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337章 燕巢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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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燕巢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08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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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殿里。

送走太醫,承慶太后斜倚在鋪著厚厚錦褥的貴妃榻上,半闔著眼,臉色陰沉地看著檐下兩只忙著筑巢的燕子。

往年這些燕子總來,她嫌巢穴簡陋粗鄙,配不上慈安殿的氣象,便讓工匠重新堆砌,裝點得金玉富貴,后來燕子便不來了。

一怒之下,她命人拆了金筑的燕巢。

今年倒又飛來了……

承慶太后的眉頭鎖得死緊。

近來事事都不如意,好像老天有意與她作對一樣。

她心煩意亂,寢食難安。

“……椒房殿那位,如今可是真真成了金鳳凰。陛下連著三日駕臨,噓寒問暖。宮里頭都傳遍了,說這祥瑞來得真是時候,硬生生把一場潑天的禍事,給扭成了潑天的富貴……”侍立一旁的崔嬤嬤言語里,滿是不忿。

承慶太后聽得更是面色鐵青。

“人人都上趕著巴結,可憐魏王,白白受了委屈。”

另一側,心腹大太監福全,正跪在榻前,用一把小巧的玉錘,力道均勻地替她捶著腿。

“老祖宗寬心,保重鳳體要緊。魏王爺年輕,身子骨結實,將養些時日便好了。”

“哀家老了,不中用了。連自家孫子都護不住,談何寬心。這滿宮的熱鬧,沒一處是為哀家備的……”

福全覷著太后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

“那位水月庵的妙真師父,出入宮禁越發勤了。今兒個午后,又奉皇后懿旨進了椒房殿,待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才出來。聽說……出來時,皇后娘娘還特意賞了一匣子血燕,說是給她補補身子。”

崔嬤嬤聞聲接口道:“那妙真師父,倒是個有本事的。上次麗妃……蕭美人那事,她愣是沒沾半點腥臊,全身而退,如今皇后娘娘這龍胎來得蹊蹺……不會也是她的手筆吧?”

承慶太后微微闔起眼。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庶女,出家為尼還不肯安分。

從前想給她一點教訓,卻屢屢受挫。

李炎被打得遍體鱗傷,至今未愈。

她倒好,安然無恙地出入宮禁,風頭更勝從前?

“哼!”太后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目光甚是冷厲。

“哀家看她就是一個披著禪衣的妖孽。福全,她平日出入椒房殿,都做些什么?可都打探清楚了?”

福全連忙彎下腰,細聲回稟。

“回老祖宗,說是為皇后娘娘講經,請脈,也調理安胎、處理些雜務……聽說皇后娘娘對她甚是倚重,賞賜也頗為豐厚……但私下里,椒房殿也傳出些閑言碎語……”

“哦。”承慶太后問:“都說什么?”

“說太子殿下對她……似有不同,而娘娘那邊,也未見阻攔,許是默認了,這位將來是要飛上高枝的金雀鳥,得好好供著……”

“野丫頭也想飛高枝?也不看看她什么出身?”承慶太后狠狠剜了福全一眼,冷笑。

“老祖宗說的是,她哪里配?”福全嚇了一跳,又繼續道:

“小的瞧著,這二人有事是真的。但娘娘為著太子前程,也絕無可能答應娶一個出家的庶女為妃。何況……”

他停住,有些不敢開口。

承慶太后不耐地沉聲:“有什么便說,吞吞吐吐作甚?”

福全這才壓低嗓子,仿佛說著天大的忌諱,“妙真從前是跟過端王的,這層關系橫在中間,莫說惹人恥笑,怕是要壞了天家體面的……莫說皇后娘娘眼里容不得沙子,陛下也斷不會允許兄弟鬩墻……邁不過這一道坎兒,他們這事,就成不了。”

承慶太后嗯聲點頭,很想唾損幾句。

可不知為何,想到薛綏那張氣定神閑的臉,莫名就有點氣虛。

“哀家這個嫡孫兒……當真是找了個好幫手。”

“太后娘娘息怒。”崔嬤嬤上前奉茶,啐道:“這妙真再是精明,說到底根子還在薛家。”

太后想起愛孫李炎被打得鼻青臉腫、連拜堂都只能用公雞替代的慘狀,胸口一陣劇烈起伏,恨得牙根發癢。

“傅家那邊,可有動靜了?”

