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晴日036 救人出山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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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救人出山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06日  作者:非10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非10 | 逢晴日 
姬縉最終追上了少微。

確切來說是少微在山口處等著他來帶路,去尋他口中的血跡所在。

姬縉氣喘不勻,開口第一句仍是勸阻:“姜妹妹,這山中太過危險,況且已是午后了,實在不是能夠擅進的!聽我一句,咱們先回……”

姬縉未說完的話化作一聲驚喊:“姜妹妹!”

少微直接轉身大步往山里走,用行動逼迫他跟上。

姬縉焦急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仍未有人尋來——原也不可能這樣快,連他都是一路飛奔來的!

姬縉簡直絕望了,他此刻的感覺好比兩只貍貓不受控制地從他手中跳出,斗志昂揚地撲進了狼穴里,且是貓分兩路的那一種——他追來時就已經不見那墨貍小哥蹤影了!

絕望的姬縉別無它法,唯有選擇先跟緊眼前這只小的,總要顧一頭!

少微的步子很大,且在這崎嶇的山中行走仿佛如履平原,面對那些不時探出來的亂石樹枝,她總能靈活閃避或提早拿手中長棍撥開。

姬縉說是指路,卻只能勉強跟上她的腳步,一路匆匆提醒她該往哪個方向走。

這一切來得實在突然,姬縉邊走邊隔著晃動著的枝葉看著前方那個過于敏捷的影子,總有一種被猴子打壞腦子出現了幻覺的虛無之感。

直到耳邊又有猴子的叫聲響起,姬縉剎那間如臨大敵:“不好,它們又來了!”

隨著姬縉這聲喊,果然有一道棕色猴影自左側前方的山坡上出現,猴子抓著樹干在山林間穿梭,兼以跳躍著向二人快速靠近而來。

姬縉情急之下伸手抓過少微一只手臂,要將她拽到自己身后保護起來。

早上剛被猴子打了一頓的姬縉這份保護之心本就是一種吃力的幻想,但更吃力的是……他竟直接沒能拽動比他足足矮了一頭的姜家妹妹!

姬縉凌亂之際,吱吱哇哇的猴子叫聲已經逼近眼前。

少微腳下分毫未移,直直地跨立在原處,左手臂任由身后的姬縉抓著,右手握棍抬高過眼。

那張嘴叫著的猴子從側方高石上撲下,首先便伸爪去奪人手中的武器。

猴爪握住那長棍,用力一拽,卻面臨了和姬縉相同的處境……它沒能第一時間奪下它眼中那弱小人類手里的長棍。

這一下沒能得手,接下來就更無機會了,少微握棍的手臂繃緊用力向后一收,那緊抓著長棍一端的猴子被帶得趔趄兩步,齜出兇惡的黃牙,騰出一只爪子就要撓向少微的臉,少微壓下那側肩膀閃頭躲避的同時,已然抽出了被姬縉拽著的左手,一把從旁側反抓住了猴子撓來的手臂,下一瞬,她腳下深扎穩定身形,壓低上半身,腰部核心蓄力,直接反手將猴子甩飛了出去!

被丟出去的猴子砸到一側山坡上,樹枝撞斷幾根,碎葉亂飛間,伴隨著嘰嘰哇哇的慘叫聲,飛也似地爬走了。

聽著猶在耳邊的猴子慘叫,瞠目結舌的姬縉腦中胡亂地想,若只是單單被猴子打壞了頭,只怕尚不至于幻視到此等地步……他恐怕要至少誤食了兩斤菌子才會看到這樣離奇的畫面!

猶記得父親還在世時,有人送來了一筐嶺南菌子,交由家仆烹食后端上飯桌,他與父親母親同食后,年幼的他甚至眼睜睜看著父親化作了一條大狼狗,母親則被一群彩色小人抬走,他雙手拔雙劍匆匆追去,卻困于一座大山之中……待勉強尋回一絲神智時才發現自己趴在榻床底下,雙手各攥著一只竹箸,被慌亂的仆從拖了出去,送去了醫館。

此時所見與彼時的荒誕感受簡直不相上下,短短瞬間,姬縉反復回想自己清早進山時是不是誤采誤食了什么致幻之物。

可姜妹妹的聲音那樣清晰真實:“這種猴子最愛捉弄欺凌弱小,你越害怕它們就越囂張,下次記得要像我這樣,否則你次次進山它們只會變本加厲地欺負你。”

姬縉怔怔點頭,應了個“好”字,卻又很快意識到自己應下的有些輕率,他應當并不具備單手將猴子甩飛的能力。

二人走出不遠,山壁上又有猴子此起彼伏的叫聲隱隱響起,姬縉面色不安:“那猴子怕是去告了狀,搬了許多救兵來報復……”

“那又如何。”少微腳下不停,語氣平淡:“挑了體格最大最囂張的那個揍一頓,它們自然也就逃散了。”

姬縉只覺這話冷門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做人怎能有底氣成這樣?

