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廚第六十九章 躲懶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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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躲懶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16日  作者:須彌普普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須彌普普 | 妙廚 
此人拿那手中紙去對看各個宅子的門頭,等見得“宋家食肆”招牌上幾個落漆的字,胡子一下子就抖了起來,很是激動的樣子。

他見得宋妙就在門口,忙上前幾步,問道:“敢問小娘子,此處可是那酸棗巷尾,賣‘宋記綠豆蓉糯米飯’的宋家食肆?”

宋妙先是一怔,隨即應道:“正是,卻不曉得老爺子這是?”

那老頭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來,道:“老夫是來尋那宋攤主的——她前一向不是有在太學后頭賣糯米飯、燒麥嗎?我家中有晚輩買了回來,我嘗了,十分好吃,但不知怎的,這兩日竟是一直不見人出攤。”

“正巧我今天閑著,索性自己來一趟,且看看能不能買幾份回去吃!”

又問道:“小娘子可曉得那宋攤主在不在的?”

宋妙笑著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那賣綠豆蓉糯米飯的攤主。”

那老頭一愣,道:“原是個這么小的小娘子。”

但他說完,立刻又問道:“這兩日小娘子怎的不出攤了?這會子我可還有那糯米飯、燒麥能買的?”

“老爺子卻是來晚了,今日的吃食都被人買走,眼下沒有剩的了。”宋妙道。

那老者愣了一下,儼然不敢置信,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問道:“這才什么時辰,我今日都來得這樣早,竟還有人排在我前頭嗎?”

宋妙簡單解釋兩句,只說被人提前包了,這才早早的就一份都沒有剩下。

“果然好東西都是要搶的。”那老者嘆了口氣,又問道,“那日后是要怎樣才能吃到?”

宋妙笑道:“等太學公試結束,他們正經上學了,我早上就會回食巷后頭出攤的,難得老爺子喜歡,到時候叫家里人來買就是,我給您單留一份。”

那老頭聽得還要等學生收假,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道:“等他們上學實在太久了,明天能有嗎?”

“能是能,只是我一早就要出攤,只怕未必能遇上。”

那老者道:“若能約個時辰叫人來半路……”

但他自己立刻就否定了,道:“罷了,要是中途遇到什么事,兩邊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

這樣大年紀的一個老人,為了吃點自己做的東西,如此執著,宋妙作為動手的廚子,高興之余,自不忍心,便道:“老爺子若是不嫌棄,正好我也要做早飯,不妨留下來坐一坐?”

那老頭驚喜地“啊”了一聲,嘴上道:“未免有些失禮吧?會不會叨擾小娘子?”

但他一邊說,那腿卻跟馬兒腳似的,竟是自己會識途,已經主動跟了上去,還像模像樣地站在門邊,等宋妙把那推車推進去,十分勤快地去撿地上木墊子。

等宋妙停好推車,那老者已經兩手抓著那木墊板進了屋,問道:“小娘子,這東西放哪里?”

宋妙忙上前去接,道:“我來就好!”

那老頭卻是往邊上一讓,道:“瞧不起誰!老夫從前也是上過馬,打過仗的,就算眼下年紀大了些,也遠比尋常人孔武!區區一塊板子,不在話下!”

不管嘴上如何夸口,這老者看起來又矮又瘦,背都有點駝了,跟孔武二字實在扯不上關系。

宋妙怕他閃了腰,忙讓開,隨手指了個最近的地方。

那老頭還十分講究,把那木板規規整整靠著角落放好,拍了拍手上灰土,很滿意地欣賞了一下自己放的位置,這才在宋妙拿來的蒲團上坐了。

見他坐定,宋妙問道:“老爺子喜歡吃甜口還是咸口?”

