了個小吏幫著跑腿。

一早王恕己就來了,把馬拴好,自己一路循著河道走,邊看、邊問,時不時還讓侄兒記下某某細節,偶爾又找那吏員來問話。

短短的幾里路,王恕己走了小半天,剛找了人去問韓礪在哪里,就見得遠處有一小隊人推著車過來。

“那是什么?”

侄兒跑過去不久,就又跑了回來,道:“是伙房送午飯來了!”

王恕己是曉得是官驛里頭那一位宋小娘子在管伙房,也看過她做的那五十二條規矩,并一份簡單的章程。

文字很有幾分東西,但落在紙上的,跟真正用起來,又是兩碼事。

他管過幾百人乃至上萬人的工事,自然知道人數一多,那伙食就完全不是看手藝,畢竟廚藝再好,一個人也做不來成千上萬人的飯菜,還得看管事的本事。

聽得侄兒回話,王恕己心里頓時生出了幾分考察的想法,便道:“走,去瞧瞧!”

他當頭往前走,先在旁邊站著看了看排隊——雖不至于井然有序,卻是一點也不亂。

開飯的通知本來就有先后,人走過來也要時間,當中又有一點間隔,讓打飯的兩個人應對得很輕松。

這一處發飯點排了只有一條隊,飯桶菜盆一字排開,先打主食,順著走下去再打菜,不走回頭路。

主食是豆米飯。

各類豆子、雜米煮了兩大鍋,雖有些粗糙,但一看就很抵餓。

菜是兩道菜,一道茱萸豆腐,茱萸放得不多,豆腐卻不同于尋常嫩豆腐,看起來是先稍稍煎過,外層有一點黃,又有極其零星的一點點肉沫。

一道醋遛白菜,梗白葉黃,這菜不怕放,一看就不難吃。

還配了個飲子,是綠豆水,非常稀寡的樣子,仿佛綠豆只在里頭洗了個熱水澡就出來了,但到底不是白水。

王恕己左右環顧一圈,正好不遠處有個婦人正收拾一輛推車并上頭東西,便走上前去,打了個招呼,搭話問道:“今日這都是什么飯菜?”

那婦人卻是一下子認出他來,原是昨天幫著宋妙攔差官的,忙站直了應了,叫一聲“王官人”。

她把今日的飯菜介紹幾句,最后道:“宋小娘子說這豆雜飯里頭雜米太多,又粗,雖能抵餓,肯定擦喉嚨,就定了這個茱萸豆腐來送——那豆腐她讓我們倒一點雞蛋胡亂煎過,怪香的,除卻菜籽油,還放了一點豬油底同一點豬肉糜,吃的時候把豆腐壓拿筷子和那茱萸豆醬辣湯一拌,里頭豆腐嫩,碎拌在飯里,一下子就和著飯吞進去喉嚨了,一點吃不出粗糲!”

王恕己餓著肚子,并不想聽怎么做菜,卻也只好苦笑著聽完了。

見得不遠處有個已經吃完,正在喝綠豆水的,他便走上前去,學著蹲在地上,問道:“老弟,這飯菜味道怎么樣,吃不吃得飽啊?”

那人正顧著喝,余光瞥了一眼,見是個頭發、胡子稀疏的,一身布衫,又塵又土模樣,雖覺得看起來不像是勞力,卻也以為是哪里落難的流民不得已來尋個工,沒多想,隨口道:“好吃,老有味道了,就是有點少,剛得一點飽,再多些就好了!”

邊上有個也在喝綠豆水的人也是搭話道:“今次管的這一頓全是實糧,雖不多,算得上舍得下本了!”

前頭那人則是又催道:“老兄趕緊去,一會子排的人多了,小心剩個底子菜給你。”

王恕己應了,果然起身,卻是走到另一邊,又問了幾個人。

小吏本想上前跟著,給那屬官叫住,好容易上得前去,看到王恕己這樣興致,便道:“王官人,不如我先叫人伙房說一聲,請她們快快準備官人的飯菜?”

王恕己擺了擺手,道:“我一個外官,就不亂開銷你們河事的伙食錢了。”

又道:“我要看看伙房——我認識里頭一個小娘子,自己找她去就是。”

那小吏哪里敢答應,還是老實往前帶路。

一行人很快到了伙房。

此時屋子里已經在灑掃,王恕己正要進門,就被個正拖地的娘子一眼瞧見,開口喝道:“那人,不要進來。”

后頭那小吏忙鉆了上來,道:“這是六路發運司的王官人,想來看看你們這伙房,管事的人在哪里?”

眼見他一腳要探進門里,嗖嗖嗖,左右一下子跳出來好幾個人。

“別踩,別進來,伙房不能隨便進!”

“宋小娘子說了,不相干的人要進伙房,除非有衙門官人或是工事上幾個管事的親領,這個什么發大運的官人,你若要看,不如等小娘子來了跟她自己說說?”

“我們好容易得了這個工,正指著糊口吃飯,官爺別怪罪!”

七嘴八舌,好一通說。

宋妙正在隔間收拾東西,聽得外頭這樣吵鬧,便把事情交代下去,自己出了門來,見得伙房外頭站著的幾個人,后頭一個十分眼熟,便叫了一聲,又問道:“可是王官人?”

兩邊見了禮,得知對方是來看伙房,她就帶著人在門口略站了站,先解釋道:“里頭才洗拖了地,王官人又是布鞋,容易濕滑,不如就在門口略看看?”

王恕己答應道:“客隨主便,我而今是客,這里小娘子地頭,我聽憑你安排。”

又問她人手如何,怎么分配,可有遇得什么問題。

宋妙逐一回答,復又給介紹了一回伙房怎么排布,動線怎么安排,自己又為什么要這么做。

答完,還帶著人看了看隔壁的庫房。

王恕己一一看完,心中已經十分滿意,問道:“我看他們中午吃的兩個菜,又有豆飯,問了幾個,都說味道好,到底好不好?本錢怎么樣?”

宋妙笑道:“肯定味道尋常,只是大家好說話,能吃口熱飯,又有菜,誰人都不挑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王恕己就叫了侄兒一聲,問道:“我帖子帶了嗎?”

后者忙取了出來。

王恕己接過,親手遞給宋妙,道:“昨日說的那事,小娘子再好好想想,這是我名帖,到時候拿了上門,衙署里自有接待的——你有這樣本事,到了發運司,不會受一點虧待的!”

宋妙雙手接過,客客氣氣道了謝。

親口邀了兩次,誠意已經給足了,王恕己自然沒有再勸說什么,帶著人走了。

后幾天,馬嬸子等人招來的一批批新人背好了規矩,一一到位,先前二十來個人,也順理成章,各自混了個小頭領當。

與此同時,河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多,等到這一天宋妙拿到次日的排班名單,共有人口兩千八百余人吃飯。

一大早,仍舊是不到卯時,她同大餅就到了伙房。

開了門,眼見人人各司其職,忽的,一人卻從隔壁庫房快步走了出來。

“宋小娘子,你得空么?庫房里好似有點不對勁。”

來人神色惴惴,乃是張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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