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355章 靈堂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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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靈堂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7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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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樣的盛夏,蟬鳴聒噪得令人心煩。

上京城,新荷初綻。

薛府大姑娘設席賞荷,遍邀京中勛貴子弟和閨秀。

八歲的薛月盈,穿著新做的鵝黃衫裙,興奮地跟在眾星捧月的平樂身后。

彼時平樂明艷如枝頭牡丹,珠翠滿頭,羅裙曳地,顧盼間滿是與生俱來的驕矜。她身邊簇擁著盧太傅的孫女盧僖、鄭國公府的小世子郭照懷,還有眼神恨不得黏上去的姚侍郎家的兒子姚圍。

顧介也在其中,清俊文雅,卻因生母的卑賤身份而顯得畏縮,在貴人云集的場合,走路都小心翼翼。

“喂!你們看,那小賤種也在那里……”

尤知睦用折扇遙遙一指,語氣鄙夷。

只見荷塘邊的石子小徑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衣布裙的瘦小身影,正抱著藥罐,低頭匆匆走過。

是薛綏。

她剛替老太太取了藥回來,手里抱著個小小的藥包。

“真晦氣。”平樂漂亮的柳眉蹙起,“薛家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什么阿貓阿狗都放出來礙眼。一個下賤歌姬生的野孩子,也配出現在這里?平白臟了地方。”

“公主莫惱,我這就去把她轟走。”

少女清脆又跋扈的聲音,躍躍欲試。是盧僖。

“轟走多沒意思。”平樂目光流轉間,滿滿惡意。

“顧五郎,她不是傾慕你嗎?你去,給她醒醒腦子……”

在平樂威壓的注視下,顧介目光閃爍,臉上掠過一絲掙扎。

“不敢嗎?”平樂下巴抬高,語氣輕蔑。

“是,公主……”急于表現,想要融入圈子的沖動壓倒了一切。

顧介挺直腰板,快步朝薛綏走去。

“喂……”薛月盈搶在顧介前面,小跑過去,攔住薛綏的去路,叉著腰低吼。

“誰準你到這兒來的?不知今日是大姐姐的賞荷宴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身腌臜氣,沖撞了貴人,丟的可是薛家的臉。還不快滾?”

薛綏抱著藥罐和藥包,抬起頭。

顯然是趕路匆忙,她額角沁著細汗,神色難掩緊張。

“四姐姐,是母親讓我過來,給祖母拿藥的。這就走了……”

這眼神激怒了薛月盈。

尤其是當她看到平樂領著一群人也朝這邊走過來,目光落在她身上時,更是生怕被她連累,惹來平樂不快。

“誰是你四姐姐?讓你快滾,聽不見?”薛月盈伸手狠狠推了薛綏一把。

“聾了么?賤種!”

她力道很大。

薛綏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后退幾步,護住藥罐便顧不得腳下。

“噗通——”

水花四濺。

瘦小的身影抱著藥罐,直直跌入開滿荷花的池塘。

“哈哈哈哈!”刺耳的笑聲轟然響起。

“快看她那個蠢樣,好像一只胡亂撲騰的癲蛤蟆……”

“哈哈哈!連命都快沒了,還舍不得一個破罐子,果然是窮酸命……”

“薛四姑娘好利索,教訓起妹妹來也不手軟呢……”

薛月盈站在岸邊,看著在渾濁池水里掙扎撲騰的薛綏,初時有些后怕,但看到平樂贊許的眼神和周圍人的哄笑,臉上立刻被巨大的得意和虛榮取代。

她揚起下巴,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

“她是我爹酒后和歌姬生的,算不得姐妹……我們薛家,可沒有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庶女……”

池塘的水并不深,但底下是厚厚的淤泥。

薛綏嗆了好幾口水,黏膩的淤泥裹挾著她,濕透的衣裳讓她掙扎得異常艱難。

她試圖抓住旁邊的荷葉,卻被上面的尖刺劃破了手。

就在她體力不支,將要沉入池底時……

一只溫暖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可是魘著了?”

關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薛綏下意識抓住那救命的浮木,想要借力浮出水面,咳喘間睜開眼,恍惚看見眼前焦急的錦書,驟然一愣。

南柯一夢。

冷汗浸透了里衣,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真實得好像就發生在剛才。

“幾時了?”

錦書看著姑娘額角的冷汗,一邊用絹帕輕柔地替她擦拭,一邊低聲回稟。

“快晌午了,姑娘這一覺睡得有些沉。”

她頓了頓,遲疑地道:“靖遠侯府那邊遞了信來——顧少夫人,昨兒夜里沒熬過去,沒了。”

“沒了?”薛綏側過臉,明暗不定。

錦書輕嗯一聲,神色凝重,帶著一絲幽淡的嘆息。“顧五公子報了官,仵作驗過,說是……熱毒犯了,掙開了綁著的帶子,一頭栽進被子里,就那么去了。”

錦書說完,看著薛綏瞬間沉寂下去的眼眸,猶豫了一下,聲音壓低幾分。

“倒是咱們的人遞來了消息來,姑娘聽了莫要驚著——魏王府里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許是……平樂公主。”

平樂?

