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是又有秘密,是我一直沒有將我的事真正地講給你。”
楊落帶著歉意。
莫箏哦了聲,又笑了:“其實你這樣做很好,一開始我們畢竟是陌生人,有些事你告訴我,我不一定會信。”
楊落嘴角一絲笑,不管什么時候,阿聲總是能從他人的角度考慮,不震驚也不抱怨。
“是,現在我們一路走來經歷這么多,你也更了解我,我再告訴你,你不會覺得我說得匪夷所思,是騙人的。”
她看著燈影里的少女。
“我其實不是未卜先知,我是重活一次。”
“我見你第一次的時候,其實是第二次。”
“不過第一次的時候,你送我下山,我們在白馬鎮就分開了,我沒有請你當我的護衛。”
“然后,五年后我就死在了京城。”
“死了之后,我再睜開眼就又回到了五年前,兇賊在白馬鎮殺戮的那一晚,然后再次遇到了你。”
莫箏安靜地聽著,聽到這里釋然一笑:“我說呢,怪不得你那晚見到我,神情很奇怪,似乎認識我,你雖然解釋了是未卜先知,但卜算中見到的人,總歸還是陌生人。”
“我知道我的反應肯定讓人覺得奇怪。”楊落說,“多謝阿聲你盡管如此還肯跟著我走。”
說罷簡單將自己怎么死的講了。
“雖然不是朱云霄親手殺了我,但姜萌能被放進來,以及朱云霄對我被刺傷的反應,可以確定我的死必然是他籌謀的。”
跟朱云霄原來是夫妻,死在自己歡歡喜喜嫁的夫婿手里,的確是夠恨,每次做噩夢都會咬牙切齒,莫箏搖頭:“小姐你還是太善良了,當時應該讓我徹底打斷他一條腿的,可惜了,我留了力氣,只讓他疼一個月。”
楊落再次被逗笑,聽到這么匪夷所思的事,阿聲還是這么淡然,還能開玩笑。
“對不起啊,我當時騙了你,說他也會殺了你。”她說,又解釋,“不過他和他父親的確跟你的死有關……”
說到這里停頓下看著莫箏。
“阿聲,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么事,那一世,我們分開后,你去做了山匪,朝廷派兵,也就是勇武伯父子領兵去剿滅……”
“最后,你死了,頭顱懸掛在京城城門示眾。”
莫箏摸了摸脖子,臉上的笑意散開:“不錯不錯,我果然是這樣死法啊。”
阿聲這個人似乎從來不會震驚,楊落已經不意外了,但竟然還說不錯不錯,聽到自己死了很高興?
莫箏輕咳一聲。
“我來告訴你為什么我后來去做了山賊吧。”她說。
為什么?楊落好奇看著她,莫非有什么心結所求?
莫箏看著她:“因為,我一直都是山賊。”
一直,都是,山賊?