“都使得,都愛吃!客隨主便,哪有來做客還挑剔的,小娘子原本是要做什么,照舊做就是了。”老者忙道。

他既這么說了,宋妙就不再多問,徑直去了灶邊。

先前在食巷里出攤的時候,就總有學生問有沒有甜口的吃食,又有催她再做那黃饃饃的。

但黃饃饃做起來實在費力,現有的品種已經牽制了宋妙大部分精力,不太能把這個加上去。

不過吃食的品種肯定是要隨著四季做添換的。

尤其天氣一熱,糯米飯跟其余湯飲還好,燒麥就不再那么合吃了,一則到底有些膩口,二則筍、薺菜都是只得一季,后頭再沒有了。

前一陣事情太多太雜,她暫時還沒辦法騰出手來,只能先做擱置。

結果昨天推車出攤,又被不少沿途散客來問有沒有甜口的吃食。

趁著今天一應都被那秦縱買走了,倒是省了許多功夫,騰出空來,她就想著試試做個新的品種。

既然是要拿去出攤的,又是個插縫,自然得把成本低、做法簡單放在最緊要位置。至于口味、模樣,倒是可以次之了。

宋妙想著,或許可以試一下雪蒸糕。

這東西是甜口的,用材簡單、低廉,口味稱不上特別出眾,但吃起來很適口,是南邊常見的早飯。

但不知為什么,宋妙很少在京中見到。

雪蒸糕這東西老少咸宜,就算學生們不喜歡,自己拿去其他地方叫賣,也能賣得完。

她早上已經按著分量,把粳米、糯米都磨成了粉,此時添了些水,過了兩次篩,見那蒸鍋已經上了氣,也懶得用什么磨具,只用紗布墊在蒸籠底下,把篩好的細粉和著切磨好的紅糖粉末壘了三層,直接上鍋一蒸。

彼處做著雪蒸糕,但此物吃多了有些干喉,總要配一二飲子。

宋妙騰出手來,開始做湯。

因那秦縱說自己的幾份湯里只要白蘿卜,最后就還剩下些排骨,又有一底子白蘿卜排骨清湯。

宋妙本來打算自己喝的,眼下多了個人,就不夠了。

她想了想,拿了一根前幾日孫里正送來的山藥,削皮切段,跟著那排骨湯一道挪進一口小鍋里同燉。

宋妙此處干活,那老者饒有興致地看著,等她忙完了,方才笑道:“老夫也會燒火,小娘子不妨讓開一旁,叫我來看火。”

一副躍躍欲試模樣。

想到這老頭子方才自詡的“孔武有力”,宋妙哪里敢信,忙攔道:“馬上就好了,老爺子只消再坐一會就好。”

那老頭頗為失望,左右看了看,道:“小攤主,你這屋子里過于簡單了,做生意的,還是要講究些——我給你寫個招財進寶的中堂怎么樣?”

又自夸道:“老夫騎射功夫或許尋常,一手字卻是很拿得出手的。”

宋妙笑了笑,指著面前兩口灶,道:“老爺子說笑了,我這里擺著鍋,燒著火,每日大油大煙的,什么字畫禁得起如此損害?”

“這又有什么,等臟污了,我再給你寫一副就是了!”那老頭不以為然,“只我那大字筆力尋常,不然招牌也可以給你寫一個!”

他說著說著,竟是認真起來,拿指節一下一下去敲面前條凳,閉上眼睛,搖頭晃腦片刻,忽然睜眼道:“有了,給你寫個大俗大雅的……”

但他那大俗大雅的中堂還沒來得及念出來,就見宋妙把那蒸籠蓋子一揭,頓時一股子淡淡香氣漫了出來。

那香味是非常簡單、柔和的米香,中間和著隱隱約約的紅糖香味。

老者一下子就住了嘴,早把要說的話忘了個干凈。

宋妙也不用刀去切,直接取了鍋鏟來,鏟了一方雪蒸糕進盤子里,配了雙筷子,端到了對方面前的條凳上,道:“老爺子幫我先嘗嘗——這糖是放多還是放少了?”

老者立刻就取了筷子,夾起雪蒸糕的一角下了嘴。

熱乎乎的,是很舒服的米香。

兩種米磨成極細的粉,蒸出來格外輕柔,潔白如雪,很軟,松而不散,有那么一點厚實柳絮、雨前重云的口感。

香氣則是特別單純,沒有一點調料的味道。

米本身是有一點淡淡的甜味的,嚼著嚼著,那清甜味就出來了,剛覺得微淡,下一口就吃到紅糖滾進了嘴里——原來那雪蒸糕是兩層粳糯米粉中間夾著一層紅糖。

紅糖可真香!

紅糖碎被蒸汽給熱化了,帶出一股很濃的糖香,往上、往下都滲進那米糕里頭,但滲得并不深,吃到那被滲透的帶紅糖蒸糕部分,就格外香甜,更有一種微微緊實的吃頭,有時候某些地方紅糖撒得較多,咬下去還會有一種流漿的感覺。

老頭子斯哈斯哈地吹著氣,吃完了一鍋鏟的雪蒸糕,舒坦地長長舒了一口氣,那腳都忍不住換了個舒服的伸長姿勢。

等他回過神來,見得對面宋妙正看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忙道:“好吃!真好吃!好舒服的蒸糕!果然還是要五谷養人!”

宋妙好懸才忍住沒跟著也嘆一口氣,只好問道:“老爺子還沒告訴我——這是甜了還是淡了呀?”

那老者一愣,認真想了想,道:“好像是剛剛好,又好像有點淡,但是再一吃,又像是夠甜的。”

他念念有詞,忙把面前那盤子捧了起來,遞到宋妙面前,道:“小娘子再給我一塊,我這一回一定好好嘗嘗那紅糖是放得多了,還是放得少了!”

