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獅狂對霍行遠發動進攻的時候,龍傾凰那邊也收到了信號。
“是時候了。”龍傾凰吩咐左右:“發起總攻,按計劃行事。龍溪、龍云,你們幾個率眾去摧毀城中陣法,控制城防,阻截軍隊;龍烈牽制顧戰庭身邊的大太監海如淵。注意,這個太監很強,不會比你遜色,你拖住他即可。”
這幾個都是妖族頂尖強者,有龍族,也有龍的近親亞種,都是龍傾凰十分信任的左膀右臂。
龍傾凰自從開始懷疑身邊有內鬼,嫌疑范圍就只在這些人身上。
因為其他族群相較龍族都更為弱勢,勾結顧戰庭也很難真正取得妖族大權,唯有龍族內部有一定的可能。如果她龍傾凰重傷,比十年前傷得更重,那這些龍族強者就有可能替代龍族族長之位,進而壓服各族,成為新的妖皇。
龍傾凰沒有辦法確定這些一直以來忠心耿耿、在她當年傷后還是不離不棄的臂膀們到底哪個有異心。
這一次的大舉入侵乾國,龍傾凰知道其實不好打。
顧戰庭雖傷,也調養十年了,至少短期交戰其實是影響不太大的,實力絕不會弱。夜聽瀾具體怎么想也是未知,如果妖族在邊境耀武,夜聽瀾多半會更關注海中問題沒什么心思搭理,但若是妖族長驅直入,龍傾凰包保夜聽瀾那廝坐不住,一定會干涉。
也就是說實際根本取不了多少戰果,最多也就是趁著夜聽瀾沒管,把這些年的失地奪回來。還要承擔被夜聽瀾偷襲后方的風險,屬于冒進之舉。
無怪乎之前某人都猜這是不是因為沖冠一怒要搶男人了……否則不合常情。
龍傾凰何嘗不知,她只是在自賣破綻。
以暴躁母龍的性情,別人不會懷疑她這沖動冒進之舉另有目的,實則她就是想在危機時刻試探出內鬼到底是誰,別的都只是附帶,能取得多少成果都算白賺的。
至于危機,她當然備好了應對。無論是負責破壞陣法的人惡意策動陣法、還是負責牽制太監的人惡意聯合太監背刺,她都有準備。
只是沒想過還有什么古界中人會去偷襲圣山,這是全新的變數,打破了世間這么多年固有的格局思量。多方博弈之中,從來沒有人把這個勢力考慮在內的。
如果顧戰庭看似龜縮挨打,表面只是寄望于內鬼幫忙偷襲一記,實則瞄準的是圣山,那在這場博弈中還是顧戰庭勝了一籌。
龍傾凰寧愿認為陸行舟在騙自己撤軍。
念頭一閃而過,龍族精銳已從天而降,突入主城。
主城的各類限制陣法,禁飛、限制力量,諸如此類,在強如龍傾凰面前毫無意義。
云龍探爪……這次是真探爪。
巨大的龍爪砰然落在城中央,大地震顫,房屋傾塌,土石飛濺。
只一擊,城都毀了一半,城中陣法被強橫無匹的能量沖擊沖得短暫失效。
暴力如斯。
早被遣散的居民躲在邊角瑟瑟發抖,驚恐地看著金龍化為一個金袍美人,出現在城守府門前。
其余龍種也化作各色人類模樣,瞬間分散四周,搶占陣眼,壓制軍隊。
龍傾凰帶著龍烈緩步進入城守府,原主將都不知道哪去了,空曠的前院之中顧戰庭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庭院中的花叢。
一個老太監侍立身后,警惕地注視著龍傾凰前行的動作,那是顧戰庭身邊最親信的太監海如淵,此前那個“犒勞北疆”的太監海賢就是他干兒子。
龍傾凰忽地立定。
老太監才驚覺,她距離顧戰庭正好三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龍傾凰忽地開口,語調諷刺:“霍行遠率京軍是來救你的。”
顧戰庭“嗯”了一聲,還在看花:“行遠一直很忠誠。”
“他們來救你,陷入苦戰,你居然還在看花。”
“我看的不是花,是閣下的氣。”顧戰庭笑笑:“從你來時,此花看似如舊,實則內心在凋謝。”
龍傾凰饒有興致地問:“這意味著什么?”