“跟緊我,否則它們若從后面將你拖去,我未必能顧得上。”

姬縉聽得這句提醒,動作快于理智,連忙快走兩步跟緊少微。

清晨試圖驅猴反遭猴驅,午后原想護人反被人護,這頻繁的顛倒之感讓姬縉感到有些暈眩,再加上他自清早起身就沒顧得上吃過一口東西。又走出數十步,忽有一物從山壁上被扔了下來,少微跳起來伸手一接,丟給姬縉。

姬縉怔怔看著手中的果子,抬起頭定睛細看,只見陡峭山壁上長著一棵果樹,那果樹上攀著一道人影,不是墨貍又是哪個?

墨貍嘴里塞著果子,一手攀著樹干,另只手忙碌地摘果子往衣襟里塞,他夠了顆大的,又扔給下面的少微。

山梨正是成熟時,這棵果樹因位置太陡峭,并未被人摘取,又因日照充足,青黃梨皮已微微泛些紅,一口下去酥脆多汁。

來時的姬縉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時這般在山中邊走邊吃果子,心情雖依舊緊繃,舉止卻已堪稱松弛。

途中依舊有猴子滋擾,但讓姬縉感到奇怪的是它們并未聚眾打人,反而像是在觀望著,只不時丟些樹枝碎石下來。這舉動在姬縉的承受范圍之內,卻依舊惹惱了少微,她瞄準了一個蹲在山石上唧唧歪歪指揮的猴子,將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狠狠砸去。

那猴子痛叫著捂著一只眼睛,撅著紅屁股扭過身,哭哭啼啼地逃走了,其它猴子見狀亦紛紛散去。

接下來的路便安靜了許多,沿著姬縉指著的路再往前走,果然發現了一些血跡。

吃了不少果子,體力腦力都找回許多的姬縉正色勸說少微:“姜妹妹,若那孩子果真是被狼叼去的,恐怕再往前便會有野狼出沒……我們還是在此處止步等一等吧。”

少微看他:“等什么?”

姬縉:“姜妹妹進山之事,我來時已托人去告知令女兄,她必會去尋里正,想必很快會有人跟來,到時由獵戶……”

“你多慮了,她不會去尋人的。”少微打斷姬縉的話,繼續往前走:“她知道我進山。”

姬縉不可置信——姜家女兄如此心大?

“有狼也不必怕。”少微邊走邊說:“我帶了刀。”

姬縉已顧不上再去為少微隨身帶刀之舉感到吃驚了,他著急跟上:“……并非有刀便能屠狼,狼與猴子終究不一樣,猴子天性頑劣但日常多以果子為食,至多捉些蟲子來吃……狼卻是會吃人的!”

“狼會吃人,人便要怕狼?照此說來,人也會吃狼,那狼也該怕人。”少微一面留意前方,一面說:“我殺過狼也剝過狼皮的,我比你懂它們。”

姬縉愕然失語。

墨貍還在忙著漫山遍野找吃的,人又不見了蹤影,但少微另有沾沾做幫手。

沾沾飛在前面搜尋打探,始終只以叫聲提醒少微,而未曾發出過半句人言——這是少微訓誡過的結果。

少微聽姜負說,會學人言的鸚鵡在長安城里不少見,但出現在鄉野之地卻會被傳作一則奇聞,鄉人告知小吏,小吏傳去縣郡,傳來傳去說不定便會將沾沾抓去,作為祥瑞獻往宮中,從此也做一只今日多食一粒谷、明日錯飲兩滴水便要死上一死的傷春悲秋籠中鳥。

沾沾聽不懂姜負的勸誡,但它聽得懂少微彈過來的腦崩兒,若有外人在,便輕易不開口說話。

少微和姬縉沿著斷斷續續的血跡一路來到了一座被雜草掩蓋的隱蔽山洞前。

血跡至此便徹底消失了,而洞口處的雜草有些微被撥亂壓倒過的痕跡。

姬縉低聲猜測:“這會不會是狼穴……”

