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年輕的實職左郎中,還是子爵之尊,陛下對你可是十分恩寵啊。”
散朝之后,霍行遠與陸行舟并肩走向宮外,語氣贊嘆。陸行舟只是微微笑著,看得出疏離的態度,卻倒也沒有以前那種顯而易見的抵觸憎惡。
朝野上下看在眼里,都視為陸行舟有了和解的意愿。
畢竟之前霍璋就是他帶著去營救霍行遠的……嗯,霍璋還因此被皇帝也記了功,已經起復了,只是暫時還沒有上任,和盛元瑤如今情況一樣。
現在的陸行舟自己有著封爵,就算在正常的家庭里,這也屬于能自己另開堂號的了。既然可以自己開支,早前關于要不要“回霍家”這種尷尬也就不存在,連霍琦等人之前抵觸的“搶家業”也不存在,完全可以視為分家的兄弟,只要“父子倆”能說開就行。
這是對雙方都更容易接受的解決方法。顧戰庭給陸行舟封男爵的時候,就有一部分是帶著這個考量,可以說是對霍家家事費上心了。
見陸行舟只是微笑不答,霍行遠又尬找話題:“既然立功回來了……中午回家吃個飯,也算接風洗塵?”
陸行舟終于笑道:“那就不用了,陸某在京中朋友雖然不多,可想給我接風洗塵的還是有幾個的。”
霍行遠有些無奈,旋即氣血一陣不暢,咳了起來。
之前那傷竟然還沒好。
陸行舟瞥了一眼,作為真正的兇手,他知道自己當時的實力并不足以讓一位一品強者纏綿病榻接近兩個月,尤其在霍家有丹爐的情況下……感覺霍行遠裝樣子的可能性居多。
不想泄露丹爐嘛……甚至有可能故意留點病根不去治。
想想有點諷刺,就像那些貪官一樣,明明那么多錢卻不敢用,騎自行車吃泡面,面上日子過得還不如普通人呢。
可是何必呢,大乾丹學如此興盛,你就正常找丹師醫治也早該好了。
心念轉過,面上還假意關心了一句:“侯爺在北疆被刺客所傷還沒好嗎?可有找丹師看過?”
“看過……也沒大礙了,剩點根子。”霍行遠擺擺手,嘆了口氣:“閻羅殿果然非同一般。”
“確定是閻羅殿了?”
“東方鬼帝紀文川表示對此事負責,應當是他了。”霍行遠眼里有些冷意。
陸行舟:“……”
牢紀真是好兄弟。
說話間,兩人走到一棟大宅前。
這整個區域多為達官顯貴們所居,裴府、霍家,包括盛家都在近處,各自相隔最遠的也就兩條街,陸行舟熟悉的煙雨樓也在這左近。
眼下這個宅子距離霍家最近,就小半條街的距離,中間只隔了幾個其他官員府邸。
宅子上掛了牌匾“男爵府”,霍行遠見陸行舟看匾,便笑:“你之前的爵號一直沒定下來,也就先這么掛著,即日起可以改成丹霞縣子府了。”
陸行舟笑笑:“不用,掛個陸府即可。”
霍行遠微微皺眉,卻沒說什么,只是道:“原本官員宅邸,幾進幾出都是有規制的,不能僭越。但陛下恩賜,你的宅子倒是超出了規格,和侯府相當了。”
陸行舟道:“里面有人?”
霍行遠道:“我從家中調撥了一些下人幫忙看著宅院,打掃清理。”
說著轉頭看陸行舟,希望他說一句“那就把人留用”。
但很可惜陸行舟不會這么說,只是淡淡道:“那就謝過侯爺了……陸某自己有薪水,請得起傭仆,這些人讓他們回去吧,我給他們結工錢?”
霍行遠眼里流露出清晰的失望,嘆了口氣:“霍家不差這點工錢。”
頓了頓,又問:“原本是只有傭仆……你既回來了,是否需要護衛?可要家中幫忙張羅?”
其實霍行遠是真只不過想拉一下關系,并沒有插釘子之類的想法,有也不至于這么直接……陸行舟心中倒是清楚,但依然不會接受,客氣地推拒:“不用,這次跟我出使的衛隊,基本是原歸元城將士,歸元城如今已歸妖域所有,他們的建制都撤了,還要等重新安排。我路上問過,其中頗多想退伍了的,安置過來挺好,知根知底。嗯……侯爺若是有意幫忙,幫我跟兵部說說,賣點面子?”
霍行遠原本挺失望的,聽到后面幾句,笑容又重新綻放:“小事一樁。”
話到這里為止,兩人始終都在門外說話,陸行舟沒有請霍行遠進門的意思。
霍行遠嘆了口氣,終究沒有賴著臉,反倒把里面的傭仆都喊走了,告辭離去。
陸行舟站在門口目送霍行遠率眾進了半條街外的霍家,微微一笑。
這地方挺好。
“噔”背上傳來指頭輕觸的觸感,陸行舟頭都沒回便先笑了:“裴小姐又要當街和臭男人不清不楚?”