楊落愣了下。
“你遇到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山賊了。”
莫箏說,說到這里帶著歉意。
“其實我也一直有事瞞著小姐。”
楊落神情復雜看著眼前的護衛,又有些好笑,她們兩個也是神奇,互相隱瞞著自己,互相又一起相伴這么久。
“楊小姐你對我如此坦誠,我也不能再瞞著你了。”
“我的確是孤兒,只是養大我的爺爺不是獵戶,而是山賊,所以我從小也就是山賊。”
“你遇到我的時候,我是察覺到有山賊入侵我的地盤才來查看,然后救了你。”
“之所以同意當你的護衛,是因為官兵在搜查山賊,我在這里沒辦法了。”
她早就知道這護衛有很多古怪之處,像獵戶又不像獵戶,原來是山賊啊。
那很多事就理順了。
楊落聽到這里,輕咳一聲。
“你先前瞞著我也好。”她說,“正如你所說,我們是陌生人,你如果當時告訴我你是山賊,我大概就嚇跑了,現在我們一路走來,我了解你人品,你再告訴我真相,我也不覺得你可怕。”
莫箏摸了摸鼻頭,輕咳一聲:“小姐睿智,那么,還有一件事……”
啊,還有什么?楊落看著她,這個護衛比她的秘密還多啊。
莫箏沒有說話轉身走到門邊,手放在嘴邊,發出短促的三聲鳥鳴。
片刻之后,門外突然響起低低的聲音“公子”
“沒事,我讓你們來見見楊小姐。”莫箏說,伸手打開門。
昏燈搖晃,楊落看到門口站著兩個身影,一前一后,一高大一柔弱。
就算看不清臉,當鄰居這么久了,楊落也一眼認出來了。
這是隔壁屠戶夫婦。
莫箏輕咳一聲:“重新介紹一下,他們是我的同伴,也是山賊。”
楊落愕然。
桃花含笑走進來,將手里握著的雙刀插回腰后,又拉了張盛有一把:“別愣了啊,快見過楊小姐。”
張盛有將手里的斧頭也插在身后,走進來。
“楊小姐。”他們說,抱拳施禮。
她早就說過了,重生以來,給她帶來震驚最多的就是這位護衛……楊落忍不住笑了,搖搖頭,怪不得她總覺得這兩個鄰居哪里不對,原來跟護衛是一伙的啊,那很多事就理順了。
“張大哥,桃花姐。”她笑著還禮。
莫箏說:“我已經跟楊小姐坦誠了身份,這樣接下來做事更方便。”
她看著楊落。
“他們一直在協助我,護衛你,護衛著這間宅子,有緊急事,你盡可找他們相信他們。”
楊落點點頭,再次對屠戶夫婦含笑施禮:“有勞了。”
“那街上的乞丐……”
“那個不是山賊,是我們山賊們的手段,到一地靠著乞丐打探各種消息。”
為了不驚醒柳家師徒,張盛有和桃花很快離開了。
楊落和莫箏繼續說話。
“不過我也沒太多可說的。”楊落苦笑,“我雖然活過一次,但活得糊里糊涂,死都不知道為什么死。”
她將自己死亡的過程再次講了一遍。
“我重生后仔細想了很多,再加上來到京城后打探的定安公楊家舊事,對我自己的身份和死亡的原因有一個猜測。”
她說到這里指了指莫箏身前。
莫箏將脖子掛著的玉牌拿出來,在燈下看,聽著楊落的聲音輕輕傳來。
“我猜測我母親與皇帝成過親,我的生父是皇帝。”
莫箏抬頭看著她:“所以你的死與這個有關。”
“人人都知道皇帝皇后結發夫妻,如果與我母親成過親,還有我這個孩子,這傳出去皇帝和柴家都顏面無光……”楊落看著她。
“所以定安公夫婦才這樣百般遮掩你的身份。”莫箏接過話,低聲說,“才有了你上一次進京后就被關在家里不與外界接觸,直到成親,然后被殺死,死因是前妻妹妹嫉恨殺了姐夫的續弦。”
所以這個婚事也是刻意安排的,目的是讓她死在荒唐但又說得過去的一樁兒女內宅情事中。
殺人者也死了,然后這件事和這個可悲的新娘無聲無息消失在塵世中,無人再提及也無人在意。
“但這件事應該不只是定安公和朱云霄兩個人的籌謀,我在臨死前聽到他們那句要跟宮里說一聲。”楊落低聲說,“雖然上一世我不知道發生過什么,但這一次,有我們假扮他人身份當公主伴讀,可以看出以我舅舅家的能力,根本安排不了,所以……宮里必然也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莫箏看著她:“所以你猜測宮里罰我并不是意外,而是故意。”說到這里又恍然,“怪不得定安公說皇后不喜歡我……”
楊落垂目看著燈下在阿聲手心里托著的玉牌,她伸出手指輕輕撫了撫。
“如果我真是猜測的這個身份,皇后必然不會喜歡我。”
“皇帝……能容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