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微寒,陸行舟泡在熱水桶里休息,舒緩著連日來的疲憊。
小丫鬟委屈巴巴地在給他搓洗。
雖然她覺得自己來找陸行舟不是因為任務,可師父確確實實布置過任務,該死的陸行舟還猜到了,這讓她有點小心虛。
否則所謂丫鬟早就只是個情趣稱呼,哪需要真做丫鬟幫他洗澡呀……
可事實上,不僅僅是丫鬟的問題……原本她回歸裴家之后,就再也沒有需要和陸行舟“虛與委蛇”的地方了,正如上次見面她問的“你擔心我回去后會與你割席?”
當時陸行舟回答的是“是擔心過”。
她本來確確實實可以不再搭理陸行舟,更別提什么當丫鬟了。
之后大家并沒有繼續討論她為什么不割席的問題……仿佛默認了裴初韻舍不得他,不想割席。
其實雙方心里都有數,因為他有價值啊,合歡小妖女都經營了這么久的關系了,怎么肯隨便割席吶……
這話說出來就傷感情了,兩人都很默契地不提。
可僅僅是因為價值嗎?那閣樓上的寂寞,想要見他的渴望,是假的嗎?
小妖女不敢承認,也不太甘心。初出茅廬的合歡圣女,一個男人都沒騙到,先自己栽了?
氣死人了。
師父的任務,也不知有幾分是給了自己繼續和他膩在一起的借口,表示并不是自己栽了。
可男人心里怎么想?
裴初韻有些負氣地搓搓著,用力把他皮膚搓得通紅。
讓你欺負我,毛都沒拔你的,還欺負我。
其實陸行舟根本就沒去質疑小妖女,他心中對小妖女的信任不知不覺也莫名的有點超標了……此刻他心思實際還沉浸在思量葉夫人的問題。
上一次見面葉夫人還是很友善的,因為自己幫助孟觀破獲嬰鬼案,可見這位至少是個正派人士。
這一次態度就有點怪異了,應該是發現了自己和閻羅殿未曾真正割席的緣故,讓她變得有了些警惕。
皇帝不警惕、鎮魔司不說啥,你葉夫人怎么在這事上警惕起來了……你和元慕魚有仇?導致特別敏感?
是了,還真有可能……這位葉夫人八成是一品強者,和元慕魚一樣實際年齡不知道幾歲了,極有可能這倆年輕時在江湖上不對付,恩怨時間甚至要在自己認識元慕魚之前……
元慕魚確實從來沒有說過她的往昔,認識這么多年對她的過往一無所知。
這么一想忽然就通暢了,葉夫人所謂的她來教自己,是有意盯著自己呢?
“嗤……”陸行舟無意識地嗤笑出聲,下一秒就變成了:“嘶你謀殺親夫啊!”
“搓死你!”裴初韻恨恨道:“真靠在那里跟老爺似的,讓我伺候搓洗啊!我現在是貴女,多少人追你知道嗎!還嗤,嗤不死你!”
“我只是走神了,笑的不是你。”陸行舟捉住她的手腕,笑道:“小的也可以幫裴小姐搓洗的呀。”
“美得你!”
“你看,讓你幫我搓,你不高興;我幫你搓,你也不高興……這讓小的很難辦啊。”
“你可以幫我洗腳。”
“真的?”
裴初韻愣了愣,哭笑不得:“忘了你是個不正常的。”
“那就正常一點。”陸行舟伸手一拉,裴初韻沒什么抵抗地被拉進了桶里,又濕漉漉地鉆了出來,怒目而視。
陸行舟低頭吻了上去,同時伸手搓洗。
裴初韻沒反抗,婉轉迎合了一陣,又微微分離,低聲道:“師父雖有命,但我不一定要聽她的。對你如此,對裴家也一樣。”
“我知道。”
“但如你所言,擺爛的話……我早晚會失去宗門信任,到時候的變化……”
“裴家對你如何?我看不錯的樣子。”
“目前我沒見到河東宗族的人,也沒見到兩個叔叔。單論父親和兄長,對我都不錯。”裴初韻猶豫片刻,又低聲道:“但這些時日下來,我很確定,我不喜歡過這種裴家貴女的生活。”
“這倒是能想到,世家規矩多,顧慮大,遠遠沒有你行走江湖的自由自在。”
“所以我若靠向裴家,就必須過著我不喜歡的日子,說不定將來也會讓我對付宗門,婚嫁也無法自主;但若靠向宗門,則必須獲取宗門的信任,無論是害裴家還是害你,我都不想做。”裴初韻喃喃說著:“說著擺爛擺爛,我……還是有點迷茫。”
“這就是你總忍不住來找我的原因?”
裴初韻怔了怔,又自嘲地笑笑:“是吧。至少你不會害我。”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靠向我?”
