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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夜安靜地過去了。
日光大亮,伴著內侍退朝的悠揚聲,滿朝文武齊齊叩拜恭送皇帝。
年前最后一個大朝會結束,開始年節的休沐。
退朝的官員們沒有半點輕松,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邊走一邊低聲議論。
“……看來這次不是請罪的……”
“……這么荒唐的事,請什么罪!”
昨夜宜春侯進宮的事,官員們幾乎都知道了,不過大朝會上皇帝并沒有提及這件事,只再次重申了白馬鎮案一定要有個結果,肆虐的山賊必須清除,讓魯縣民眾過個好年。
也就是說皇帝沒有在意冀郢仆從指證宜春侯的話。
“……是啊,這也太荒唐了,宜春侯怎么會去屠殺白馬鎮。”
“……幾個仆從在牢房里打架胡言亂語,大理寺卿就不該上報,他也是荒唐。”
“……也不怪大理寺卿荒唐,畢竟白馬鎮有那位楊家小姐……”
議論聲中突然冒出一句話,這話讓其他人都看過去。
楊家小姐。
哦,大家也想起來了,白馬鎮死難者中有定安公的妹妹。
不過,大理寺卿還是太荒唐了,要是定安公死在那里,也值得他大驚小怪一下,一個定安公外嫁多年的妹妹……
先前亂世里親人離散,外嫁遠嫁斷了往來,淡了血親,新朝后親人們之間地位也大不相同,很是常見。
在鄉間一個農婦,親戚可能是京城里某個高官,也沒什么稀奇。
定安公的妹妹,其實也沒什么要緊的。
但有幾人說出這種話后,身邊卻有幾人不再應和,而是神情復雜,眼神閃爍。
“是那位?”
“嗯,就是那位。”
“唉。”
先前說話的官員們有些糊涂。
“哎!”
“哪位啊?”
“定安公妹妹怎么了?”
但那幾人卻不回答,只說沒什么沒什么,然后就走開了。
被留在原地的官員們才不信呢,看著那幾個官員都是武將,且都是跟著陛下征戰過的老部眾……
這位看起來突然冒出來的定安公妹妹,一定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過往!
那必然是要打聽打聽。
“陛下。”
宜春侯在勤政殿等候著皇帝,恭敬施禮。
皇帝含笑說:“岳父,您在阿鳳那里等朕就好,朕也要過去,這么冷的天,別來回走。”
昨夜宜春侯進宮,說完話后,皇帝沒讓他再回去,來回奔波太累,就讓在宮內歇息。
天亮后,皇帝去上朝,宜春侯去見皇后。
“我見皇后是給她說清什么事,免得她又來跟陛下吵鬧。”宜春侯笑說,俯身一禮,“臣此舉必然要引發很多人議論,讓陛下費心了,臣這就告退。”
皇帝有些無奈:“岳父無須多禮。”神情又遺憾,“朕想著跟阿鳳說今年宮宴的事,也請岳父一起商議。”
宜春侯說:“是陛下的宮宴,陛下做主就好。”說罷再次告退。
皇帝沒有挽留,讓內侍們送出去。
殿內安靜下來,皇帝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四周的內侍們屏氣噤聲,然后聽到皇帝輕笑一聲。
宜春侯昨晚的確不是來請罪的。
他先是問皇帝是不是看到大理寺卿送來的冀家仆從供詞,又問是大理寺不好到他家詢問,所以讓衛矯等繡衣來窺探嗎?
