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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氏來了渤海郡后,原有的病癥日漸好轉,平日里和常人無異。就是聽不得反賊和忠烈這些字眼,反應格外激烈。
方氏的嘀咕聲傳進耳中,陸氏立刻瞪了過去:“你剛才說什么?”
惹誰都不能惹腦子有病的。
方氏陪笑:“我隨口說笑哪!大嫂放心,真到了城破之時,我二話不說陪著大嫂一同上吊。”
陸氏被噎了一下,其余老婦都笑了起來。
或許是經歷太多了。從破家滅門喪夫喪子,再到艱難流放,再到后來的裴家軍建立崛起,每一步都走得艱難。現在逆軍洶洶來襲,她們驚惶了一陣子,竟也很快安穩下來。
“我們都這把年歲了,多熬幾年少活幾載都無妨。”李氏緩緩說道:“裴家后輩們都在燕郡好好活著,就足夠了。”
“我現在就寫信給青禾,囑咐她一聲。萬一戰火波及到幽州了,她可不能犯傻,打得過就打,打不過領著人躲進燕山里。”
方氏等人連連點頭贊成。
陸氏動了動嘴,卻沒吭聲。
李氏善解人意,看向陸氏:“你也別和青禾慪氣了。她是你嫡親的孫女,還有裴燕裴風裴越,難道你一個都不惦記?你也寫封信,我讓人一并送信回去。”
陸氏誰都不服,也就肯聽李氏說的話,就這也別扭的很:“我寫信給我的孫子。”
李氏失笑:“也好,你就寫給裴風裴越,在信里記得囑咐一句,別讓青禾丫頭和燕丫頭看信。”
一眾老婦都笑了起來。
李氏又道:“你們也都各寫封信,一同都送回去。”
趁著還沒打仗,還能傳信回去。等逆軍來了,渤海郡被圍城,想送信也不可能了。
或許,這就是她們留給媳婦孫女孫子們的最后一封信。
一眾老婦聽出李氏的話中之意,心里沉甸甸的。
當日晚上,二十多封信被裝進包裹里。路途不太平,裴甲特意派了一隊十人回裴家村送信。萬一路途上遇到流匪,十個持刀壯漢也能有自保之力。
渤海郡風聲鶴唳,城門防衛愈發森嚴。裴家軍的十人,被反復盤問后,才得以出城,一路快馬疾馳。
數日后,裝滿了書信的包袱送到了裴家村。
裴青禾看著一包袱的書信,心里有些異樣的沉重。每封書信上,都有收信人的名字,裴青禾一一將她們叫來,將信分發給眾人。
最后一封信上的字跡,十分眼熟。
裴青禾瞥一眼,叫來裴風裴越:“祖母寫給你們的信。”
裴風今年個頭躥高了一截,已有了青澀少年模樣,前些日子聲音粗噶,被裴萱取笑像鴨子嘎嘎叫。裴風氣得話都少了。
裴越已經九歲,還是圓乎乎胖墩墩的,拍馬屁是一等一的高手:“青禾堂姐,祖母定然是寫信給你的,就是脾氣犟不肯承認,才寫了我和風堂哥的名字。”
裴燕撇撇嘴:“就她脾氣犟,我青禾堂姐難道就是好脾氣不成?就不看,不稀罕!”
裴青禾被逗樂了:“行了,別耍貧嘴。你們兩個先看信,看完給我便是。”
裴越拆了信,裴風湊過頭。
陸氏這份信十分厚實,兄弟兩個看了足足一炷香時間,看完后眼神都有些古怪。
裴燕早就按捺不住了:“信拿過來,我倒要看看,祖母寫了什么。”
伸手一抽,將信展開到裴青禾眼前,順便將頭湊過來。
裴青禾一目十行,看完后抽了抽嘴角。
陸氏對北平軍渤海軍守城池的本事顯然并不信任,寫的是一封訣別信。信中囑咐裴風裴越好好練武,長大后娶妻生子傳承裴家香火,反復叮囑兄弟兩個要做忠臣,不能做反賊。
裴燕翻了個白眼:“要是渤海郡城破,皇上死在逆軍手里。到那時敬朝都沒了,我們做哪門子的忠臣?”
“祖母真是老糊涂了!”
裴青禾淡淡道:“這信就是寫給我看的。罷了,我不和她計較。”
“我們要不要寫回信?”裴風悶悶問道。
裴青禾想了想:“寫一封回信吧!祖母說什么,你們都應下,哄一哄她。”反正也不當真。
裴風心領神會,點點頭應了。
回去之后,便由裴越動筆寫信。裴越淘氣好動,讀書不太用功,卻練出了一筆好字。
回信送出去沒多久,就傳來北伐起義軍兵臨冀州的消息。
一旦打仗,消息傳遞不便,真真假假的消息如紙片一般飛來。一會兒說十萬逆軍圍住了渤海郡,一會兒是北平軍大展神威逼退逆軍。
范陽軍大敗一場,呂將軍有心無力,只悄悄派了幾百人前去支援逆軍。剛出發沒兩日,就遇到了一大批亂民。這幾百人被數千亂民沖散,索性做了逃兵軍匪。
呂將軍氣得在軍營里破口大罵,卻又無可奈何。
廣寧軍的楊將軍派楊淮來送信。
楊將軍有意出兵支援渤海郡,想邀裴家軍一同出兵。
“……當日北平軍去京城,廣寧軍按兵不動,我一直深以為憾。如今逆軍來勢洶洶,如果渤海郡有失,天子有個閃失,敬朝就徹底亡了江山。”
“廣寧軍打算出兵兩千,若裴家軍也愿出兩千精兵,便有四千精兵。可以繞道至逆軍背后,突襲殺敵。到時和北平軍渤海軍配合,一同擊敗逆軍。”
“此戰關乎朝廷存亡,懇請裴將軍慎重思慮。”
楊淮顯然知道信中內容,提著一顆心等候。
裴青禾看完信,神色不動:“楊淮,你回去告訴楊將軍。現在還沒到出動的時候,裴家軍暫不出兵。”
旋即提筆寫了回信。
楊淮心里暗嘆一聲,拱手應道:“是,末將這就回去,將裴將軍的信呈給我們將軍。”
建安帝下旨封賞,裴青禾如今是四品武將,和楊將軍一樣的品級。楊淮一口一個裴將軍,不敢有半點不敬。
“裴燕,你代我送一送楊小將軍。”
楊淮都沒能休息喘口氣,便又騎上戰馬離去。
楊淮騎著馬,不時看一眼未婚妻。裴燕半點不解風情:“你總看我做什么。我臉上多長了一只眼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