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季浮游吐出一口氣。
隨著震動和坍塌停止,他仿佛被抽離了身上所有力氣,整個人坐在地上,靠著墻壁,微微喘息著。
他能清晰感覺到一種撕裂性的痛苦隨著天魔解體、霸者真身的后遺癥自體內爆發。
這種撕裂如山崩海嘯,頃刻間就要席卷他全身每一個角落,直至帶來結構性崩潰。
偏偏這個時候,他身上不具備哪怕一枚白色體魄源晶。
再這樣下去……
肉身崩潰而死將是他唯一的下場。
“霸者真身、天魔解體,都不是現在的我所能負荷的秘術,強行施展,就是賭命!”
季浮游腦海中閃過一絲覺悟。
就像信用卡,用起來暢快淋漓,無與倫比。
甚至讓他一度生出靠這兩門戰技,能摧枯拉朽般正面搏殺戰力媲美大師級武者的尸魔王的地步。
可實際上……
他還差的遠。
他的強大,完全建立在對肉身的極限壓榨,建立在白色體魄源晶的能量恢復上。
一旦沒有了足夠的白色體魄源晶恢復……
超負荷壓榨肉身的代價,事后都要一一償還。
直到……
償還不起!
只是,眼下的情況他不可能放任身軀繼續崩潰下去。
唯一的方式……
激活自愈之光。
下一刻,一陣溫熱的力量自體內逸散,似有陣陣光輝在體內照耀著,生生遏止住了因極限施展天魔解體、霸者真身導致即將崩潰的肉身。
但,治愈之光的恢復效果本不及白色體魄源晶,肉身崩潰是止住了,可想讓傷勢恢復,明顯差了不少火候。
再加上施展這門秘術需消耗體內潛藏的能量……
一時間,不止肉身撕裂性的疼痛仍在,他更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饑餓。
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傳遞著能量不足的信號,餓到恨不得馬上吃土的地步。
尤其是……
他心里清楚,不能在這里停下去!誰也不敢保證,礦洞不會進一步坍塌。
當下,他靠著前所未有的意志,強行控制自己的身軀,想站起來,重新挪動。
可身形一動,撕裂性的痛苦和虛弱到極致的饑餓同時席卷而來,讓他想撐起身形的手臂劇烈顫抖著,像打擺子一樣,竟是……
未能起身。
身上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讓他停下來。
就這樣躺著,閉上眼睛,別再折騰自己。
睡下,睡一覺就好。
礦洞中已經有了其他狩獵者,說不定就被別人發現了,救下他。
等他重新醒過來,人已經在醫院了,躺在舒適柔軟的床鋪上。
陽光正好,灑落窗臺,有夏日的微風掀起窗簾,吹拂著他的臉龐,慵懶愜意……
等等!
夏日!?
現在TM是冬天!
季浮游猛然驚醒!
他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閉上的眼睛睜的很大。
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寒而栗感涌上心頭!
因為,他很清楚,所有的理性、邏輯,都在告訴他,這個時候絕不能睡!
一旦真躺下去、睡過去……
他甚至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等狩獵者!?
狩獵者會救他!?
不會在他沒咽氣時補上一劍,并將他身上所有東西奪走就該謝天謝地了!
還救人?
他猛然想重新撐起身體……
疼痛、虛弱、無力,隨著那陣夏日的微風、陽光散去,再度席卷全身。
站不起來!
甚至,就連呼吸,都如同要耗盡他的全部力氣!
所以,就這樣倒下了嗎?
人生好不容易稍微有了一些起色,就要這樣結束了?
甘心嗎!
這一刻,他沒有想季清清,沒有想余小魚,沒有想任何人。
他想到的只有自己!
甘心嗎!?
屈服于自己的懦弱,屈服于對疼痛的畏懼,屈服于疲憊與無力……
就這樣結束自己的一生,劃下最終的句號……
他沒有說話!
但卻用實際行動予以了回應!
他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將話掛在嘴邊的人。
做什么事,他都喜歡先做,再說,甚至只做不說。
于是,他就這么扛著這種無與倫比的痛苦和無力,靠著頑強的意志,強行站了起來。
迎著微光,穿過迷霧,一步一步,走向洞外。
而當真正走起來時他才發現……
原來,他可以做到。
人,都有惰性、懦弱。
季浮游也不例外。
幾秒前的那一刻,他覺得,他應該站不起來了。
身體,太累、太痛了。
躺著,閉上眼睛,比什么都舒服。
可最終……
他站起來了!
當徹底打破心中那道桎梏時,站起來走路,甚至,比他預想中的更輕松!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受到肉身那種撕裂性的疼痛。
推進一米,身體的無力似乎都在告訴他,這就是他的極限。
但……
他的腳步仍然未停。
一步,又一步。
虛弱帶來的無力,正在譜寫動人的音符。
肉身撕裂發出的呻吟,正在奏響美妙的樂章。
這是生命的大律動,大歡喜!
