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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軸承受不住蠻力,在刺耳的嘎吱聲中斷裂。
紫宸殿大門洞開,裹著血腥氣的寒風猛地灌入……
蕭文遠第一個闖入內殿,刀上滴落著滾燙的鮮血,“臣救駕來——啊!”
話音戛然而止。
他表情凝固,亢奮變成震驚。
龍榻上,那原本昏睡不醒的帝王,正倚靠在明黃引枕上,雙眼清明而銳利,像兩柄彎刀,直勾勾地看著他,好似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陛……陛下……”
手上的鋼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蕭文遠魂飛魄散,腦子有瞬間的空白。
膝蓋一軟,仿佛被抽走了筋骨,待撲通一聲跪在金磚上,才發現皇帝的龍榻邊,還靜立著一個身著月白輕袍的年輕男子。
身姿挺拔而清雋,面容沉靜卻陌生。
“陛下,臣,臣罪該萬死……”
支支吾吾,語不成句。
崇昭帝沒有說話,也來不及說……
緊隨其后的李炎便沖入了大殿。
他跑得太急,差點被門檻絆倒,還低罵了一聲。而且,他與蕭文遠不同,并不急于去看內室病重的皇帝,而是直奔御案,伸手就要翻找……
剛碰到桌上的奏疏,就瞥見御案旁那張鋪著軟墊的羅漢榻上的承慶太后,雙目緊閉地躺著,臉色灰白,一動不動……
他嚇了一跳,脫口喊道:“皇祖母……”
喊完,突覺頸后涼涔涔的,他猛地回頭。
只見王承喜站在他身后,滿眼失望地看著他。
“魏王殿下在找什么?”
李炎張了張嘴,一時答不上來,梗著脖子強辯,“沒見皇祖母躺在這兒嗎?你們眼瞎了不成?為何不去請太醫?”
“三弟!”一個沉厲的聲音,隨著李桓匆匆的腳步,從殿門口傳來。
只見他快步走近,冷睨著他,袍角還沾著血漬,整個人氣息冷冽而迫人。
“三弟為何如此心急?如此迫不及待地動手?”
李炎渾身一僵。
微微抬頭,視線撞入李桓深不見底的眼底。
“二皇兄這話什么意思?”
“父皇龍體違和,你便不顧嚴令擅闖禁宮,是何居心?”
李炎被他問得懵了,急赤白臉地嚷嚷:“是他們先動的手……我是來護駕的。”
“護駕?”李桓的目光掃過洞開的大門,望向殿外橫七豎八的尸體,“帶著禁軍闖宮殺人,這也叫護駕?”
“你在放什么狗屁……”
李炎被他這倒打一耙氣得臉都紅了,正要發作,不料內殿傳來崇昭帝的咳嗽聲,伴著喘息,幾乎要將肺都咳罵出來。
“你二人,跟朕滾進來……”
變化就在轉瞬之間。
殿外的風似乎都停了——
方才還喊打喊殺,爭搶著要護駕的三方人馬,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立當場。
內殿,蕭文遠面無人色地跪在地上,抖如篩糠,額頭抵著冰冷的金磚,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李桓則是吃驚地喚了一聲父皇,便驚喜般撩袍而入,撲到龍榻前,跪伏于地,聲音刻意地發顫。
“父皇,您醒了?”
李炎臉上的震驚未褪,僵在那里的模樣格外滑稽——
進退維谷,他磨磨蹭蹭地挪進去,跪在李桓的身邊。
“父皇恕罪……兒臣救駕來遲……”
“救駕?”崇昭帝冷笑著,“……可要……朕……賞你?”
李炎眼神尷尬。
殿外混亂的廝殺聲已徹底平息。
沉重的腳步由遠及近,甲胄碰撞,發出冰冷的聲響。
陳途大步踏入殿門,一身浴血的肅殺之氣。待看清殿內情形,微微一怔,隨即單膝跪地,聲音洪亮:
“臣等護駕不力,致使宵小驚擾圣躬,罪該萬死……逆賊奔逃四散,沒能悉數拿下。余孽……正在全力追捕。請陛下降罪……”
崇昭帝擺了擺手,氣息微喘。
“起來吧,你們護駕有功……繼續巡查宮闈,肅清余孽……朕……自有封賞……”
陳途叩首謝恩,捂著受傷的胳膊,慢慢躬身退下。
氣氛凝滯一瞬。
崇昭帝緩緩抬眼,“爾等……持械逼宮,是巴不得朕這把老骨頭早點入土嗎?”
