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人沒有被關進大牢,而是直接在家里關押審訊。
“李老太太承認了,是李家父子舉告的蔣家,然后帶人滅門,制造出同黨殺人滅口的假象。”
衛矯走過庭院,聽著繡衣衛士的匯報。
李家的庭院沒有擺著尸首,只是充斥著痛哭和呻吟聲,院落里隨處可見拖拽留下的血跡,令人不寒而栗。
衛矯卻如同看到多么美好的場面,嘴角彎彎帶著愉悅的笑。
他說:“在自己的家里,感受親人們的恐懼和死亡,才是最嚴酷的刑罰。”
跟在他身后的黃縣令打個寒戰,這衛矯出身隴西望族,就算前朝末年天下紛亂,也沒有影響衛氏富貴。
出身世家,年紀也不大,從哪里學的這般手段?
天生的?
李老太太坐在廳內,依舊穿著富態,她身上沒有半點傷痕。
但她腳下是一片一片的血跡。
這都是子孫后輩們的血。
她臉色青白,緊閉雙目,不忍看。
當聽到衛矯的話,她身子劇烈的抖動起來。
“惡鬼。”她嘴唇抖動,睜開眼看著走進來的年輕人,吐出兩個字。
衛矯絲毫不介意。
“老太太,我不是惡鬼。”他坐下說,“你的丈夫兒子才是,是他們把你們拖入今日境地,你怪我做什么。”
李老太太胸口劇烈起伏,跟惡鬼有什么好爭辯的?事已至此,她只求個痛快。
“我知道的不多。”她說,“我是婦人,家里男人做事不告訴我。”
衛矯點頭:“真可憐,結果卻要你承受。”
他的臉年輕又漂亮,說的話也很真誠,但坐在對面的人只覺得可怕。
李老太太閉上眼。
“他們聽到一個消息,蔣望春藏著秘寶。”她說。
秘寶?黃知縣忍不住問:“什么秘寶?”
李老太太閉著眼說:“前朝皇室寶藏的地圖。”
前朝?黃知縣神情驚訝,再次問:“哀帝的寶藏?還是趙談的寶藏?”
前朝國號周,傳承二百多年,末年皇帝弱勢,被外戚趙談把控朝政十多年,最后趙談干脆殺皇帝,自立為帝,后被鄧山率天下義士誅滅,鄧山登基后,追謚周末帝為哀。
“哀帝的。”李老太太睜開眼說。
衛矯噗嗤笑了。
“寶藏。”他笑著說,“你們就信了啊?”
李老太太急聲:“我沒信,我根本不信,但那父子兩個鬼迷心竅,非要去蔣家搶來……結果落得個家破人亡。”
她放聲大哭,從椅子上跌跪下來。
黃知縣在旁聽得滋味復雜:“就因為這個?”
一個不知真假皇室寶藏。
蔣家家破人亡,李家也家破人亡。
不過,這應該算是貪財,不算是謀逆了吧。
李家父子以及殺了蔣家的鏢師們都死了,李家的老弱婦孺就算有罪也不至死,能活下來了。
衛矯笑了笑。
“怎么不算呢?”他說,“前朝已經滅,陛下為新帝,天下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所以他們……”
他看著跪地要哭昏厥的老婦人。
“意圖貪的就是陛下的寶藏,罪該萬死,罪不可誅。”
李老婦人不可置信,神情絕望:“大人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了,求給我個痛快。”
但衛矯搖頭。
“沒有吧,你還有最關鍵的沒有告訴我。”他說,“是誰告訴你們這個前朝寶藏,以及藏寶圖在蔣望春手里的?”
他微微傾身,看著老婦人。
“這個人才是真正的謀逆之徒。”
真正的謀逆之徒?
李老婦人茫然:“我不知道,他們很多事都不告訴我……”
衛矯站起來,對一旁的繡衣衛士示意:“那就接著審吧。”
繡衣衛士應聲是,對內高聲喊“帶人。”
內堂里響起了鎖鏈聲,女子的尖叫,哭喊,又有新的子孫被拖過來,當著李老太太的面受罰。
李老太太面色慘白,在地上爬動“殺了我,殺了我吧。”
衛矯站起來,抬腳邁過她,向外走去。
黃知縣心驚膽戰忙跟上,聽得身后響起女子的慘叫,老婦人的痛哭。
“我的腿。”
“祖母祖母救我。”
“兒啊兒啊——”
“惡鬼——”
“惡鬼啊——”
黃知縣根本不敢回頭,跟著衛矯走了出去。
不過這一次并沒有等太久。
在李家的門房坐了一盞茶時間,繡衣衛士來報李老夫人驚懼心裂而亡了,臨死也沒有說出是誰告訴李家父子這件事。
衛矯并不在意,哦了聲:“那看來她是真不知道。”
繡衣問:“還用再審余下的人嗎?”
衛矯擺手:“沒什么可審的了。”對黃知縣一笑,“人犯交給黃縣令吧。”
那他該怎么判定呢?黃知縣陪笑:“還請衛都尉指點,您說告訴李家藏寶圖消息的是真正的謀逆之徒,我感覺有點怪。”
那人可能是也想要藏寶圖,然后為了不暴露,鼓動李鎮父子起了貪心去把蔣家殺了,然后,假如李皓父子搶到了藏寶圖,那人再把李皓等人也殺了,搶走藏寶圖。
但這事可是兩家人滅門慘案,鬧這么大,必然引來官府查問,藏寶圖的消息也被官府知道了。
這不是自己也暴露了嗎。
這,圖什么啊?
衛矯支頤,挑眉說:“我覺得,他圖了一場空。”
啊?一場空?黃縣令不解。
“我的意思就是,背后人的確要圖些什么,但最終一場空,因為有人沒讓他如愿......”
黃縣令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說,除了蔣家李家背后人,此案中還有一方。”
衛矯點點頭:“對啊,就是這個......”伸出手指在虛空中緩緩劃動。
黃縣令跟著念出四個字。
“殺人償命”
楊落猛地從桌上抬起頭,看到室內晨光蒙蒙,她忙向床上看去,見獵戶少年還在沉睡。
昨天衛矯走了后就沒有再回來,沒多久客棧的其他人也都放回來了,雖然城中還在搜查,城門也沒有放開,也受了一場驚嚇,但算是躲過了一劫,心情稍微放松,晚上沉沉睡去。
兩人還是睡在一個房間,這次是莫箏睡床,楊落照看。
楊落活動了下肩頭,輕輕向床邊走去,剛站過去,莫箏睜開眼。
就算受了傷,這少年也這么機警?
“怎么樣?”楊落忙問,伸手去探他額頭。
莫箏這次沒有回避,任她探了探。
“被砍了兩刀,看起來厲害,其實還沒野獸抓傷嚴重,我的藥很管用的。”他說。
額頭并沒有發熱,楊落松口氣。
“還需要什么藥?我去熬煮。”她挽起袖子說。
莫箏要說什么,門外傳來店伙計的喊聲“楊小姐,楊小姐,城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