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廚第八十九章 銀絲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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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銀絲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08日  作者:須彌普普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須彌普普 | 妙廚 
那尤學錄一臉失望,問道:“那要是我們晚點吃,來不來得及做的?”

宋妙搖了搖頭,跟他說了兩樣吃食做法,炸芋頭片要多久,炸五花肉要多久,熬鹵湯要多久,等等等等。

尤學錄光聽著就頭大,自己粗粗一算,也知道行不通了,便道:“那做旁的行不行?小娘子還有沒有什么拿手好菜,又容易嚼咬的——有那么一兩個硬些的也不打緊,先生們吃不了,我也可以幫著吃。”

宋妙想了想,問了幾人口味,便道:“吃魚行不行?再尋只嫩雞來做,其余菜色,且看坊子里有什么好的再定。”

尤學錄立刻來了精神,道:“吃雞好!魚也好!不過魚就不用買了,他們正在金明池中釣魚,想來已經得了不少!”

宋妙遲疑幾息,卻是問道:“不知幾位先生從前可曾釣到過魚?”

尤學錄愣了愣,道:“這倒是不清楚,不過金明池常年有人打理的,那水又清,哪怕釣不到,只怕隨便拿張網都能撈得到。”

雖不知那幾位先生能耐,但宋妙自己是釣過魚的,知道水越清,魚越難上鉤。

她想了想,也不去質疑眾先生釣技,只道:“池中那魚未必中吃,或許只中看?不如還是買些回去,若是釣著了當然好,要是……多少有個預備?”

尤學錄聽得這話,也跟著有些忐忑起來,道:“那就依宋小娘子說的,樣樣都買些。”

宋妙又問炊具、廚具等物。

那尤學錄卻是一幅不曾準備的樣子,問道:“我們早間跟那園子里借了兩個爐子來煮水煮茶——恐怕不夠吧?”

見對方這樣想當然,宋妙頓覺不靠譜起來。

她委婉拒絕道:“金明池遠得很,往返都不方便,露天野炊,灶臺也無,能做的東西有限得很,不如還是買了現成吃食進去,想必更為方便?”

尤學錄頓時一驚,忙問道:“剛剛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改了口?要是擔心銀錢,小娘子不如開個價……”

宋妙搖頭道:“不是銀錢的事,實在難為無米之炊,器具、灶臺一樣也無,做不出好飯菜,只怕要辜負老爺子的期待。”

那陳夫子為人親和,還好心答允了幫忙找人去查那傾腳行公示宗卷。

不過去做一頓飯菜,便是少給些錢,或是不給錢,宋妙也是肯的。

但這樣條件,她自覺做不出什么好東西來,就不愿去賺這個燙手錢。

尤學錄想了想,便道:“小娘子不如自攜了炊具、廚具過去,我這里正好又有馬車,等事情辦完,用車馬給你連人帶東西一起送回來,行不行的?”

他如此執著,其中自有緣故。

原來午間吃飯時候,因那陳夫子年紀雖不是最高,牙齒卻是最差,偏又不肯在老友們面前承認,只好把宋妙手藝形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盼著能得幾口軟和東西吃。

尤學錄領了差事出來,本以為小事一樁,誰知眼見就要辦砸了,忙在此處拼命游說。

他見宋妙神色松動,又道:“那還有幾個書童在,一并可以給你打下手的,實在不行,少做兩個菜也不打緊……”

客人這樣好說話,宋妙自然不再推脫。

兩邊談妥了價錢,那車夫便過來幫著把爐子、案板、刀具、柴禾等等一齊搬到馬車上。

宋妙又將常用調料取了些帶上,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宋妙則慢慢在想菜色。

一時三人趕車去得菜肉坊子,她先買了嫩母雞一只,拿個竹簍子關著,又去買魚。

都說勸君莫食三月鯽,但此時漁戶早已開始圈塘圈河,放苗自養,也沒那許多講究了。

宋妙轉了一圈,有一間檔口的鯽魚比旁的魚猖狂太多,連尾巴甩水都甩得響些,便買了十余條。

那鯽魚有大有小,大的抵得上成人巴掌,小的也有三指寬。

她都挑的雄鯽魚。

買好鯽魚,正好這時節新鮮菠菜也出來了,便買了兩大把菠菜,另又買了些配菜、配肉,還特地買了一竹筒生牛乳。

那馬車本來就不算大,里頭原還擺了不少日常用具,眼下又塞了爐子、炒鍋、蒸鍋等等一應炊具廚具,已經滿滿當當,此時又要放食材,那尤學錄只好在里頭收拾來,收拾去,想要挪出地方。

宋妙見狀,少不得過去幫手,卻是在角落里撿出來一包樹根。

她看那那根須細長,根莖飽滿,表皮棕黃色,偶爾還有些紅斑,只覺眼熟,湊近一聞,果然是一股極濃的椰香,忍不住道:“好漂亮的五指毛桃。”