心中忽地就想起陸行舟,如果是他,估計會說這是妖皇陛下閉月羞花。
顧戰庭淡淡道:“它畏懼你。植物有靈,閣下無疑是諸多生靈最畏懼的一類。”
龍傾凰覺得索然無味:“這不用你說,我知道。”
這倆對話,倒是都沒有人自稱“朕”。
某種意義上說,龍傾凰其實也算尊重顧戰庭,尊重的不是乾皇的地位,母暴龍一直尊重強者,無論是修行,還是腦子。
顧戰庭的修行無疑是很強的。當年的兩敗俱傷,可是實打實打出來的。
但她還是補了一句:“我還知道,畏懼我的生靈,不僅是它,還有你。”
顧戰庭終于轉身正面面對龍傾凰,淡淡道:“說得是。”
困擾他十年的傷勢就是眼前女子造成,而當年對方的傷現在卻已經好了。
說畏懼或許過了,說忌憚那是一等一的。
顧戰庭想打壓夜聽瀾,但最想除去的對手并非夜聽瀾……畢竟夜聽瀾沒有權欲,不會對誰不利,而妖皇龍傾凰卻是可能掃平天下。
這一次以身入局,把自己置于這么危險的境地,任由京中謠言四起,任由霍行遠援軍做為棄子……搞得丟人現眼得很,一切都只為一個目的。
除掉龍傾凰。
并且是在夜聽瀾不在的情況下,除掉龍傾凰……至少擊敗她。
當年之戰,幾乎所有風采被夜聽瀾占據,人們談及他就只剩一句兩敗俱傷……導致屈居夜聽瀾之下整整十年,這幾乎成了顧戰庭的心魔。
如果此役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
龍傾凰道:“既然你畏懼我,為什么卻敢獨自面對我?這三天你看似被圍困,實際我很清楚你的能力,你如果要走,早就走了。”
“那豈不就是把邊城拱手相讓?”顧戰庭笑了笑:“顧某雖然不才,這種事倒也是做不出來的。城池能不能保住,那得打了才知道。至于你們能繞過防御漏洞攻略后方城池,這點事先我倒確實沒想到,看來大乾內部出了不少問題,我回去之后會重新整肅。”
“那首先你必須回得去。”龍傾凰沒有太多寒暄的心情,留下最后一句話,衣袍無風自動。
一記龍拳已經到了顧戰庭面門。
妖的修行,和人類很不一樣。
上古之時,她們甚至連境界稱呼都不一樣……對于超品而言,人稱暉陽,妖稱萬象。
暉陽者,明堂光耀,千里輝光,講的是神魂之修。所以這個階段活不下去的修士,最愛奪舍,他們的陰神能留存的時間遠超肉身。
萬象者,萬物之征。千般萬態,變化無窮,屬造化之功。不管神魂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實際外顯的依然在肉身之變。
今人沒有如此細分,反正都叫超品,就算懂一些古稱的,大概也只會把妖族的修行也歸結為暉陽。那無所謂,重要的是顧戰庭懂。
龍族的肉身修到萬象,其強度早就不是一般人類可以想象。
有的人可能膜都破不了。
但顧戰庭面對這足以轟碎一座山的拳頭,袖袍鼓脹,竟然也是一拳正面相對。
漫天紫氣從空中浮現,仿佛這一拳帶出了天象之變,紫云浮過長空。
皇極驚世,紫氣東來。
“轟!”
兩拳相交,城守府瞬間化為廢墟,繼而連廢墟都灰飛煙滅。
兩人所處的中心,地面塌陷出一個深坑,深坑以兩人為圓心擴散,囊括了小半個城池。那被顧戰庭裝逼看著的花,連個根都沒留下來。
勢均力敵。
霸道無匹的龍之拳,竟然被皇極驚世經正面抵擋,毫不落下風。
不知道如果獨孤清漓看見了,會不會覺得皇極驚世經還是個好功法……無怪乎沈棠面對敵手時那霸道狂猛的爆發力,往往能讓對手不知所措。
龍傾凰的預判是對的,至少短期作戰,顧戰庭不會被傷勢牽累太多。
雙方帶著的人也默契地戰成一團,各自牽制著不讓對方去打擾自家陛下的對決。
東海之上,夜聽瀾懸于半空,回首西顧。
“宗主,北疆……”
夜聽瀾收回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島嶼:“這便是你們探知的古界中人最后的秘地?”
“是。”
“你們封鎖周遭,不得放走一個。北疆之事無須在意,陸行舟在籌謀,總不會出大事。”
“……不是,陸行舟就是個三品……”
話都沒說完,夜聽瀾已經直撲海島。
身后的長老無語得要死,只得跟上。
北疆兩人在這瞬息之間已經交手上百回合,對于他們的層面而言,往往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分勝負。
而任何一點外力干擾,都有可能讓這個天平瞬間失衡。
激戰之中,龍傾凰忽地失笑出聲:“你的精銳京軍,竟然連一炷香都沒頂住,哈……哈哈哈……”
兩人的神念覆蓋千里,雖然沒必要張那么大,那邊的戰局顯然都在兩人觀測之下。龍傾凰試圖以霍行遠的失敗激起顧戰庭的憤怒或感傷,那在對決之中可能致命。
結果顧戰庭神色根本連變都沒變一下:“勝敗兵家常事,那是獅狂的能耐。”
結果話說完,倒是一挑眉。
龍傾凰也是“咦”了一聲:“這姑娘是誰,好犀利的劍……坐著輪椅還趕來參戰,多不要命啊……皇極驚世經?”
顧戰庭微微一笑:“犬女無狀,讓閣下見笑了。”
“你女兒……”龍傾凰倒是很好奇:“怎么聽人喊她沈宗主呢?你女兒還開宗立派?什么宗?”
“天行劍宗。”
顧戰庭只當隨口拉家常,卻沒想到龍傾凰心中倒是動了一下。
天行劍宗,怎么有點耳熟?
陸行舟是不是天行劍宗客卿?他就是在為這個女人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