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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清楚陸氏的脾氣,唯恐陸氏說話不中聽,立刻接了話茬:“我們這些老婆子,不懂這些打打殺殺的事。你是皇上親封的將軍,裴家軍的事都你拿主意。”
對付陸氏,最管用的就是“皇上親封”四個字。
陸氏果然不吭聲了。
方氏笑著說道:“當日皇上要下旨封青禾做將軍,朝廷里一堆人跳出來反對。虧得有孟氏兄弟和龐丞相力挺支持。”
裴青禾微微一笑:“得了空閑,我會去孟家龐家拜會道謝。”
裴青禾統領大軍,權威日重。就連一眾長輩們,也有些暗暗發怵。很快轉移話題,說起了別后離情思念。
裴燕的大嗓門很煞風景:“長輩們既然舍不得我們,就別待在渤海郡了。這次跟著我們回去。”
陸氏反應激烈:“不行!我們裴家是忠臣,不是反賊!皇上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
久別重逢的喜悅,生生被扯出了一條裂縫。
一邊是裴青禾為首的年輕人。
另一邊,是固執已見冥頑不靈的陸氏等人。
各有己見,各有自己堅持的路。
令人窒息的沉默,被裴青禾打破:“我們要在渤海郡待一段時日再回去。此事以后再議。”
李氏飛快地沖陸氏使了個眼色,示意陸氏別再討嫌亂說話。方氏忙笑著問起孫女孫子:“小婉兒小望兒現在都怎么樣了?是不是都長高長大了?”
嘴甜的裴萱接了話茬:“小婉兒讀書習武都是數一數二的。小望兒也聰明,個頭也躥得快。”
裴風道:“小玉兒和小狗兒也都聰明得很。等過幾年,就都能提刀上馬打仗了。”
氣氛再次融洽起來。
人多口雜,有些話點到為止,不便多言。裴青禾讓人準備飯菜,眾人坐在一處,熱熱鬧鬧地吃了晚飯。
晚飯后,裴青禾親自送李氏陸氏等人回去。
裴府的匾額簇新,顯然剛換過不久。
“青禾,你接連打勝仗,聲名越來越響。”李氏低聲笑道:“皇上親自寫了匾額,還為裴家翻了案。裴家謀逆的罪名,終于被洗清了。”
翻案了又如何?
枉死的人能活過來嗎?
裴青禾沒有扎長輩們的心窩,笑著點頭附和:“皇上待我們裴家不薄。”
陸氏被方氏拉走了,李氏說話不必諸多顧慮:“皇上又不傻,不給軍費錢糧,用些虛名哄一哄我們這些老婆子罷了。封你做將軍,也是一樣。”
“青禾,你別被這些虛名哄住。不能留在渤海郡,等皇子滿月宴過了,就領兵回去。”
“有裴家軍在手,誰也奈何不得你。”
裴青禾忍不住笑了起來:“曾叔祖母才是裴家真正的主心骨。”
李氏也笑了:“當年我隨你祖母一同走,是為了安穩住張家和皇上。以你的聰慧,肯定早就猜出來了。”
“青禾,你只管向前走,不管走到哪一步,我們都支持你!”
裴青禾鼻間驟然泛酸。
肩頭沉甸甸的重擔,猶如千鈞。她片刻不能懈怠。此刻李氏說的話,如熱流涌進心田。
裴青禾上前一步,摟住佝僂矮小的李氏。
李氏伸手輕拍裴青禾的后背,就如哄稚嫩孩童一般:“青禾,你是好樣的。”
裴青禾目中閃過水光,輕輕嗯了一聲。
“曾叔祖母和你說什么了?”奔忙一日,將近子時,裴青禾才沐浴更衣,躺在床榻上。裴燕打著呵欠問道。
裴青禾輕笑一聲:“以后有空再和你說。”
話音剛落,裴燕就呼呼睡著了。
裴青禾莞爾一笑,閉上雙目,很快入眠。
隔日一早,沈公公再次來傳天子口諭,召裴將軍楊將軍一同進宮覲見。還有幾位早來一步的武將,一同進了皇宮。
其中,便有長樂軍的謝將軍。
長樂軍當日做了逃兵,潰逃時禍害了不少百姓。不過,眼下軍隊大差不差都這樣。建安帝沒有怪罪,還下旨褒獎,封賞官職。謝將軍的品級和裴青禾一樣。
謝將軍三十多歲,身形粗壯,一把胡須,一派豪邁的武將氣概。一張口說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很有幾分陰陽怪氣:“我們這些武將,加起來都不及裴將軍名聲大。如今在北地,誰人不知裴將軍!”
裴青禾微微一笑:“謝將軍這般羨慕,也去打一回匈奴蠻子就是了。”
謝將軍:“……”
是他不想打嗎?
他戰馬沒多少,破爛兵器盔甲一堆,手下士兵搶東西一把好手打仗時就成了軟蛋慫貨。連逆軍都打不過,遇到匈奴蠻子,怕是尸首都找不回來。
裴家軍擊潰匈奴蠻子的戰報傳到耳中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不是喜悅欣慰,而是憤怒。
大家都爛渣渣的,憑什么一支建了幾年的裴家軍就能力敵匈奴蠻子?主將裴青禾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
一眾武將的臉被打得啪啪響。
謝將軍心中不甘不忿,憋了片刻,忽然不懷好意地說道:“聽聞裴家軍有許多女兵。難怪裴家軍戰力超群!”
其余將軍,也露出令人不適的笑容。
軍隊是男子天下,僅有的女子多是軍妓。他們放縱自己的士兵,搶殺凌辱,是為了激勵鼓舞士氣,戰后還得發泄殺戮之氣。裴家軍里的女兵,真的都上陣打仗嗎?
就連粗枝大葉的裴燕,都聽出了這番話中的羞辱,勃然大怒,鏘地拔刀:“今日就讓你看看女兵的厲害!”
謝將軍冷笑不已:“這就是裴將軍帶出來的女兵?也太沒規矩了!這里是皇宮,豈能隨意拔刀!你是想被治一個不敬天子之罪嗎?”
裴青禾淡淡道:“謝將軍言之有理。裴燕,將刀收起來。”
裴燕狠狠盯謝將軍一眼,將刀還進刀鞘。
謝將軍繼續得意冷笑。
就聽裴青禾又道:“要討教,就該在練武場里正大光明地請謝將軍指點。等皇上召見結束了,去練武場就是了。”
然后,轉頭沖謝將軍笑了一笑:“謝將軍堂堂七尺男兒,總不會畏怯避戰吧!”
謝將軍哪里禁得起這般激將,冷笑一聲道:“輸了別哭鼻子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