邊上尤學錄聞言,回頭一看,卻是道:“宋小娘子也認識這個?因我家先生脾虛,當要益氣固表,補脾祛濕,有個學生就進了個方子,叫他平日里多喝些五指毛桃茯苓水。”

他說著指了指那一紙包,道:“這也是那學生送來的,聞著一股子椰子肉香味,就是不知怎的,煮出來的水里頭混著黃泥味,先生喝了兩回,就再不愿入口——說是跟喝泥漿一樣味道。”

宋妙道:“這個得仔細洗干凈了,用燒滾的水捂一捂再煮,就沒那么重的泥味了……”

尤學錄直搖頭:“先生嘴刁得很,多半再不肯喝了。la,x!sw¢.*c¨o,m”

宋妙想了想,道:“既是他不要,我拿來做菜如何?”

尤學錄不免遲疑起來,道:“這不就是藥?跟樹根子也沒什么區別,拿來做菜,會是個什么味道?”

“五指毛桃自帶椰香,廣南人常拿來蒸雞燉湯,今日這雞很嫩,肉香多少有些不足,正好帶了有粗陶鍋,雖比不上砂鍋,也能勉強一用。”

宋妙跟他解釋了一回,又指了指一旁那竹簍里那只撲閃不停的雞:“一會拿五指毛桃來大火生焗,吃起來濃香得很,又鮮嫩,肉汁也封得好,不會難吃的。”

聽得宋妙這般說,尤其那“濃香”“鮮嫩”“肉汁”等等辭句,尤學錄雖仍舊將信將疑,卻再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應了。

他暗想:罷了,左右還有個魚在,又有其余菜,便是這雞不好吃,先生也應當不會挑剔的吧?

那馬車出了內城,便一路快駛,約莫花了半個時辰,終于到了金明池。

此時金明池、瓊林苑俱是皇家林苑,每年只有三四月間會向外開放,供百姓游玩。

眼下雖然不到三月,但太后正逢整壽,當今天子純孝,特地把幾處林苑提前開放,叫百姓也與太后同樂。

那馬車進得里頭,果然人山人海,但車夫卻并不著急停,而在林苑里頭繞來繞去,拐到了一處單獨園子里。

一進門,就見花木顏色參差,繽紛點綴,遠遠又有一池荷塘。

此時荷葉初發,并不怎么好看,但池塘甚大,舉目遠眺,竟不見邊。

那尤學錄左右轉了一圈,領回來兩個八九歲的書僮幫手,同宋妙道:“說是這個位置沒有魚,他們都換到其他地方去找魚去了,也不知什么時候回來,宋小娘子不用等,先做飯就是。”

說著,又把宋妙帶到了不遠處一個亭子里,問道:“此處有石桌,邊上有水井——就在這里生火行不行?”

