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送到時礫手邊:“來,喝一盞溫茶消消火氣。”
時礫一口喝下,猛地將茶碗放到桌子上,發出咚一聲悶響:“堂兄,你太不地道了。這么一來,我成什么人了?”
“大家伙背地里定會罵我,不知廉恥地謀奪家業。”
時硯再倒一碗溫茶:“別惱,再消消氣。”
時礫又是一口喝下,胸膛里仍然怒火洶洶:“怪不得伯祖父天天罵你。你一肚子心眼,全用來對付親祖父,還坑自己的堂弟。你太過分了!”
時硯繼續倒水:“是是是,我不厚道,都是我不好。你要背負惡名,還要代我孝敬祖父,打理家業,是我對不住你。”
時礫喝了三杯茶水,再也喝不下了,坐著生悶氣。
時硯好聲好氣地繼續哄堂弟:“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在我心里,你就是我親兄弟。我要走,只能找你幫忙。”
“你以前就和我同住,不用更名換姓,就是族譜上改了一頁。其他的還不是都一樣。祖父也不會攔著你孝敬親爹親娘。”
“還有,你做了時少東家,才有資格求娶夢怡表妹。”
提起王夢怡,時礫的臉又紅了。這次卻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心虛和不安,目光飄來飄去不敢和時硯對視:“我、我哪配得上王姑娘。”
時硯伸手拍了拍堂弟的肩膀:“以前差了點,現在你是時少東家,怎么配不上?你身體比我康健,生得比我俊俏,打理田莊糧鋪也是一把好手。你去求祖父,讓祖父帶著你去王家提親。舅舅和舅母肯定會應。”
時硯巧舌如簧,句句都說中時礫心坎里。
時礫紅著臉不吭聲,心頭旺盛的火氣,慢慢消退。
“就算王家不應,祖父也一定為你謀一門好親事。”時硯低聲笑道:“你早些娶妻生子,傳承時家香火。”
時礫終于抬起頭,和時硯對視片刻:“堂兄,你以后不會后悔嗎?”
“為了裴六姑娘,放棄家業,舍下親人,值得嗎?”
時硯不答反問:“如果王家不應親事,夢怡表妹堅持招贅進門,你愿不愿做王家贅婿?”
時礫猶豫許久:“我一直悄悄戀慕王姑娘。不過,做贅婿我還是不太愿意的。”
時硯接了話茬:“那你不如我。”
時礫被生生氣樂了,張口戳時硯心窩:“你倒是千甘百愿。可惜,裴六姑娘心里只有練兵錢糧打地盤。就是招贅婿,也有英俊厲害手下有幾百人的孟小將軍,未必輪得到你。”
果然是好兄弟,一扎一個準。
時硯面不改色地應道:“情場如戰場。他已經退走,在六姑娘身邊的是我。”
時礫看著臉皮厚如城墻的堂兄,好奇地問道:“六姑娘知不知道你還有這副嘴臉?”
時硯徐徐一笑:“六姑娘慧眼如炬,什么都看得明白,還是愿意留著我。”
時礫抽了抽嘴角。
算了,自小到大,他就沒在堂兄面前占過上風。
身體稍弱,是時硯唯一的缺點,心眼多得像篩子一樣。
兄弟兩個斗了一番嘴,然后開始商議正事。
“八成糧價,確實有些低了。”時礫自小歷練,談起生意十分精明:“不過,看在六姑娘的顏面上,這筆買賣時家接下了。”
“下一回再來買糧,就得按以后的市價了。”
時硯迅速切換到裴家村大管家的身份:“好,這次買一萬石糧。我先付三成定銀,等糧食送到裴家村,再付清尾款。”
“此外,我還要定一批糧種。要最好的。”
“最好的,價格可不低。”時礫拿過算盤來,撥了幾下,送到時硯面前。
時硯看一眼,伸手撥弄,換了個數字:“就照這個價。”
時礫有些無奈:“這個價格,都是成本價了。做買賣不賺銀子,豈不是白忙活。”
時硯笑瞇瞇地應道:“怎么會是白忙活。時家和裴家村交好,將來遇到危難了,裴六姑娘不會袖手旁觀。這等交情,區區一點銀子可換不來。”
時礫瞥一眼過來:“堂兄雖被逐出家門,還是姓時。就是沖著堂兄,六姑娘也不會對時家置之不理。”
時硯一臉正氣:“你這么想,就太小瞧六姑娘了。沒有足夠的好處,六姑娘豈會輕易出手。”
時礫只得退讓:“也罷,就按著這個價賣糧種給你們。”
談妥了生意之后,兄弟兩個對坐飲酒。
時硯為堂弟斟酒,舉杯相敬:“堂弟,以后時家的千鈞重擔,就交給你了。”
時礫和時硯碰杯:“說起來,是我占了大便宜。再說這些,我也太厚顏無恥了。堂兄放心,我一定守住時家。日后堂兄想回來了,我雙手奉還。如果堂兄心愿得償,我便和堂兄守望相助。”
時硯挑眉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買妥了糧食,時硯又去買鹽。
裴青禾懶得和展架掰扯打交道,時硯就不同了。他打著裴家村的旗號去了展家。
上門的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展飛開了高價,神態倨傲:“你離了時家,投奔裴家村。我這還是看在你祖父的顏面上,才肯賣鹽給你。”
時硯姿態更強硬:“廣寧軍大敗,安樂縣被屠,六姑娘領著八百人守住了昌平縣,趕走了匈奴蠻子。展伯父手下的私鹽隊。和匈奴蠻子相比又如何?”
“我今日是帶著銀子來買鹽,也是在給展伯父一個機會。展伯父確定要將我這份善意拒之門外?”
展飛的氣焰頓時被壓了下來。
展家的私鹽隊,打一打山匪還有幾分勝算,比起朝廷軍隊差了一大截。要是對上匈奴蠻子,就只有送死的份。
裴青禾守昌平縣一戰,展露出的鋒芒和實力,足以震懾人心。
時硯拿出隨身攜帶的赤金算盤,手指翻飛,撥出一個數字:“就照這個價如何?”
價格只比成本高了一點,勉強有些毛利可賺,不至于逼人跳墻。
拿捏得恰到好處。
展飛捏著鼻子應了這筆生意,待時硯走了,氣得砸了一套茶碗:“晦氣!以后離這小子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