裴初韻笑了起來,伸出纖指刮著他的臉蛋:“那就到你真能讓人依靠的那一天……現在這個想要了我都沒膽子上馬的公子可不夠格。”
“真以為我沒膽子?”嘩啦啦一陣水響,兩人變化了個姿勢。
裴初韻很快瞪大了眼睛,感覺到了清晰的兵臨城下:“你……”
她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這可是水里,很滑的,在這亂擺姿勢一不留神真會進去的!
陸行舟低頭再度吻上,裴初韻忽地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好像是要玩真的了。
不知為什么,明明之前還挺希望他動真的,這會兒卻泛起了一種恐慌感。裴初韻伸手護住不毛之地,有些弱氣地哀求:“不要……”
陸行舟停下了動作,低聲道:“所以是誰沒膽子?”
“是我總行了吧!”裴初韻急道:“我失了元陰,又沒有控制你,怎么交待啊?裴家那邊也會看的。”
這話一出,空氣忽然安靜。
裴初韻再度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終于沒再出聲。
這情急之下的真心話,幾乎就擺明了,如果真做了什么,她不會控制他……之前陸行舟擔憂的事可以不用擔憂了。
現在反倒是她要擔憂,陸行舟會不會為了一時歡愉,把她目前暫且安穩的處境瞬間打破。
“小丫鬟還敢不敢激公子的將啦?”陸行舟把她攔腰抱起,跨出了澡桶,又順手扯了浴巾幫她擦拭。
裴初韻吁了口氣,眼波如水,柔柔地看著他輕柔擦拭的樣子。
就像擦拭著精美的瓷器。
陸行舟一邊擦著,一邊隨口道:“其實很多事情沒有那么復雜,只不過是你個文青妹容易患得患失。早就和你說過,你現在需要做的是等,等雙方都流露出需要你做什么的真意,才輪得到找我討論的時候,現在都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為賦新詞強說愁……全詩有嗎?”
陸行舟實在好笑:“有。穿好衣服,我去寫了給你。”
“不用我拿什么換?”
陸行舟指了指自己的臉:“從來都是親一口換的,童叟無欺。”
裴初韻斜睨著他,忽地伸手輕推。
陸行舟后退一步,裴初韻再推一步,陸行舟便坐倒在床。
陸行舟正要說什么,小妖女已經手按洞簫:“裝什么只要親臉呢,你那套欲擒故縱的小套路,本圣女早看穿了……反正……你既能懸崖勒馬,我總不會讓你憋著,就當狀元獎勵了……”
說著說著,慢慢俯身下去。
簫音漸起。
陸行舟想說的話全吞了回去,吁了口氣不動了。
所以說,生氣男人只想著這個,最后不還是這個么……
盛元瑤興高采烈地牽著阿糯去賭場兌了賭注,一夜暴富。
此前派去問青瑤園是否出售的下屬也給了反饋,青瑤園居然本就在掛牌出售,而且價格還比市價低。
原因很簡單,這里死了人……雖然對于一些人來說,新秀第一隕落之地算是個值得瞻仰憑吊的遺跡,但對于想游園的公子小姐們而言那就叫晦氣。
這段時間正是春游的好光景,青瑤園卻是門可羅雀。保養這么大片的山林湖泊可不便宜,原主早想賣了。
偏偏這個晦氣對于盛元瑤來說那叫喜氣,一個想賣一個想買,當場就宣布易主。
至于沒人來玩虧錢這種事,對于有人脈的衙內來說完全不是事,單是讓裴家兄妹多來這組織幾次,名聲就回來了……
不過短期內盛元瑤還不想待客呢,第一個客人當然必須是陸行舟。
買下青瑤園,盛元瑤興沖沖地拉著阿糯回歸,想邀請陸行舟明天去看大家的天緣之地。就連買下來的錢都是靠著陸行舟中狀元,真是福星。
結果剛到陸行舟門口,裴初韻擦著嘴巴急匆匆地跑了出來,盛元瑤狐疑地攔住:“你們剛才在里面干什么?”
阿糯望天。
裴初韻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才慢悠悠地回答:“沒什么,陸行舟拿了狀元,我給他送了點禮物。盛小姐就這樣空手來呀?”
盛元瑤傻了一下,還真沒準備禮物……地契算嗎?這東西要送也不是這時候送的!
可她哪肯在裴初韻面前露怯,梗著脖子道:“我自然會送,反正不會比你的差。”
裴初韻露出玩味的笑容:“那我很期待,你能怎么不比我的差……我能看嗎?”
“不能。”盛元瑤惱羞成怒地撇開她,一溜煙進了門:“老陸,狀元考得不錯,獎勵你明天去游園怎么樣?別天天窩在家里,要憋出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