皇帝承認見了供詞,但表明沒有當回事,讓大理寺嚴查,也不能亂查,然后把衛矯狠狠罵了頓,罵他自己睡不著覺,就要去攪的別人睡不著。
聽完皇帝的解釋,宜春侯點點頭,又搖搖頭。
“陛下。”他看著皇帝,神情肅重,“那楊氏女還不至于要我出手。”
想到這里,皇帝再次笑了聲,點點頭。
是啊,她哪里配讓宜春侯親手對付。
宜春侯只需要動動嘴,楊家的人就畏懼退避,替他動手了。
皇帝收回視線回到桌案前,看著其上散落的供詞。
冀郢仆從的證詞的確荒誕,他原本就不相信的。
但……
當半夜宜春侯敲開宮門,提及楊氏女的時候,皇帝宛如回到了十多年前。
這么多年了,何止楊氏女不配宜春侯動手,他鄧山在宜春侯眼里還是鄧山。
皇帝伸手將供詞扔在地上。
“燒了吧。”他說。
殿內的內侍們忙上前撿起,放進炭爐里,殿內彌散著淡淡煙火氣,皇帝的聲音從煙火氣后傳來。
“叫衛矯來。”
“陛下,我已經看過太醫了,正讓太醫給我開藥。”
被叫進來的衛矯一臉認真地說。
“那種吃了就睡死過去,這樣就不會睡不著出去勤奮工作,偶然經過某些惹不得的人物,給陛下惹來麻煩。”
“您放心,這藥效厲害得很,一包下去,天皇老子來了也叫不醒我。”
皇帝瞪了他一眼,這天皇老子也包括皇帝吧?
還有,什么惹不得的人物,什么勤奮工作,皇帝才不信他是偶然經過宜春侯府呢,就是故意的!煽風點火,唯恐事情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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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因為繡衣在門外窺探,就如此大動肝火......
皇帝看著衛矯,制止他的胡言亂語,淡淡說:有件事要你做,做完了,再去吃你那能睡死的藥。”
衛矯站直身子:“請陛下吩咐。”
皇帝看了眼一旁的兵防圖:“你查一查邊軍高陽營這兩年的動向。”
高陽營是駐扎東北的邊軍,由高陽將軍柴渡掌管。
柴渡,是宜春侯的第二子。
登基十幾年,高陽將軍柴渡是皇帝最信任的,從未有過私下窺察。
但皇帝的話說完,沒有聽到衛矯或者震驚或者稱贊等等反應,他有些不解看過去,見衛矯似乎出神。
竟然…..
那狗東西,東拉西扯胡言亂語,真讓陛下對宜春侯家動疑心了?
衛矯心想。
這么簡單嗎?
“衛矯。”皇帝沒好氣喝道,“聽到了沒?”
衛矯抬起頭喃喃:“聽到了,陛下你要查柴家。”
皇帝踹了他一腳:“不是柴家,是邊郡高陽營,混賬東西,那是朕的邊軍,朕不能過問嗎?”
衛矯雖然出神,身子靈活避開皇帝的腳,連聲應:“能能能。”
再看皇帝。
“臣領命。”
但沒有轉身就走,而是看著皇帝,忽地上前一步。
“陛下,我舉告我父親要造反。”他說。
不就是胡言亂語嗎?他也可以。
皇帝愣了下,再次抬腳踹他:“滾!”
衛矯滾出了勤政殿,但沒走多遠,就聽到平成公主的喚聲,他轉過身,對著走來的平成公主綻開笑臉。
平成公主沒有笑,臉色微凝:“衛矯,我外祖父走了嗎?”
衛矯點頭:“走了。”說到這里上前一步,“公主,陛下冤枉啊,我本來就是到處亂逛的,別人看到我背后罵我就是了,怎么侯爺跑來怪罪陛下……”
平成公主已經知道冀家仆從指證了,也知道外祖父昨夜進宮,她也覺得外祖父這樣做有些大驚小怪了,這么荒唐的事,父皇不會信的,外祖父不應該特意進宮啊。
她要問什么,衛矯卻俯身一禮。
“我先走了。”他說,抬頭綻顏一笑,“我要去看看我師妹。”
師妹,平成公主愣了下,看著衛矯身形一轉退開。
就像先前那樣如跳舞般優美。
但她現在看著再沒有先前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