李炎囁嚅著,不住地請罪。
“父皇,兒臣實在是憂心您的安危,一時糊涂……”
蕭文遠也是叩首不止,“陛下,臣得知逆黨作亂,前來護駕,不料看到魏王殿下沖撞守衛,情急之下,這才動了手……”
李炎聞聲,急紅了眼,惡狠狠地瞪著他,“蕭文遠——你血口噴人。誰不知你蕭家跟端王府是穿一條褲子的?你就是受了二皇兄的指使……”
蕭文遠牙關緊咬。
他對李桓當然也有怨懟。
可事到臨頭,他必須保住李桓,才能保住蕭家的希望。
“魏王殿下,何故攀咬?”
蕭文遠漲紅著臉爭辯著,又猛地朝崇昭帝磕了個響頭,滿是痛心地喊道:“陛下,臣犯有失察之罪,悔不該……不聽端王殿下勸阻,以致釀成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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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昭帝的目光望向李桓。
等著聽他的解釋。
李桓垂眸,微微吸氣。
“父皇,兒臣聽聞宮中有變,憂心紫宸殿的安危,才貿然入宮……不、不料撞見蕭大人與三弟兵戎相見,阻止不及,兒臣有罪……”
“逆子……佞臣……”龍榻上的崇昭帝胸膛劇烈起伏著,握緊的拳頭上,青筋暴凸,喉嚨里痰音濃重,半晌,才迸出一句飽含怒意的話。
“都該死!”
一個死字尚未落地,他猛地弓起身子,哇地噴出一大口暗紅的鮮血,濺在明黃的帳幔上
“陛下!”王承喜失聲驚呼。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天樞上前一步,穩穩扶住皇帝的后背,手指從容地扣上他的腕脈。
眾人屏息凝神。
目光落在眼前的年輕男子身上,皆忐忑不已……
大殿內,只有天樞鎮定如常,冷峻的臉上靜如沉淵。
“陛下不可妄動肝火,氣郁攻心,于病情無益。”
他說話簡潔,語氣平穩,卻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崇昭帝喘息著,深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
“你等……可知罪……”
皇帝的憤怒可想而知。
可是,剛蘇醒的身體經不起太多的折騰,幾句話便氣喘吁吁……
李桓見狀,連忙磕頭道:“父皇保重龍體,都怪兒臣等魯莽,沖撞了父皇……”
崇昭帝雙眼冷冷盯著他,沒有說話。
“父皇……”李炎急忙開口,試圖辯解,“兒臣并非有意闖宮,都怪太子悖逆,引來朝野非議……兒臣憂心父皇的身子,情急之下,這才帶兵護駕……”
這是他在短時間內,能想出來的最體面的借口。盡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是托詞……
“哦?是嗎……”
崇昭帝不怒反笑。
“你指控太子謀逆,可有真憑實據?若無實證,便是……構陷儲君,其心可誅……”
李炎看向李桓,再看蕭文遠,見二人皆低頭不語,他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說道:“自從父皇病重,東宮便把持朝政,任免官員全憑己意……”
他列舉著李肇種種專權的行徑……
可說著那些李肇的雷霆手段,不知為何,好似在為李肇邀功——畢竟,在崇昭帝不省人事后,是李肇將朝綱穩住,不至于綱紀廢弛。
他慌亂打住。
咽了咽唾沫,往前跪行幾步。
“父皇,隴西節度使蕭琰舉兵謀反,也是被太子亂政…逼迫所致啊……”
“荒謬!”崇昭帝猛地拍向榻沿,臉色因憤怒而發紫。
“賊子若無反心,何故猝然舉兵?”
一個執掌朝政多年的皇帝,當然不會像李炎那么天真,以為幾句讒言便可動搖根基。蕭琰存的是什么心思,蕭文遠又何故如此急切,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崇昭帝淡淡瞥了李炎一眼,沒再理他。
“端王,你有何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