怪不得……

薛綏沒說話,慢慢靠在榻上,從破碎的夢境被拉回現實。

錦書又道:“私自回京,犯下人命,這可不是小事,平樂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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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敢的。”薛綏眼底像蒙了一層霧,看不真切的情緒,“她在朔州受了那些苦楚,回來原就沒打算好好活。如今藏在暗處,殺個把人,算什么?更何況……陛下念及骨肉情分,說不得還會替她遮掩……”

她咳嗽兩聲,喉嚨仿佛還殘存著池水的腥氣。

忽地覺得有點冷……

比夢里還要冷。

薛月盈死了。

消息傳出,京城里大多是鄙夷和嘲笑。

一樁淪為笑柄的丑事,很快便被新的喧囂淹沒。

薛家的反應也近乎冷漠。

一個出嫁女,那般聲名狼藉地死在魏王府里,無論是靖遠侯府還是薛家,都只想盡快將此事抹平。

靈堂設在靖遠侯府一處偏僻的院落。

葬禮也極其潦草。

薄皮棺材停在靈堂中央,連像樣的儀仗和僧道超度都省了。

靈前只有幾個仆婦面無表情地燒著紙錢,火盆里騰起的青煙帶著黃紙嗆人的味道。

宇哥兒年歲太小,又受了驚嚇,被養在別處,未曾帶來。

靈堂里沒有哭聲,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薛月娥和薛月沉幾乎是前后腳到的。

兩人都穿著素凈的衣裙,臉上帶著趕路的疲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

薛月沉站在棺木前,看著那口薄棺,眼圈微微泛紅。

她想起小時候,薛月盈也曾是那個愛穿鮮艷裙子、追著她喊“大姐姐”的嬌俏妹妹。

“她從前最是愛美了……”

薛月樓在她身側,默默將一疊紙錢投入火盆。

雖然她極其厭惡薛月盈后來的刻薄勢利,但姐妹一場,看到這凄涼的結局,心頭也堵得難受。

“小時候,為了一盒新到的胭脂,能纏著母親磨上好幾天,和姐妹們爭得面紅耳赤,如今再是不能…”

她沒再說下去,只剩深深的嘆氣。

世事翻覆,誰能料到嫁入侯府的她,以這樣的姿態離開人世,最后會連個體面都沒有搏到……

薛月娥全程沒有出聲。

一直用絹帕輕輕掩著口鼻,眉頭微蹙,不知是在惋惜傷感,還是受不了靈堂里香燭紙錢的氣味。

“九妹妹如今可稱心了?”薛月沉目光落在薛月娥身上。

臉上是慣有的溫婉,卻分明帶著一點質詢的冷意。

薛月娥眼神飄忽,極力撇清自己的關系。

“這怎么能怪我?誰能想到那花和那香湊在一起,竟會有毒?王府里那么多東西,我……未必樣樣清楚,我又不是六姐姐,懂那些藥理……”

她說著,想到薛月盈生前在魏王府那些添堵的行徑,語氣里的心虛也淡了,滿滿全是厭煩。

“怪她自己福薄,也怪她……自己作孽……”

薛月沉沒有接話,重新看向棺木。

“可通知了六妹妹?”

薛月樓聲音有些哽咽,“靖遠侯府做事周到,想必是派人去水月庵遞了信的……”

薛月沉端麗的臉上掠過一絲悵然,輕輕嘆息一聲。

“六妹妹說她脈象雖險,尚有生機,我以為她能活過來的。”

薛月樓垂眸道:“生死自有定數,誰也強求不來……”

“可憐了那孩子……沒能見上最后一面。”

這話說得含糊。

不知是說棺中之人可憐,還是說那失去親娘、懵懂不知的宇哥兒可憐。

薛綏便是這時到的。

依舊是一身洗得樸素的禪衣,纖塵不染,靜靜地站在靈堂門口,如同投入死水里的一抹冷月。

“阿彌陀佛——貧尼來遲了。”

她沒有走近棺木,也沒有去燒紙,只是看著紙錢化成灰燼,燭火橘黃的光,在昏暗的靈堂里明明滅滅。

心頭沒有快意。

只有深沉的、近乎虛無的蒼涼。

便是這時,靈堂外又有腳步……

翡翠輕聲稟報:“王妃,尚書大人來了。”

操辦葬禮的是靖遠侯府。

但因著薛月盈那些聲名狼藉的事情和尷尬的關系,顧家人連同顧介都避而不見,刻意疏遠了薛家親眷,只有二房夫人周氏出面來安排茶水,應酬幾句,算是盡了幾分薄禮。

即使是薛慶治來了,也不見侯府的人上前迎候。

看得出來,薛慶治心情極差,眼底布滿血絲,肉眼可見的沉郁……

薛月盈曾經是她最疼愛的女兒,無人可及……

他沒有看靈堂里的任何人,撩起衣擺跨過門檻,緩緩走到棺木前站定,久久沒有出聲。

空氣仿佛凝固。

燒紙的仆婦,垂著頭不敢出聲。

就在她們以為薛慶治會流露出悲傷時——

他的嘴角,突兀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一種肌肉失控的抽搐,一種如釋重負……

“你……也算解脫了……都……干凈了……”

薛慶治深吸一口氣,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猛地轉頭,背對著那口他曾經最寵愛的女兒尚未寒冷的尸骨,大步向外走去。

“薛尚書留步。”薛綏出聲。

薛慶治的腳步一頓。

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頭。

“何事?”

“女兒慘死王府,疑點重重,身為刑部尚書的父親,不想追查真相嗎?”薛綏沉靜的眼睛,深不見底。

薛慶治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臉色極其難看。

“京兆府已然結案。毒發身亡,純屬巧合,要什么真相,又何來疑點?”

他深深看了薛綏一眼,抬步決然而去。

“到此為止吧。你莫要再添亂了……”

薛綏:哦,不亂怎么行呢?

李肇:我來……我最會亂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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