宋妙只好又給了他一塊,只這一塊就小得多了,送過去的時候,又特地道:“到底是米食,吃了飽腹,老爺子不要撐著了。”

此時再去看那湯鍋,果然是上好的容縣山藥,不過煮了片刻,用筷子一插,已經能輕易戳穿。

她便給那老者又盛了一碗湯。蘿卜排骨湯做底,又添了山藥進去,湯的味道可想而知是很甘香的。

山藥健脾養胃,雖然形狀還在,但吃起來已經非常綿軟,光用舌頭和上牙膛都能抿化它,那排骨也燉得很爛了,肉香味完全煮進了湯里,肉的肌理都有點吃不清楚。

簡直是空有其形,其實完全軟爛口感的一碗湯,正合老者那一口只剩半壁江山的牙。

他一頓早飯吃得舒舒服服,簡直都不想走了,不住嘆道:“這才是我這種老頭該過的日子!該吃的早飯!”

宋妙笑道:“老爺子要是喜歡,明日叫家里人早些過來。”

她報了個時辰:“敲門就是,那時候我多半還沒出門。”

那老者猶豫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道:“我自家來就是,這兩日小輩都忙著太學考試,怕是抽不出空過來。”

“那就太早了。”宋妙搖了搖頭,勸道,“也不差這一頓兩頓的,等過兩天我回去出攤了,再吃也不遲。”

老頭糾結極了,最后還是道:“罷了,今日躲了懶,明日多半又要找我去看那卷子,未必還能躲開,我若能推得開,一早就來找小娘子討吃的,若不能,只好過兩日了。”

他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來兩把銅板,也不數,隨意放在那條凳上,笑道:“今日多謝宋小攤主招待,我姓陳,這一向都在太學教書,日后要是還有什么好吃的,不要忘了老夫才好!”

宋妙愣了下。

她先入為主,一直以為此人家住附近,有個在太學讀書孫輩,尤其方才還聽他說“小輩都忙著太學考試”,哪里想到竟是個先生。

此時太學先生也喚作博士,編制少得很,要教上、下、內三齋,多數會選年富力強者,年紀大的并不多見。

眼下這一位老夫子看著都已經逾七旬了,又自稱姓陳,由不得宋妙不多想。

她忍不住問道:“不知先生可認得一位太學生,喚作韓礪的?”

那老者一呆:“你說正言么?”

見得宋妙點頭,他登時樂了,道:“正言亦是我晚輩!”

宋妙便行一禮,笑問道:“那老爺子必定就是曾為兩任天子師,桃李滿天下的陳嚴陳先生了?”

才吃了人做的好東西,立刻又被直接當面夸贊,也不知是剛剛那雪蒸糕有些甜,還是米食吃多,陳夫子竟有些暈陶陶的,笑呵呵道:“當不得,當不得!”

又笑罵道:“小子狡詐!先前問他,他還說不識得你,只是承了那個叫程子堅的學生好意,才拐來拐去,撈到點好東西吃——那豬腳飯、扣肉,我都有分到一口兩口的,樣樣合我老頭子胃口得很!”

“早知如此,我何苦繞來繞去,剛開始便把他名字報了出來,豈不簡單得多!”

宋妙笑道:“也是方才認識兩天。”

她簡單說了幾句兩人認識經過,復又道:“原本還想著托那韓公子代為引薦,眼下先生既然親至——小女有一樁不情之請,雖是冒昧些……”

陳夫子連連擺手,道:“冒昧什么,我上門討吃的都不冒昧!”

宋妙笑著把想要去查買撲公示宗卷的請托說了。

此處宋妙正請托陳夫子幫忙,太學的教舍之中,幾名夫子也把一眾上舍生聚集了起來,道:“閱卷之事,就交托給你們了。”

太學公試一年一度,卻是只對下、內二舍,上舍生另有考試,不在其中,而上舍生里頭成績優異者,少不得被夫子們叫來幫著批改答卷。

今日批改的乃是下舍的經義答卷。

從早上開始批,一直批到下午,上舍生們只在中間簡單吃了幾口飯。

批卷乃是非常枯燥事,尤其那下舍的答卷各有各的離譜,在這一干人等看來,實在是浪費時間,卻又不能推脫。

趁著先生不在,自然個個怨聲載道。

然而旁人不過抱怨這卷子答得差,抱怨事情繁瑣,卻有一人說笑似的道:“你們只會說,卻不如某些人聰明得很,曉得躲懶。”

眾人聞言望去,卻見說話的乃是那四子之一的蔡秀。

“誰人躲懶了?”有人問道。

蔡秀笑了笑,卻不直接點名,只道:“有一人才接了調令,你們猜是誰?”

立刻就有人答了出來,道:“是那韓礪罷!”

蔡秀哈哈一笑,道:“還是正言聰明,哪一回不是早早借故躲了出去,這許多年,誰人見過他跟著咱們一道閱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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