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后，昂霄開口了。
“這可真是.劫數。”
平淡的語氣，說話的卻不是他那一道殘破神念，而是此刻被呂陽握在手中的龍蛇盤影菩薩魂魄！
一瞬間，呂陽瞳孔微縮！
然而下一秒，龍蛇盤影菩薩，或者說昂霄就動了，只見他身上陡然亮起了一道燦金色的華彩。
這一道華彩交棲日月之光，凝聚陰陽之氣，正是白蠟金的意象。
然而這道果位卻被呂陽的天上火所克，一經施展，昂霄非但沒有脫困，反而處境愈發艱難。
可下一秒，呂陽就看見第二道幻彩浮現，映照出陵谷變遷，龍蛇盤隱的意象，正是砂中土，兩道幻彩交織，卻是形成了“承陽之土，泄火生金”的意象，將原本的克制反而轉化成了相生！
“轟隆隆！”
只聽一聲巨響，昂霄駕起一道遁光，眨眼間就從呂陽的掌心遁走，落在遠處，竟真的讓他逃了！
呂陽見狀都不禁啞然，隨后搖頭輕笑：
“.長見識了。”
這并非修為境界的差距，而是純粹的道行，昂霄愣是靠著高深的道行從絕境中找到了一條生路！
‘我就知道變數在昂霄這里.不愧是世尊。’
呂陽側目望去，卻見剛剛逆轉了一切的城頭土此刻光芒黯淡，如煙霧破散，很快消失在了現世。
而另一邊，昂霄則是盡情舒展著手腳，白蠟金和砂中土的意象在他頭頂交織成一道華光，不過這兩道意象不是無窮無盡的，畢竟其所屬的果位此刻都在冥府，所以用完后就沒有了。
不過昂霄依舊很自信。
‘雖然嚴格來說，我現在能動用的實力不如這頭妖龍，但我勝在道行高，足以掩蓋我的所有劣勢了。’
毫無疑問，此刻的他很弱。
本體被困冥府，知見障幾乎報廢，對筑基還能用，對金丹就是撓癢癢，基本不指望用它來斗法。
唯一能用的，就是龍蛇盤影菩薩自身的外道果位，以及有限的白蠟金和砂中土的意象還只是意象，并非玄妙，如果有果位根本玄妙在的話，他有十成勝算，現在恐怕只有六成。
‘由此可見，城頭土也有極限.’
如果真的能肆意改變因果，逆轉現世，那直接定下一個呂陽暴斃的因，然后坐等呂陽暴斃不就行了？
其中必然限制重重。
昂霄這邊能做出的判斷，呂陽那邊自然也能做出，甚至因為修過城頭土，他的判斷更精確：
‘執古今，改變古之因，成就今之果，這是一個可以改變歷史的玄妙！但這個因果變化必須滿足一定條件，如同我的天上火.這個條件，恐怕就在見證的人上，越多人知道就越難改變！’
呂陽判斷的依據很簡單：
‘天上火就是如此，制定出來的規則不能互相沖突，所以被城頭土改變的因果應該也不能！’
畢竟已有的因果被越多人見證，就越是嚴密，如磐石般難以撼動，而如果修改過的因果與已有的因果沖突，除非有足夠強的偉力能將這種沖突鎮壓下去，否則最后必然是修改過的因果被擊潰。
“呼！”
徹底理清思緒之后，呂陽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眼神淡然地看著昂霄，隨后突然輕聲開口道：
“前輩就這樣任由世尊驅策嗎？”
“算不上。”
昂霄搖了搖頭：“你要逆轉辰土，你我之間本就是大敵，只不過這一份因果被世尊利用了而已。”
呂陽從容一笑。
說實話，什么辰土，什么昂霄，其實和這一世的他都沒有關系，他也完全有理由選擇抽身世外。
畢竟昂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因果完全是因為呂陽能逆轉辰土，所以他只要放棄逆轉辰土，和昂霄就沒有根本的矛盾，雙方完全可以化干戈為玉帛，無非再苦一苦重光。
‘不過.我卻不愿！’
呂陽搖了搖頭，這并非是因為什么高尚的理由，而是很單純的私念：宰執天下者，從來都只有向前。
退了，意象就弱了。
天上火是霸道的，從來不會妥協，哪怕天下無人修行，它也不會因此就放低對求金之人的要求。
這樣的果位，豈能接受妥協之人？
換而言之，昂霄的言語看似是在尋求共贏，實際上卻是包藏禍心，要壞他證天上火的道途！
‘也罷.那就試試吧。’
呂陽向前一步。
遙想當初，他還是煉氣后期的時候就曾這般面對補天峰主，悍然拔劍，如今那份心情卻漸漸模糊了。
‘回想起來。’
這個破地方，早已是一潭死水了仔細回想，十世修行，他見過許多英杰，個個都是一世之翹楚。
聽幽祖師，重光師叔，蕩魔師尊，索喚道友，先天真人毫不客氣地說，他們的天賦，心性，能力都在自己之上，可他們卻沒有一個真正求金成功，最多就是證了無有天那樣的外道果位。
這并非能力，而是時運。
聽幽茍活千年，重光含恨轉世，蕩魔舍身祭劍，索喚抱憾身死，先天算計成空，竟無一個有好下場！
真就這么不可抗拒嗎？
天上的大人物們，高高在上的真君，道主，他們擺下的棋局就真的無法被推翻，只能甘做一棋子嗎？
‘我不信。’
呂陽繼續向前。
他的身上開始燃起烈火，火光在他腦后盤繞成環，綻放圓光，幾乎將大半個江西都渡上了一層火光。
這一刻，昂霄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呂陽，和他那雙淡漠的雙眼對視，卻仿佛從中看到了烈火。
突然，他嘆息了一聲：
“你很像我。”
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有了幾分天賦就心比天高，卻在成長起來之后才明白這世間的殘酷道理。
他成長了，明悟了。
所以他去求了冥府，明明是天下第一位證了至尊果位的絕世天驕，卻選擇假死，就此銷聲匿跡。
可呂陽沒有。
‘沒有第二座冥府能讓你去躲了，你卻非要證天上火，還要光明正大，在眾目睽睽之下求。’
死路一條。
就算成了，也不過天中流星，曇花一現而已，有何意義？
昂霄收回思緒，泛起些許漣漪的眼眸重歸平靜，他有他的道要走，些許感懷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轟隆！”
下一秒，天地巨震！
呂陽心中，十世經歷盡作了薪柴，點燃烈火，向著昂霄，向著凈土，向著天下走出了最后一步：
“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