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良離開魔都,沒有立即飛去蓉城,而是來到六朝古都金陵。
那里有一個他上輩子的創業小伙伴。
準確來說,是帶他創業的老大哥。目前有多少能力不知道,畢竟還比較年輕,但人品絕對過硬。
之所以現在才來找人,是因為沒有聯系方式。
游戲科學,還缺一個大管家。
陳貴良打車到金陵的荷花塘老城區,憑借模糊記憶一路打聽。
上輩子,他只來過這里一次,到老大哥家里做客。
雜亂不堪的老舊小巷里,坐落著一家賣鹽水鴨的小店。
驅蠅器帶動紅綢帶慢慢旋轉,趕走那些想要接近鴨肉的蒼蠅。天氣悶熱,巷子里沒啥人,老板躺在屋內吹風扇打盹兒。
“你好,請問屈國豪在嗎?”陳貴良問道。
連喊兩聲,老板終于醒來:“你找他做什么?”
陳貴良道:“我是他朋友。”
“快進來坐,”老板仰頭朝著樓上喊,“國豪,你朋友來了!”
陳貴良拎著水果進去:“叔叔,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
“來就來嘛,帶什么禮。”老板笑呵呵說。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穿著一件背心下樓,感覺陳貴良有點面熟:“你是……”
“陳貴良。”陳貴良笑道。
“我靠!”
屈國豪揉揉眼睛:“我說怎么面熟呢,上個月才看到你的新聞。你怎么來我家了?”
陳貴良說:“這段時間,我的公司在招人,有人強烈推薦你。所以嘛,我專門從京城飛過來,也學學劉備三顧茅廬。”
屈國豪有些得意,他居然能引來互聯網新貴登門招聘。同時又有些尷尬,現在正是他最落魄的階段。
老板泡了一杯茶過來,又把電風扇對準陳貴良。
1999年,有5個哈佛MBA和2個芝加哥MBA,組成超豪華的海歸創業團隊。
他們5月份制定創業方案,6月份拿到4700萬美元投資,7月份回中國籌備公司,11月份開通網站,12月份注冊用戶達到450萬人。
一年時間,公司員工擴張到300人,僅宣傳費就砸出去300萬美元。
這家公司叫億唐。
屈國豪當時是南大的學生會干部,符合億唐招人擴張的標準,于是成為在校員工兼南大的宣傳負責人。本科畢業后,他正式加入億唐網,并成為其在金陵地區的骨干。
幾年下來,億唐網把那4700萬美元給燒光了。
公司每年都在裁員,屈國豪的職務不斷提升,工資卻反而有所下降。當裁員率超過90的時候,屈國豪連同整個分公司都被裁掉。
他如今窩在家里,正在復習準備考研。
屈國豪感慨:“唉,我以前確實在億唐干得不錯,否則也不會今年才被裁掉。沒想到有人還記得我,還把我推薦給字節跳動。是不是億唐老同事推薦的?”
“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陳貴良問道,“億唐估計就快倒閉了,你覺得他們為什么失敗?”
屈國豪笑道:“高層全是海歸,他們腦子里塞滿了美國思維。把美國互聯網公司那套,硬塞到中國這邊來。而且這些海歸高層,跟我們本土員工嚴重脫節。你知道他們怎么說的嗎?”
“怎么說的?”陳貴良捧哏道。
屈國豪譏諷道:“創始人說,中國的互聯網技術比西方落后5年,中國的管理技術至少比西方落后20年。他看不起自己公司的本土員工,甚至看不起自己創業的這個地方。我和同事提交的本土化方案,一次次石沉大海,都不知道那些高層看過沒有。”
“你了解網絡游戲行業嗎?”陳貴良問。
屈國豪搖頭:“我不玩游戲。”
上輩子,就是你帶著我們搞游戲的,你他媽說自己不玩游戲?
陳貴良說:“我有一家游戲公司,想邀請你去做管理。”
“不是字節跳動?”屈國豪頗為意外。
陳貴良道:“字節跳動已經招滿了,游戲科學還缺專業人才。你直接空降過去,恐怕難以服眾。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話,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屈國豪想了想,問道:“讓我做什么?”
