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了半夜,高侍衛和孫校尉都殺紅了眼。孫校尉麾下的大頭兵,已經沒幾個能站著的了,東宮侍衛也死傷了兩個。
不管這伙流匪背后的主子是誰,血債必須血償!
兩人應聲后,各自領著還能動彈的手下去搜尋驛館。
裴青禾也沒閑著,目光一掃,張口點了十余個還能動手的:“你們幾個,隨我來。”
裴蕓肩膀挨了一刀,裴燕左腿被傷,都得去敷藥包扎。冒紅菱身上也有兩處輕傷,還能走動,一聲不吭地跟了上來。
驛館里橫七豎八地躺了許多尸首,有大頭兵有流匪,還有些女子尸首。
沒有人哭。
一夜血腥廝殺,所有人都在拼命求生,遍地都是死人。流匪能死,大頭兵們能死,連驛館里的驛丞驛丁都死了,裴家女子就死不得了嗎?
裴青禾說得沒錯。想活下去,唯有拼盡全力。
裴青禾揮刀,將一個流匪頭顱砍了下來:“流匪的頭顱全部都砍了,以免有人裝死躲在其中。”
冒紅菱左手長槍,右手撿起長刀,猛然揮刀,砍下一個頭顱。鮮血飛濺至裙擺,綻放出一朵血花。
這一刻,過去的裴家二少奶奶徹底消失了,活下去的是冒紅菱。
裴氏女子們,各自咬牙去砍流匪頭顱。
忽然一聲驚呼!
一個滿身血跡動也不動的身影忽然跳了起來。
裴青禾早有防備,右手一動,長刀飛了出去。
鋒利的長刀刺穿流匪的胸膛,余力未盡,刺入樹干里。
那個裝死的流匪慘呼一聲,被長刀牢牢釘在了樹上。鮮血順著刀柄往下流淌。
被救下的許氏,是四房的堂嫂,今年二十七歲。許氏死里逃生,心跳如雷,呼吸急促,秀麗的臉孔煞白。
裴青禾對許氏道:“下次留心一些。”
許氏驚魂未定,機械地點了點頭。
裴青禾又道:“你去砍了他的頭。”
許氏這輩子連雞都沒殺過一只,今夜廝殺,她一直躲在后方,沒怎么動過手。此時被裴青禾指揮著上前,咬牙揮刀,砍了下去。
結果用力不當,刀卡進了骨縫里。
許氏不知是羞是愧,臉孔漲得通紅。
裴青禾沒有取笑許氏,接了許氏手中的刀,略一用力,將刀抽回。然后砍了流匪頭顱。
輕松自若地像農夫砍一顆大白菜。
許氏動了動嘴,一個字都說不出口,轉頭就哇啦吐了一地。
裴青禾腦海中閃過模糊久遠的一幕。
她第一次殺人,是在十四歲那年。裴家一門流放女眷,在流放之地度日艱難。時不時就有地痞流匪前來,或是索要糧食,或是打著占便宜的念頭。起了沖突之后,免不了要動手。
她面容被毀,心情陰郁,下手沒個輕重,用柴刀劈死了一個流匪。
殺人之后,她吐了一回,接連做了幾晚的噩夢。后來殺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抓出了兩個裝死的,所有流匪的頭顱都被砍了,堆在一處,十分可怖,猶如修羅地獄。
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
“所有兵器都撿起來。”
裴青禾沉聲囑咐:“用水沖干凈,裝進糧袋。先藏進地窖里。”
冒紅菱略一猶豫,低聲問道:“是不是要和孫校尉高侍衛他們商量一二?”
裴青禾淡淡道:“剿滅一百多流匪,軍功都歸他們。我就要一些無足輕重的戰利品,還用商量嗎?”
這倒也是。
一夜激烈廝殺,流匪被殺了個精光。裴青禾沖鋒在前,殺得最多,也最兇猛。領頭的悍匪死在裴青禾刀下,是這一戰能大獲全勝的重要轉折點。說裴青禾是最大的功臣,絕不為過。
裴青禾不要這份功勞,全部讓給孫校尉和高侍衛,只要些流匪的兵器,他們兩個哪有臉反對?
還有一層深意,裴青禾沒有說出口。
這些剿獲的兵器,皆是精鐵打制。比孫校尉手中的兵器都要好一些。普通的流匪怎么可能有這等利器?
將這些利器都藏起來,應付過官府的盤查,以后通通帶走。讓這一伙來路不明的兇徒,就如真正的流匪一般,死得悄無聲息。
這對東宮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東宮不用做什么,只要穩住,就是真正的贏家。連裴仲德兄弟都沒能讓太子失了分寸,太子又怎么會因為裴氏女眷就和魏王翻臉。
裴青禾這樣處置,是表明自保的態度和不追根問底的立場。
果然,高侍衛知道此事后,沒有反對,甚至主動對裴青禾說道:“這一戰,裴家女眷死傷不少。六姑娘激戰一夜,也一定累得很,不如先去歇著。一應后續事宜,由小的出面來應對。”
都是聰明人,話說三分,點到為止。
這一伙流匪背后的主子,裴氏招惹不起。高侍衛出面,就是東宮出頭撐腰。至少能擋一擋后續的狂風驟雨。
這份人情,裴青禾不能不領:“多謝高侍衛。”
高侍衛深深看一眼裴青禾:“小的該多謝六姑娘。多虧六姑娘沉著冷靜指揮得當殺伐果決,不然,現在躺在地上的尸首,只怕就是我們了。”
一夜激戰廝殺,裴青禾強悍的實力無需多言。高侍衛從震驚到欽佩,再到此刻冷靜下來,疑云頓時涌上心頭。
箭術如神,刀法凌厲,都可以歸功于天賦異稟。可那份殺人且切瓜剁菜一般的鎮定,到底從何而來?
難道這世上,真有天生殺神?
裴青禾對高侍衛的疑惑洞悉了然,不過,這等事沒法解釋,也不用解釋。
孫校尉激動嘶啞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他還沒死!快叫大夫過來!”
裴青禾轉頭看了過去。
被砍斷了右臂的方臉大頭兵,躺在血泊中。眾人都以為他死了,打算抬起和其余大頭兵的尸首堆放在一處。結果,抬起之后,方臉大頭兵竟然動了一動。
還沒死,還有一口氣!
孫校尉的五十個手下死了大半,還活著的個個都有傷。大夫只有一個。孫校尉紅著眼嘶吼,包大夫嘴上應著,一時半刻根本過不來。
裴青禾走上前:“我來替他包扎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