崔嬤嬤連忙壓低了聲音,道:“回老祖宗,傅家大娘子昨日遞了話進來。說薛家大老爺那邊,已有計較。”

承慶太后眼中寒光一閃,冷聲道:“那便好。告訴傅氏,哀家等著看她的誠意。若她堂堂主母,連一個庶女都拿捏不住,這輩子也就別想翻身了……”

崔嬤嬤心領神會,低垂著頭,躬身應下。

“小的明白,這就去辦。”

承慶太后忽地抬眼望向檐角。

“聒噪!”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她便凝聲。

“福全,差人把檐角那對礙眼的東西,連同它們的破窩,給哀家拆了。一根草也不許留!”

殿內檀香裊裊。

檐下的燕子依舊忙碌,渾然不知這金碧輝煌的宮闕下暗藏的殺機,更不知它們辛苦銜泥筑就的棲身巢穴,終究逃不過被強權摧毀的命運。

入夜。

幽篁居的竹林被染上一層幽邃的墨藍。

風過處,竹葉沙沙,情絲花的枝葉在晚風中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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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臺上,夜風輕柔地拂著薛綏寬大的禪袍,衣袂飄飄。

她背對石階,在漸起的月色下仰望浩瀚的星河。

一道熟悉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踏碎斑駁的人影。

“平安在等孤?”

薛綏回頭,淺淡一笑,聲音清冷。

“殿下回來遲了,我正要走……”

“今日宮中瑣事頗多,耽擱了些時辰。”李肇走上高臺,與她并肩,衣擺隨晚風交錯,齊齊望向瑩輝點點的夜空。

“滿朝文武都在稱頌祥瑞,議論玄機。孤也好奇,你是用什么法子,造出‘天火引路,銅鶴指瑞’……的神跡?”

他一頓,唇角噙著一絲笑,側頭看她。

“頗合孤意。”

薛綏望向他被月光勾勒得愈發清俊的側臉,微微莞爾。

“不過是些小把戲、障眼法。”

她說著,從袖中拈出一枚磁石,輕揚手腕。

又指向桌上一枚嵌著細小玄鐵釘的木片。

隔著寸許,磁石移動,那木片上的指針竟被詭異地牽引,微微轉動起來……

“水玉通透有靈,月光一照,遠觀便似圣火。至于奉先殿的銅鶴……”

一邊說,她一邊用指尖輕點那轉動的磁石。

“鶴腹中空,內置磁石,再以強磁引之,轉向并非難事……但神跡易造,人心難馴。所以,圖雅公主的錦上添花,恰到好處,皇后娘娘的腹中龍胎,更是至關重要……缺一不可啊。”

她語調平淡,將一場攪動宮闈、牽動朝野的布局,說得如同烹制一道小菜,或是孩童的嬉戲。

李肇低笑一聲。

“月色正好,此處清幽,料是無人窺見。”他面色清朗,突然伸出手,沒去碰那磁石,而是悄悄的,又精準地捉住薛綏垂在身側的手腕。

薛綏:“……做什么?”

李肇:“牽手。”

薛綏:“出家人的手,沾不得紅塵。”

李肇:“你的手能造天火,牽一牽又怎算紅塵?”

薛綏:“……”

他突然低笑,“再說,沒人瞧到,那便不算牽了。”

薛綏目光落在他握在自己的手上,幾乎無聲地牽了牽唇角。

“自欺欺人。”

李肇指尖慢慢移動,扣住她纖細的五指,帶著薄繭的指腹,溫熱而有力。

“那平安是什么?欺人,欺神?若神明有靈,怕也要嘆你心思奇巧。”

“殿下多慮了。”薛綏聲音平靜,目光卻迎向他,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幽邃,又坦然得近乎赤誠。

“神明若有靈,當辨忠奸,明是非。”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氣音,若有若無地擦過他緊繃的喉結。

微涼的觸感,帶來一絲細微的酥麻。

李肇呼吸微微一滯。

握緊她的力道緊了緊,心竅仿若被羽毛撩撥,心底那一股隱秘的情愫悄然涌動。

“今夜還要回水月庵?”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了幾分。

薛綏不解:“為什么不?”

李肇:“這樣遲了。”

薛綏更覺莫名,“那又何妨?我又不是沒有走過夜路。”

李肇看著她清澈的眼睛:“夜深露重,山路難行,你身子尚未大好。”

面對千軍萬馬、朝堂傾軋都面不改色的東宮太子,此刻竟在這等小事上顯出幾分近乎笨拙的緊張,方寸微亂。

薛綏看著他難得一見的模樣,眼底漾開一抹真切笑意。

“如此……”她微微偏頭,目光清亮,“那便有勞殿下,送我回庵?”

李肇:天樞星動,我也動。

薛綏:看來金銀花茶,是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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