十步、百步、千步、萬步……
五米、五十米、五百米、五千米……
冷汗,打濕額頭的發梢。
鮮血,鑄就前進的腳印。
他似乎正在離礦洞出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于,當他前行了不知道多少米時,精神感知到了前方一道身影。
不同于一路上似乎感知到,但卻被他本能避開的人,這次的身影……
很熟悉。
他就知道,憑借她的拼勁,這種新生迷霧,她絕不會缺席。
所以,這一次,他沒有再避開。
主動迎了上去。
她亦是感應到了什么,改變了方向,快速朝這個方向而來。
迷霧中,一道倩麗的身影快步浮現。
“浮游?”
呼聲中,帶著一絲驚喜。
緊接著……
變成了驚呼。
“浮游!”
一頭齊耳的短發,看上去是那么的神采奕奕。
持拿步槊奔行而來的身影,一如既往的英姿颯爽。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當初在伏龍山下,季清清扒開灌木,赤腳踩著碎石,逆光而來的身影。
迷霧環繞,將她的身形映成一道朦朧的剪影,發絲間游動的光輝如同夜空中灑落的星塵。
“棲云。”
季浮游笑了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回應了沒有,又或許,心里面回應了,可口中,似乎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也許終于知道自己安全了。
心中死死撐住的那口氣泄了下去,他的身形再也控制不住,倒了下去。
緊接著,觸及到了一陣似乎比在醫院病床,甚至自家臥室更為舒適的柔軟。
以及那陣他已經分不清了,似乎始終纏繞鼻尖,久久未曾散去的芳香。
恍惚中,有人將他背了起來。
走了一段很長的路。
這一過程,他整個人處于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直到某一刻,有一股能量注入體內,讓那種漸漸失去感覺的疼痛消退了下去,他那始終緊繃的意識才漸漸松懈,沉睡過去。
季浮游重新睜開眼時,他真的已經在床上了。
仿佛夢幻一樣。
“夢境?幻覺?”
季浮游自言自語。
他緩緩坐起身……
身上已經沒有了那種撕裂性的痛苦。
就連那陣虛弱無力也消散了七七八八。
似乎他之所以先前一直沉睡,完全是精神消耗過度,太累了?
可他記得,他明明因為過渡使用天魔解體和霸者真身,已經陷入了山窮水盡?
他走出來!
季浮游思緒漸漸清明。
他走了很久!
走出了礦區,然后……
遇到了方棲云。
方棲云將他背出了迷霧,并且借到,或是買到了一枚白色體魄源晶讓他使用,修復了他的肉身損傷。
在那之后,他才真正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
似乎是生命的本能告訴了他,他真的已經安全了。
這個時候,季浮游感應到了什么,目光轉向房屋外。
門被推開。
穿著一身淺藍色,有點校服風休閑夾克的方棲云走了進來。
因為是剛從迷霧撤出來,她沒戴發飾,沒戴耳環,沒戴項鏈,不施粉黛,清爽自然。
“浮游,你醒了?”
看到坐在床上的季浮游,推門進來的方棲云有些欣喜。
但很快表情已經恢復自然起來:“休息的怎么樣?”
“很好。”
季浮游臺了抬手:“用了幾枚源晶?”
“兩枚。”
方棲云沒有什么遮遮掩掩的意思,笑著道:“記得還我。”
“行。”
“這一路上,可都是我背你回來的,正高級大武者,這次這么狼狽?”
方棲云開玩笑道。
季浮游同樣笑了起來:“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
“那不成,你好好謝我,豈不是在提醒我,我得雙倍的謝回去?你可是救了我兩次。”
方棲云連忙搖頭。
季浮游笑了笑,也沒有和她爭執謝不謝這個問題。
而是問了一聲:“我昏睡了多久?”
“21個小時。”
方棲云道:“你主要是精神損耗過度。”
說著,她馬上道:“你遇上礦洞坍塌了?”
“嗯。”
季浮游點了點頭。
他之所以這么狼狽,都不是尸魔王帶來的。
而是礦洞坍塌,施展天魔解體全速狂奔導致。
當然了,如果他當時不全速撤離,哪怕再多耽擱幾秒,怕就會隨著礦洞內部區域一起,埋葬在幾十億噸的巖層中。
“現在那片迷霧區怎么樣了?”
季浮游問道。
“全塌了。”
方棲云道了一聲。
緊接著,卻神色一凝:“整個礦區,先是一輪坍塌,附近來的最快的好幾個狩獵者小隊埋葬山底,而在我們出來后不久……整個礦區,徹底塌陷,深入者,無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