宋妙左右一看,曉得此處條件有限,有一口井已是難得了,便點了頭。

眼見時辰不早,她也不耽擱,立刻叫那一個小童點火燒水,又喊另一個幫著自己又把帶來的東西一一鋪陳開來。

等東西一擺好,她就開始和面,又叫那閑下來的小僮洗凈一塊肥豬肉,剁成細細的泥狀。

露天野地,火候不好把握,要是煮飯,很難煮好,況且那尤學錄已是交代清楚,中午還有許多剩飯,熱一熱就能再吃,她便想著不如簡單添個面點。

把面和好,又洗了菜回來,那肥肉已經剁得七七八八了,宋妙自己又補剁了一會,剁得那肥膘泥細膩得跟豬油一般,復才添了白糖、鹽進去——這叫糖油。

豬糖油也可以稱之為油酥,用了油酥來醒發,那面團會發得更快,也會更軟,瑩白如玉,特別松軟。

一時豬糖油備好了,她把那先前和好的面團搟成薄片,將那豬油糖均勻涂抹上去,跟疊被子一樣兩下疊了三層,搟薄,再疊,如是兩回,才又將那面片輕輕拉長。

等面片被拉得極薄,她用刀切了絲,六絲為一組,以捻手為心,輕輕繞卷,卷成之后,把尾端收到底部,便算是做成了一個。

——這是衡州、永州幾地很常見的一個面點,喚作銀絲卷。

銀絲卷用的都是酵面,等全數做好,還要醒發許久,才好去蒸。

做卷子的功夫,那水早已燒熱。

宋妙便把雞從籠子里捉出來,殺雞取血,又用熱水燙了毛,用手輕輕去推,不多時,那濕漉漉雞毛便如數褪盡,剩下一只漂漂亮亮的光雞。

兩個書僮都是看貓狗打架也可以看一天不厭倦的年紀,平日里跟讀書人打交道的多,其他見識卻少,此時一邊干活,一邊忍不住去看宋妙殺雞。

因見她動作干凈利落,拿刀一割,那雞連掙扎都少有,便沒了動靜。

又看她給雞褪毛,手快得他們眼睛都快跟不上,簡直跟變戲法似的,兩人俱是激動。

殺好了雞,趁那雞身上還熱著,宋妙順手就將其斬成大小均勻的塊狀,下鹽跟極少一點醬油,和著姜絲一起腌制。

等這雞腌著,她才去殺魚。

那魚早開了魚鰭中間的位置,放了一會血。

小鯽魚不用理會,刮了鱗片,只開膛剖肚去魚腮,又交給僮兒仔細用水洗干凈就好。

那大的鯽魚宋妙卻處理得非常仔細,除卻尋常殺魚步驟,又偏轉用刀,把那一面兩條中骨、魚尾細刺,一條魚腩骨大刺全數切了。

大鯽魚一共六條,小鯽魚足有十來條,宋妙一條條殺過來,看在那兩個書僮眼中,這小娘子明明不緊不慢,但不知怎么,好像自己只眨一下眼睛的功夫,就有一條鯽魚從案板上進了盆里。

等兩人洗魚的時候,幾乎是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互相對視。

誰不知道鯽魚味美但多刺?

可眼下自己手里,那小的鯽魚還罷了,大的鯽魚已經被拆成了兩片大肉跟中間骨頭,摸著魚肉當中,竟是一根小刺都沒有。

兩個僮兒原本只當自己來干活的,此時干著干著,只覺得自己變成了來長見識的。

因見宋妙和和氣氣的,看著很好相處,便忙不迭跑來套近乎,一個學著那尤學錄“宋小娘子”“宋小娘子”亂叫,一個則是“宋老板”“宋娘子”亂叫,都問那魚怎么殺,又問那雞怎么殺,一副躍躍欲試,想要偷師學藝的樣子。

宋妙也不藏私,特地挑了條大鯽魚出來,慢慢殺給他們看,等殺完了,才笑道:“這也不是什么秘技,要是能手熟最好,便是手不熟,只要手穩,又記清楚了魚刺位置,一樣可以剔得甚快。”

正說話間,這里收拾妥當,那邊鍋也熱了。

等大火把鍋燒得直冒青煙,宋妙倒了清油滑鍋,放了姜片同鹽,立時把擦干了水小鯽魚一條條放入鍋中。

隨著“滋啦滋啦”的聲音先后響起,那鯽魚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皮肉收縮起來,等定好了型,宋妙方才給翻了面。

一翻面,那一股子極濃的煎魚香就四處亂飄。

此地并非局促屋舍,廣闊得很,那香味自然隨風而去。

這一回煎魚,宋妙用的乃是重油,全程大火,幾乎是半煎半炸,先煎好了小魚,才把那大鯽魚的魚骨放進去一起煎。

等全數煎炸透了,她又讓僮兒添了柴,等到鍋里滋滋作響,香味愈發濃郁,方才盛了一瓢邊上坐著的開水往鍋里撞進去。

滾油、滾水相碰的一剎那,水已是變白了,成了一鍋湯。

火越大,水越滾,那魚湯越是濃白,香味更是濃得直鉆鼻,只靠聞,就知道會有多香。

這里魚湯還在燉著,一旁那粗陶鍋早已燒得發紅。

宋妙下了油,把洗得干干凈凈,又用開水捂泡過的五指毛桃須放了進去,先炒五指毛桃,再炒姜蔥。

五指毛桃椰奶香氣本就極濃,和油一炒,味道一下子就激了出來,等姜蔥下了鍋,把輕輕腌過的雞肉鋪平進去,蓋了蓋子,關了灶門,用中火去焗。

俄頃,還沒有開蓋,那熱油煎焗雞肉的香味混著椰香、姜蔥香,已是不住往外沖頂,簡直要把蓋子掀翻一樣。

而此時,拎著一個空空的木桶,提著一根釣竿,正往回走的陳夫子,忽的吸了吸鼻子,轉頭問道:“是不是我餓得太厲害了,怎么像是聞到了香氣……”

跟在他后頭的是個六旬老頭,他手里空蕩蕩的,連桶也沒有,魚竿也不知哪里去了,只跟著嗅了嗅,點頭道:“是很香,誰在燜雞?”

但再后頭一個老頭卻是不肯答應了。

他懷里抱寶貝似的抱著個木桶,桶中帶了許多水,裝了兩只小指大小的蝦,一條拇指大小的青鳉,走兩步,忍不住喜滋滋看一眼自己的收獲,才再走兩步。

此人現下聞言,卻是直搖頭,道:“你們什么鼻子,那分明是魚!只怕是誰在煎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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