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重你,仰慕你,這是私情。全力支持裴家,卻和私情無關。我看好裴家軍的未來,在此時下重注,是為了時家的將來。”
公私能分得如此清楚嗎?
裴青禾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時硯又道:“退一步說,便是公私分得不清,吃虧的也是我,你又沒什么損失。你有什么可擔心的?”
說來奇怪。表白的人十分從容,半點都不尷尬。倒是裴青禾,顯得有些心虛。
裴青禾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得有道理。其實,我剛才就是做做樣子,心里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你別小覷了我,我心腸既冷又硬。”
時硯也笑了起來,扯開話題:“現在路上不太平,又帶著那么多金銀,只怕遇到流民匪徒。”
裴青禾早有準備:“我帶了五十人,隨你一同去。”
時硯行事干脆,半點不拖泥帶水,點點頭道:“我再點三十個家丁,讓人備干糧。一個時辰后動身。”
這些瑣事,吩咐董二郎去便可,時硯今日卻親自去了,是為了避免四目相對的尷尬。
裴青禾忍不住撓撓頭。怎么莫名就有了負心女子的錯覺。
裴青禾和時硯說話的時候,眾人都避讓一旁,聽不見兩人說什么。時硯的神色表情又格外正常,無人多心。
一個時辰后,幾輛馬車和數十匹駿馬出了時家鄔堡。
時硯自小體弱,被精心養大后,身體比幼時強得多。不過,每年寒冬,他基本都不外出。此次要去遼西,他特意坐上特制的馬車。車廂有鐵制的夾層,可以擋住弓箭襲擊。車廂內還有一層皮毛,擋風暖和。
休息的時候,時硯邀裴青禾上馬車喝茶。
時硯這般灑脫磊落,裴青禾也不便小氣,笑著上了馬車。一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黑熊皮,不由得失笑:“這可是我去年送來的黑熊皮?”
“正是。”時硯笑道:“這么完整的黑熊皮,是難得的珍品。祖父舍不得用,就給了我。”
換作別人,早將黑熊皮收起做藏品了。時硯是實用主義者,直接拿了出來用。
裴青禾很欣賞這樣的行事做派:“有什么舍不得的。好東西就是拿來用的。等明年春日,我再上山打獵的時候,再獵一張更好的給你。”
時硯看裴青禾一眼:“到了春日,你就要領著新操練的流民進山剿山匪了吧!”
裴青禾挑眉一笑:“我的計劃這么明顯么?”
時硯抽出一個小小的木屜,取出一小盒肉脯一匣子果脯,打開送到裴青禾面前:“裴氏女子們打了幾次硬仗,流民們還沒殺過人見過血,實戰才能練出精兵。趁著冬日練兵,春天暖和了,正好進山練兵。順便將剩下的幾個山寨都拔了,以后燕山就是你的地盤。”
“背靠燕山,進可攻,退可守。有大軍或大批流民前來,就能退進山林里。”
裴青禾拈起肉脯,一口接著一口。
時硯為她斟一杯茶,笑著說了下去:“現在裴家軍不缺糧不缺衣,缺的是兵器和戰馬。”
“上山剿山匪,戰馬用不上,買兵器才是最要緊的。”
裴青禾將茶一飲而盡:“說得沒錯。裴家村里現有的兵器,只夠三百人裝備。現在練了八百士兵,欠缺不少。可惜,北平軍去了京城,將戰馬兵器都帶走了。不能再薅北平軍的羊毛。”
和孟將軍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遺憾,就不必說了。以時硯的精明仔細,應該能品味出幾分。
裴青禾一臉占便宜沒夠的惋惜。
時硯再次失笑,見她不愛吃果脯,又拿了一盒牛肉干出來。
裴青禾每日練武,體力消耗大,胃口極好。路上吃的干糧只能勉強果腹,一盒牛肉干吃完,再喝一杯清茶解解膩,正好繼續趕路。
一路走的都是官道,不時遇到行商和百姓,偶爾有流民遠遠跟隨。一行數十個女子和幾十個壯漢,皆騎著駿馬背著弓箭長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沒點分量的,根本不敢靠近。
為了趕路,連著幾晚都宿在野外。
裴青禾將所有人分了三班,輪流守夜。
篝火一直燃著,眾人圍著篝火,躲在簡易的帳篷里,合衣而眠。
“今日有一伙人,一直跟著我們。不知是哪來的匪寇。說不準什么時候會動手。”
裴青禾低聲囑咐裴燕:“你守上半夜,機靈點。”
裴燕點點頭。
這一伙流寇,耐心顯然不足,還沒入夜,就急匆匆地沖過來。
一群烏合之眾,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有幾個手里拿的還是鋤頭和木棍。都沒用裴青禾出手,裴燕帶著守夜的一班人沖過去,唰唰幾刀下去,殺了幾個。幾十個流寇就被嚇得一哄而散。
裴燕要去追,被裴青禾攔下了:“不用追。這些就是附近的村民,看我們車馬眾多,想來撈些便宜。”
北地民風彪悍,村民忙時種地,閑時集結搶掠路人,不是什么稀奇事。都是一群窮鬼,榨不出二兩油,不值得追殺。
過一日,又遇一伙匪徒。
這伙匪徒顯然受過一定的訓練,有組織有指揮。
裴青禾拉弓,一箭射殺匪徒頭目。其余匪徒立刻慌亂起來,被殺了小半,剩余的倉惶逃竄。
裴青禾冷聲道:“能殺多少殺多少,不要追了。”
時少東家安然待在馬車里,透過車窗看著裴青禾大殺四方。
董二郎也探頭過來一起看,嘆道:“六姑娘利箭如神,長刀也厲害。那些流寇,連一刀都接不住。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姑娘!”
時硯凝望著揮刀殺人如剁瓜切菜的裴六姑娘,那抹凌厲的身形,深深烙印進眼底。
董二郎唏噓過后,轉頭就被自家主子的眼神麻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時硯收回目光,恢復如常:“流寇被趕跑了,繼續啟程。”
兩日后,終于到了遼西軍的大營。
北平軍十里之外就設崗哨,一里一個。遼西軍就松散多了,五里才有崗哨。
裴青禾就在五里外停下了:“我不便去軍營,就在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