陳貴良道:“我們通過校內網的興趣小組,已經聯系到一些高校的三國殺愛好者。他們在上學期就打了申請,即將在各自學校創辦桌游社。”
“你的第一個任務,是盡快熟悉三國殺業務。第二個任務,是在開學之后,聯絡上各校的桌游社,并讓他們平時保持交流。第三個任務,是在國慶期間舉辦第一屆線下三國殺高校聯賽。今年只設京城、魔都、羊城三個賽區,明年擴大到蓉城、金陵和江城。”
屈國豪說:“只要資金足夠,完全沒有問題。億唐這幾年要死不活,員工和資金都越來越少。別的本事我沒有,但我能以最少的資金和人手幫你把事辦成。”
“這個本事很厲害。”陳貴良道。
屈國豪苦笑:“都是被逼著練出來的。億唐不斷裁員,又不給足經費,還讓我搞活動做宣傳,我只能一個人頂十個人用。”
屈國豪沒問工資多少,陳貴良主動給了個6000月薪。并保證,只要三國殺高校聯賽做得好,就給屈國豪升職加薪,直接讓他做游科的總經理。
中午,陳貴良留在他家吃飯。
他父母得知陳貴良是公司老板,專門請兒子去工作的,態度熱情買來一大堆好吃的招待。
半下午,陳貴良告辭離開。
屈國豪收拾行李,準備前往京城上班。
上輩子有三個創業小伙伴,陳貴良只打算聯絡屈國豪,剩下兩位他都懶得去接觸。
因為剩下那兩位:一個人品不行,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另一個性格不行,遇到挫折就打退堂鼓,財富自由了又直接躺平。
嗯,性格不行那位,經常帶陳貴良去找小姐姐,嚴重消磨咱陳大俠的斗志!
7月中旬,陳貴良回到老家。
他先帶著一些新衣服、新鞋子,前往外公外婆家。
老人家不舍得花錢,給他們錢也是存著,不如直接買東西。
小舅紅光滿面,胡子刮得干干凈凈,身上衣服也比以前整潔。
他還抱著一個三歲的小女孩,這是他白撿的女兒,完全當親女兒疼愛。小姑娘趴在他懷里,好奇地打量陳貴良。
小舅指著身邊的女人說:“這是你舅媽羅曉芬,我們前幾天已經扯證了。”
“舅媽好。”陳貴良問候。
羅曉芬熱情張羅:“快進來坐,外面熱得很。”
陳貴良到堂屋坐下,羅曉芬又去泡茶,再到廚房給他洗番茄。
陳貴良看了一下地面,打掃得非常干凈,屋里的東西也不像以前那樣亂放。
外婆低聲說道:“你小舅媽好得很,老實勤快。”
外公坐在旁邊笑。
小舅說道:“借你那三萬塊,我每年還一點,明年我就出去打工。”
三萬塊錢是彩禮。
這明顯給得太多,在龍都市的農村地區,正常情況給三五千就行,而且很多時候不要彩禮。更何況,還是個改嫁過來的寡婦。
但小舅的情況也很特殊,一只腳有點跛,在農村討不到老婆。
那三萬塊錢,都被羅曉芬留在亡夫家,償還治病債務之后只剩兩三千。
“出去打工就算了,外面的錢不好賺,”陳貴良說,“你以前不是給人看魚、養魚嗎?我再借點錢給你,承包一塊魚塘養魚。虧了不要緊,錢可以慢慢還。只要運氣別太差,也算一個副業。”
小舅也不知道自己打工能干啥,聽到陳貴良的提議:“那我就養魚。管二爺也不想干了,我去承包他的魚塘。”
這個管二爺,七彎八拐論輩分,還是陳貴良的遠房表叔爺。
他們的女兒遠嫁,兒子在城里安家,老兩口平時種地、跑船兼養魚。這幾年歲數大了,不想再承包村里的魚塘,就連貨船都打算賣掉——貨船業務,也就給村民拉點化肥,交公糧時運一下糧食。
就在陳貴良聊天的時候,外公家的鄰居聞訊趕來。
人越聚越多,全都在說恭維話。
還有幾個婦人,旁敲側擊的打聽,問陳貴良的公司缺不缺人。他們也沒啥奢求,只想給兒孫找保安、保潔、搬運之類的工作。
陳貴良實話實說,給他們解釋什么是寫字樓,保安和保潔都是物業公司幫忙安排。
村民們有些失望,但態度依舊熱情,指不定哪天能找陳貴良幫忙。
“滴滴滴!”
村道那邊響起摩托車喇叭聲。
卻是陳興華接到兒子的電話,騎著新買的嘉陵摩托車過來接人。
“家公,家婆,幺舅,舅媽,我就先走了。”
“吃了飯再走嘛。”
“我爸來了。”
陳貴良伸手去掐小女孩兒的臉蛋:“表妹,再見。”
小女孩害羞,躲到小舅身后。看她那舉動,跟繼父還挺親的。
陳貴良提著給父母和奶奶買的禮物,在村民的簇擁下走到村道旁。
見到父親的模樣,陳貴良忍不住調侃:“嚯唷,你這是演終結者呢?”
陳興華上身穿著襯衣,下身穿著花花綠綠的沙灘褲,更扯的是還戴著一副墨鏡,跨坐在一輛嶄新的嘉陵摩托車上。
挺新潮時尚的。
跟他去年的農民工打扮判若兩人。
父母也有自己的追求和夢想,指不定父親早就想這么干了。
極有可能是在羊城打工時,特別羨慕別人能這樣穿著和休閑。現在兒子成了富翁,家里已經不缺錢,陳興華就圓一下曾經的夢。
“上車!”
陳興華拍拍摩托車后座,非常瀟灑地沖兒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