裴初韻的聲音頗為驚奇:“你背上長眼睛了?”
“當然是因為裴小姐的香味,陸某念茲在茲,一刻不敢忘。”
“呸,油嘴滑舌。”裴初韻扯著他,反客為主地進了門:“把霍行遠晾在外面就算了,你敢把本小姐也晾在外面試試?”
“吱呀”,大門關上,小男女直接抱在門后,吻了個天昏地暗。
“不、不是……等等……”裴初韻喘著氣:“你、你這功法怎么回事……”
陸行舟離開她的唇,伸手在她濕潤的紅唇上輕抹:“姹男玄功。”
“……”裴初韻咬著下唇,定定地看著他變得更為強壯的樣子,美目漸漸迷離:“行舟……”
“嗯?”
“你安家了。”
陸行舟心中也有些喟嘆。
雖然說他的資產豐厚得很,買房子從來不是什么難事。但在京師有了一套房產并且有了職務的定居安家之感,還是讓人心中有些感觸的。
一般而言,這算是功業初成、安家立業的標志,下一步那就是娶妻生子了。
他現在是真的有上裴府提親的資格了,那個郎中倒也罷了,子爵之尊真不是開玩笑的了。當然對于世家而言,這還是典型的暴發戶,一般是不會考慮的,但若是不一般呢?
裴初韻眼里有了些幽怨,她清楚如果拋開沈棠不論的話,面上來看,陸行舟現在最最匹配的對象是盛元瑤。
還一起同甘共苦同行同宿的,一起去妖域出使歸來,年紀又相稱。在朝野上下眼中,這倆簡直配一臉,市井磕CP的人都有了。
裴初韻覺得自己不能演了,應該公然答應男人的“追求”才是。至于老裴要不要把人趕出去另說,裴清言其實在很多層面上管不住這個女兒,他自己也清楚。
于是便道:“你不要霍家安排的傭仆,我來給你安排可好?”
陸行舟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怕被盛家搶先唄……便道:“好好好,這宅子里裴小姐說了算。”
“真我說了算?”
“嗯啊。”
“那你不許帶盛元瑤回家。”
陸行舟:“……”
我本來也帶不了她回家,最多就是帶著參觀,老盛在呢。
倒是我如果帶國師回家,你如何應對?
裴初韻沒往國師那想,覺得自己搶先了盛元瑤,心中喜滋滋的,拉著他就往外走:“走,去裴府,給你挑一些能干的家丁。”
“你直接搬裴府家丁,問過裴相了嘛?你不如找個管家來,帶我們去牙行就行。”
“那有什么的,反正不能讓你自己去牙行挑。”
“為什么?”
“丫鬟必須由我挑過,長得丑的才行。”
陸行舟哭笑不得:“我根本不需要丫鬟,連家丁也不需要。要使節團幾個將士看家護院就足夠了。”
裴初韻停下腳步,歪著腦袋看了他半天。
“怎么?”
“你……沒有建立勢力的打算?”
氣氛忽地有些安靜,陸行舟也定定地看著她。
“你不能只把自己視為沈棠的輔弼。”裴初韻輕撫他的面頰:“事實上,你自己就代表了一支很隱性的強大勢力,在我裴初韻眼里,沈棠才是屬于你的勢力一環。”
陸行舟道:“那裴小姐呢?”
“我啊……”裴初韻促狹地笑笑:“算,但不完全算。”
“為什么不完全?”陸行舟附耳道:“是因為還有幾個姿勢沒開發么?”
裴初韻才不怕他這點葷話,笑得眉眼彎彎:“是因為你還沒有把自己當個領袖。什么時候真的是了,本圣女再考慮是否投效,至于現在……”
她的玉指在陸行舟臉上劃來劃去:“本圣女可不是為了幫沈棠做事的。”
陸行舟的葷話都卡在了喉嚨里,半晌才“嗯”了一聲。
裴初韻偏頭打量他半天,還是沒看出他是否有自己做老大的意愿,但顯然也不會繼續在這話題上糾結,笑瞇瞇道:“不管你要不要家丁傭仆……反正你這次得了那么多賞賜,先請我吃飯。”
陸行舟笑道:“好。”
剛打開門走出去,遠處匆匆跑來一個道士:“縣子,國師有請。”
裴初韻始終笑瞇瞇的表情一下就沒了,跳腳大怒:“她還不是真師父呢,當先生了不起啊,學徒就不要私人空間談點戀愛嗎?”
道士看著這張牙舞爪的小貓,冷汗直流。
我們天瑤圣地內部基本都已經把這位是國師面首實錘了,敢情你們真情敵還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