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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
薛綏手捧茶盞,指尖微涼,目光沉沉聽著。
恍惚間,平樂那張艷麗卻扭曲的臉,浮現在眼前。
“是她……”她聲音冷了下來,抬眼問,“那疤臉張,拿住了沒有?”
“死了。”李肇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件尋常事。
“就在找到他落腳點的前一夜,失足落水。尸首撈上來時,懷里揣著幾張還沒來得及兌換的銀票票根……”
他頓了頓,補充道:“通寶錢莊的。”
“通寶錢莊?”薛綏接口,眉梢微微一挑。
“那可是端王名下的產業。”
看她提到李桓時的表情,還對他的產業這般清楚,李肇眉頭一蹙,眸色沉了沉:“你倒清楚。”
薛綏瞧他這模樣,輕輕笑了一聲,“平樂如今做事倒是干凈,尾巴也藏得夠深。比那魏王李炎,有能耐多了。”
李肇伸出手,越過小幾,掌心覆在她微涼的手背上,輕輕握住。
“你身子還未大好,別為這些腌臜事勞神。”他凝視著她,聲音慢慢低下去,“跟孤說,你這會兒來,是瞧娘的,還是特意給孤送牛肉的?嗯?”
光影跳躍,將他俊美的眼眸映得格外溫潤。
只是那目光纏纏綿綿,似要望進人的心里去。
片刻的沉默后,薛綏緩聲道:“我記得殿下說過,要親手為我綰發?這話,還作不作數?”
李肇微微一怔,隨即笑了開來。
“自然是作數的。”他傾身靠近,另一只手輕輕掀起她的帷帽,望著她發頂那層灰墨色的短發,眼神溫柔得不可思議。
“是陸老頭跟你說了什么,平安,你是來當說客的?”
薛綏沒有否認,淡淡道:“老相國也是一片苦心。”
李肇沒有說話,牽起她微涼的手,將人緩緩拉近。
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在光暈里,指尖帶著薄繭,溫溫熱熱的。
“他的心思,孤懂。可永定這一戰,旁人去,孤不放心。”
薛綏任由他握著手,沒有掙脫,也沒有勸阻。
而是慢慢從披風內側,抽出一物。
那是一柄連鞘短刀。
刀鞘是深褐色的鮫皮,沒有繁復的紋飾,只有歲月磨出來的光澤,古樸而內斂。刀柄上纏著防滑的細繩,尾端陰刻著兩個古篆小字——守心。
“帶上它。”
“孤不缺兵刃。”李肇揚眉。
“不是給你殺敵的。”薛綏聲音輕輕的,卻自有一股沉凝的氣息,“是我的心意。”
心意?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心頭。
李肇只覺喉嚨發緊,松開她的手,接過短刀。
入手微沉,觸感冰涼。
“好刀!”他扣住刀鞘,緩緩抽出寸許,仔細欣賞。
薛綏看著他眼中的驚艷,唇邊漾開一抹極淡的笑痕。
“這是大師父在我及笄時贈我的,要我守心持正,莫入歧途。現在,我把它贈予殿下。殿下貼身帶著,不單單能防身,也……能守心。”
“平安……”李肇眼眶微熱。
“我原以為你是來勸我的。”
“我知道,這永定,你非去不可。”薛綏望著他,眼底清明一片。
“殿下此去,不是逞匹夫之勇,是深知永定若失,人心就散了。人心一散,縱有百萬雄師,也再難挽回頹勢。殿下以儲君之尊,提振士氣,圖的不是一人之功,是為了天下的生民……”
李肇怔住了。
眼前女子姿態恬靜,卻將他看得通透分明。
他執起她的手,緊緊攥著。
“得此知音,李肇何其有幸?但是……這把刀,孤不能要。”
這刀承載著她師父的囑咐,是她貼身珍藏之物,比什么情話誓言都重,他要珍惜,不能占為己有。
李肇合上刀鞘,遞回去,唇邊噙著一抹促狹。
“便是沒有這刀,孤也會對平安守心如一。”
薛綏似笑非笑地瞪他,調侃道:“沙場兇險,美人無眼。萬一看上殿下……”
“沒有萬一。”李肇傾身,目光灼灼地鎖住她的眼,牢牢握住她的削肩,將額頭抵上她的發頂,輕輕摩挲,聲音喑啞。
“放寬心,孤心里有數,再說了,孤還有后手……”
后手?