少微雖殺過狼,卻未曾掏過狼穴,她一時也無法確定,因此并未貿然闖進去,而是帶著姬縉先躲在一旁的草叢中,取出匕首握在手中,另只手丟了兩塊碎石進去。

姬縉想派上些用場,也學著少微丟石試探,但他丟出去的小石頭在洞口處便被雜草擋落了,根本沒能進山洞。

姬縉默默收回手,轉而去撿合適大小的石子捧在手里,遞給少微用。

丟石頭看似簡單,但除了準頭之外,也很考驗臂力和腕力的配合。少微從姬縉手里拿石頭,每一塊都精準地飛射進了山洞中,但十來顆石子丟進去,卻沒換來一點動靜回應。

少微遂抬手示意,出動了她的斥候。

沾沾得令,飛著鉆進了洞中查看。

此等人與鳥的高度配合,讓姬縉再次感到驚嘆。

不多時,沾沾從低矮的洞口里飛出,落在洞口上方的石壁上,口中唧唧叫著,兩只爪子交替踩了幾下,強壓住說人話的沖動,轉而伸出一側雪白翅膀,指向少微和姬縉,而后腦袋一縮,兩側翅膀大大打開將自己抱住,做出瑟瑟發抖狀。少微了然,立即自草叢中起身,彎身鉆進了洞中。

姬縉趕忙跟隨。

此處洞口狹窄隱蔽,洞中卻有豁然開朗之感,可容少微直身行走,但光線昏暗不明,視線還需適應,因此少微未急著走動,先持棍于身前,環顧洞中情形。

片刻,少微的目光定在了角落中的一團陰影處。

姬縉也看到了那團東西,神色立時大變,顧不得思考太多:“……是狼,快走!”

他伸手去拉少微,卻聽少微篤定道:“不是狼。”

她說:“是狼皮。”

少微的覺知五感均超常人,她比姬縉看得更清楚,這是一重原因。

還有一重原因是……這張狼皮,她好像有點眼熟。

那團發抖的影子靠著石壁勉強支撐著站起了身,姬縉看去,果見是人的身形,應當就是那個孩子了,他頓時大松一口氣,道:“小童,我們是來尋你的!”

姬縉話未說完,便見那個孩子憤怒低吼一聲,舉著手中一截樹枝向二人刺來。

少微單手拎棍擋去,長棍抵在那踉蹌奔來的孩子胸膛處,少微往前幾步,直接將他抵在了石壁上。

見那孩子掙扎,姬縉忙道:“莫怕,我們是好人,不會傷你!”

少微很想說一句她可不是好人,不必帶她。

此時,一縷橘色的夕光照進了昏暗潮冷的山洞中,借著這道光,少微的眼睛看進了那個孩子的眼睛里。

四目相接間,那個孩子的表情從掙扎憤怒突然變成了驚惑怔然。

他茫然的表情將少微拉回到了那個冬日拂曉的破道觀中。

少微確認了就是他,將棍子一收,那個虛弱的孩子便靠著石壁滑坐了下去。

“別怕。”姬縉走過去,向他伸出一只手:“天就要黑了,先出山再說!”

那孩子未動,而是仰臉看向少微。

少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將長棍伸了出去。

男孩伸手握住那長棍,慢慢從潮濕陰影中站起來。

外面夕陽盛烈,漫天遍野好似覆上了一層剔透的金粉,果子香桂花也香,歸林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鳴唱著,從山洞里出來的人,一時間視覺嗅覺聽覺都變得熱鬧繽紛。

姬縉置身如此景象之中,又因如愿找到了那個孩子,胸臆無比舒暢,實在很想要賦詩一首,但時間有限,來不及斟酌作詩,他只將雙手合攏在嘴邊,沖著山中暢快地喊了一聲,驚起一群鳥雀。

少微倒沒有他這樣強烈的暢快感受,但也學著他,腦袋微微探向前方,合攏雙手大聲“啊啊——”叫了一下,嚇得兩只路過的猴子倉皇而逃。

那個孩子卻是沒有立場也沒有力氣進行模仿的,他身上有傷,行動不便,姬縉選擇將他背在了身上。

姬縉也被猴子打傷了,按說由力氣消耗不足百中之一的少微來背更合適,但姬縉格外堅持——若由姜妹妹將人背出山去,那情形雖符合不為人知的內情,卻有違一目了然的人性,他實難接受。

見姬縉表現得實在很需要出這份力,少微便也隨他了。

背上的孩子很瘦,因此并不算重,他下身穿著一件破爛的麻布褲,上半身裹著半張狼皮襖,雙臂裸露帶血——姬縉已經想明白了,這應當就是村口阿婆錯看成“狼將孩子叼走”的原因所在。

沒有狼,只有一個裹著狼皮的孩子。

可他為何要獨自往山里跑?既然神智還算清醒,前夜里這么多人來山里找他,他又為何不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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