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容可沒想在柳氏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惡人自有惡人磨,蘭婆子是當年她的婆母送到她身邊磋磨她的,如今她用來磋磨柳氏,怎么不能算是一種傳承呢?
今日風和日麗,云卷云舒,讓人心情舒暢,帶著人一路到了金烏院,進門后徑直到了樂游的臥房,臉上滿是和煦的笑,“祖母久不見你,也不知道你都喜歡些什么,這些料子都是今年京城最時興的,若是喜歡就留著做兩身衣裳,若不喜太過鮮亮留著送人也是可以的。”
樂游淺笑著輕撫那些料子,鮮亮卻不花哨,是她喜歡的,抬眼迎上謝輕容的目光,“祖母眼光極好,這幾匹料子我都喜歡。”
“喜歡就好,回頭讓人送些釵環首飾來你好好挑幾樣,接下來少不得有各家帖子來請你赴宴,都用得上。”
面對謝輕容這不同以往的和煦態度,樂游笑著讓屋里伺候的人都退出去,抬謝輕容也給錦春使了眼色,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了祖孫兩人,樂游迎上謝輕容的目光,“祖母,前幾日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我和祖母因事對峙,卻被大伯母柳氏一刀插進了心口,當場斃命,醒來的時候胸口隱隱作痛,真實的都不像是是夢境。”
謝輕容沒料到她會先發制人,心里有了猜測也不算多震驚,臉上笑意不減,“好巧,前幾日祖母也做了這個夢,夢里的你死的的確窩囊,但祖母也不曾得了好處,不到半柱香就隨你去了,醒來的時候很是恍惚了一陣子。”
祖孫兩人眼波較量,畢竟不對付很久了,想要突然之間就相親相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便謝輕容覺得愧對樂游,也不代表她就要低到塵埃里去。
心頭有氣的樂游也在聽到對方晚她半柱香當場斃命心里舒服不少,但不妨礙她想要爭個高低。
半晌兩人同時收了目光較量的神通,樂游勾唇冷笑,慢條斯理的坐下,“怎么著,祖母是良心發現這才隨我來了?”
“除掉我你可就是大功臣,這郡王府可就是你們晉家的天下了,我那好父親沒有將你供起來?怎么還能讓你隨我來了呢?”
這可是要命的仇,謝輕容沒想過樂游會輕易揭過此事,在她對面坐下,“你也別用那樣的眼光看我,那時我是晉文昌的親娘,我自然是處處替自己的兒子考慮,也是我蠢,被晉文昌和柳氏當了槍使,柳氏殺你只為了嫁禍于我,想要一箭雙雕,你死了,我自然也就沒有好結果。”
“你是冤,但我有了該有的報應。”
樂游敏銳的從她話中抓到了重點,“什么叫‘那時你是親娘’?”
“這時...不是了?”
她身子向前傾,唇邊帶著壞壞的笑,“你可別告訴我這里頭還有事?”
“如此,那可真是你的報應了。”
謝輕容想起自己上輩子做的那些蠢事就窩火,恨晉文昌是個畜生,怨自己白長了一雙眼睛,有那樣的結局還真是咎由自取。
見她不語樂游又說了,“都說當年的謝家乃清貴門第,謝家大姑娘詩文才情皆屬上乘,及笄那日就有高門顯貴著急求娶,后來謝家牽扯到謀逆案中以至全族男丁流放,女眷為奴,謝大姑娘更是被充入教坊司,誰都知道,進了那種地方想要干干凈凈的出來千難萬難...”
隨著樂游的話,謝輕容想起了那些只有午夜夢回才會偶爾想起的過往,她出生名門,有讓人敬仰的祖父,慈愛的祖母,和睦的父母還有上進兄長靈動的小妹,日子是那樣的好過,可惜一樁名東京城的謀逆案牽連了整個謝家,祖父自絕獄中以示清白,父兄被流放千里,母親不甘受辱自盡于長街,妹妹不知道沒賣往何處....
偌大的謝家一夕之間樹倒猢猻散,若非如此,她謝家嫡女怎會下嫁到什么都不是的晉家?
“祖母,你能在教坊司等到謝家被平反,能從里面干干凈凈的出來,一定是極聰慧的女子。”
樂游話鋒一轉,“我實在是想不通,你怎么就能看不出我那父親的野心,還是說你看出來了,因你心里也是這么想的,所以選擇了助紂為虐?”
從思緒中抽離的謝輕容并不準備逃避這個話題,“晉文昌說你還小,偌大的家業在你手里容易被人給騙了去,他想替你掌管,直到你有本事掌控這份家業為止,我起初是信的,他在外是什么名聲你曉得,在我跟前他也一直都是孝順的好兒子,我根本就沒懷疑他的理由。”
“后來我察覺出了異樣,但本能選擇逃避,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兒子會是那樣的人,再加上你桀驁不馴,脾氣猶如黃牛,說你一句你要回三句,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樂游下顎微抬,眼睛一橫就要開口,謝輕容搶先一步道:“就是這樣,半點都說不得你,動輒就梗著脖子瞪著眼準備干仗,若是你祖父和母親還在還無所謂,自有他們替你撐腰,可局勢不同了,你還和以前一樣必定招惹麻煩,我出于大局考慮勸你收著點脾氣,可是在害你?”
她以為這么一說樂游的下巴就放下去了,誰知道抬的更高,“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想要壓服我,我無論是對我那父親還是對你最開始也是敬重的,可你動不動吊著眼處處挑剔我,在我祖父的眼里我是樣樣都好,但在你眼里是處處不行。”
“你一個晉家的老太太跑到郡王府來教訓我,在我眼中你就是沒擺正自己的位置,你要知道我父親是上門女婿,按照規矩我都應該叫你一聲外祖母,這郡王府我才是能當家做主的人。”
這話上輩子就想說了,真的是幾次話到嘴邊都沒能說出來,現在總算是說出了口,心里舒服的不得了。
謝輕容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氣,“就算我是你外祖母,我且問你,外祖母就沒資格管你了?”
“你讓我替你出頭教訓那些冒犯你的姑娘時,你怎么不說我沒擺正自己的位置?”
想起那些事她又有些想笑,兩人出門赴宴,遇到不長眼的人言語譏諷這丫頭粗野,她轉身就跑到自己跟前來告狀,還理直氣壯的讓她去替她報仇,將她當成個打手。
兩人還是像上輩子那樣針鋒相對,不依不饒,不過想想都能明白,死了馬上又活了,除了看清楚不少事外能汲取多少教訓?
上輩子出事之前兩人都還在斗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