薛綏心頭微動。
“殿下是指……?”
他低笑,雙臂一展,不由分說地將她牢牢擁入懷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入骨血。
“孤自有安排,信我!”
聲音低沉而堅定,直抵心間。
薛綏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在那清洌溫柔的氣息中,嗅到一絲陰謀和算計的味道……
緊繃的心弦,在這一刻奇異地松弛下來。
“好。”她接過刀,重新塞進李肇的懷里,仰頭望著他,眼底亮閃閃的,滿是笑意。
“活著回來,替我綰發。”
李肇喉結劇烈地滾動著,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此刻的模樣刻入心底。黑眸中,是翻涌且壓抑的情緒,可最終,卻只有一個克制的吻,輕輕落在她的眉心。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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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親征的消息,在大梁朝堂上沒掀起多少波瀾。
李肇向來雷厲風行,剛愎之名早已在外,盼著他西疆之行栽個跟頭的朝臣,原也不在少數……
于是旨意一下,冷眼旁觀者有,私下竊喜者也有……
一個個面上都維持著恭謹,磨磨蹭蹭地說一些車轱轆的廢話,心里頭各有各的盤算。
只有那御史周正平,梗著脖子力諫太子不宜涉險,說著又要拉著同僚聯名死諫……
李肇看著他這股子倔勁,只覺頭疼,淡淡一句“社稷安危系于一線,孤身為儲君,責無旁貸”,便讓人堵了他的嘴,送回府邸去休養,不許入宮。
滿朝上下,都等著為太子送行。
戚明揚領了督軍之職,調度著行軍事宜,部署防務,以便出征時護衛太子殿下周全……
卻渾然不知,李肇已不動聲色地出城。
次日子時,八千精兵已悄然集結于京郊校場,甲胄森然,只待一聲令下。
薛綏并未相送。
她長身立在校場外的密林陰影里,看著那校場上的火把灼灼,映亮了半邊夜空。
“姑娘,可要再靠近些?”小昭望著遠處攢動的人影,低聲問道。
“不去了。”薛綏安安靜靜的。
“那要不……姑娘去同太子殿下說幾句話吧?”如意急了,扯著她的衣袖,聲音都哽咽了,“這一去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刀光劍影的,誰知道會遇上什么?姑娘,你就這般放心?”
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姑娘,說著說著便抹眼淚。
小昭趕緊拽住她,壓低聲音。
“小心吵到禁軍,把你當細作拿了去,給姑娘添亂。”
兩人拉拉扯扯說些什么,薛綏沒有聽清。
她身影單薄,站在大青石上專注地望著遠處的火光,衣袂翻飛,仿佛要融進夜色。
“出發!”
號令劃破寂靜的長夜。
火光映照下,那端坐馬上的挺拔身影,從隊列最前方橫刀而出,披風獵獵。他姿態凜然,玄甲反射的光順著肩線流淌,下頜線繃得如鐵鑄一般,透著懾人的鋒芒。
馬蹄聲交織。
曠野里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八千玄甲精騎,好似一條蟄伏的黑色巨龍,一頭扎進茫茫夜色,又如驚雷滾過大地,向著危機四伏的西疆戰場,疾馳而去。
薛綏依舊立在原地。
任憑寒風如刀,割過面頰。
直到馬蹄聲消散在風里,天地間只余一片空茫,她才緩緩抬手,輕輕按向心口。
那里懸掛著李肇贈送的連理玉佩,灼熱得驚人。
“回吧。”她低聲,轉頭望向皇城的方向。
“夜深了,那些魑魅魍魎,也該顯形了。”
同一片天空下,夜色沉沉地籠罩著端王府。
李桓站在書房的軒窗下,看著天邊殘月,臉色在那片死寂的陰霾中,瞧不真切。
劉隱立在一旁,看著端王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心中沒來由地一陣發緊。
“王爺,太子離京了,咱們……何時動手?”
李桓并未回頭,負在身后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
“你說,那詔書……當真是陛下親筆的廢儲之言?”
“王爺放心。”劉隱不安地搓著手,壓下莫名的緊張,沉聲道:“屬下雖未能親見,但消息可靠。那詔書就藏在陛下的寢殿里……只要詔書到手,太子出征在外。廢儲另立,大事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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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比心。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