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292章 兩兩真心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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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兩兩真心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17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油燈昏黃。

光暈籠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勾勒出緊繃而悍利的線條,顯出一種孤狼般的隱忍和攻擊。

薛綏動作微頓,迎向他視線。

“殿下要說什么?”

李肇在她面前站定,沒有即刻說話。

黑眸死死鎖住她,胸膛在劇烈地起伏,卻很猶豫,仿若在經歷一場命運的搏殺……

“薛平安。”

半晌,他終于開口。

聲如寒鐵。

一字一頓,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與不容錯辨的熾熱,每一個字都仿若深思熟慮后,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壓出來……

“若孤……不再是太子。不再是這大梁的儲君,你當如何?”

薛綏靜靜地看著他。

微微一笑,笑意極淡。

然后抬高手臂,堅定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指尖溫熱,殘留墨痕,像生死與共的戰友,像心意相通的知己,也像交纏的刀劍,隔著衣料,觸上他肩骨的舊傷……

“薛六當初選擇與殿下同行,從來不是因為殿下的身份。”

她聲音輕柔。

近乎憐惜。

有一種穿透皮囊的力量。

話音未落,已砸碎了滿室的風聲……

“殿下是太子,薛六在。殿下不是太子,薛六仍在。”

李肇喉頭狠狠一滾。

“薛平安……”

簡單到極點的承諾,完勝。

李肇深不見底的眸子,凝固在她微笑的臉上,死死攫住,舍不得挪動半分。

“孤若敗了,你可知意味著什么?”

“知道。”薛綏淺笑。

“自古成王敗寇,天家無情。微趣小說追}o最新§章節£這大梁皇朝的丹墀之下,本就白骨累累。殿下縱是龍子龍孫,也難逃一抔黃土。”

“知道還敢相隨?”

李肇喉結微滾,忽地扼住她的手腕。

低頭時灼熱的氣息,急促而迫人。

“孤若身死名裂,既做不成你的棋,亦無法助你昭雪,甚至千夫所指,遺臭萬年。到那時,你又當如何?”

薛綏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很平靜,很從容,卻沒有一絲溫度。

“焚盡東宮仇敵,血洗舊陵沼冤屈。”

停頓了一瞬,她聲音稍稍拔高。

“黃泉路上,殿下的仇,薛六也一并報了。大不了玉石俱焚,同歸塵土。”

她說得輕描淡寫。

卻有一種斬斷退路的決絕。

不是殉情者的哀婉,是復仇者的宿命。

她將自己和李肇,綁在同一架沖向深淵的戰車上,不死不休。

“好個瘋婦。”

李肇好似是被這極致酷烈又直白的宣言,徹底擊穿命中,高大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雙手緊緊扼住她的肩膀。

“記住,孤不要你同歸塵土,只要你活著。”

他俯身逼近,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平平安安地活著。隱其名、棄其恨,遠離紛爭,尋個良人,安穩度日。”

薛綏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戲謔,輕輕掙開他的手:“殿下上次還說,若您死了,讓貧尼當一輩子姑子,青燈古佛了此殘生。這么快就變了心意?”

李肇低笑,眼神幽深。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孤以為能替你鋪好后路。如今看來,是高估了自己。嗯……孤,舍不得你一個人枯守寒燈。”

“殿下應當明白我的答案。”薛綏目光幽然,語氣平靜,“一個見過人心,蹚過煉獄的女子,如何能甘心于尋常歲月?”

“好。”他淡淡一個字,卻重若千鈞,“那便一起走下去。無論前路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

說罷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極輕的吻,如同烙印。

對視間,時光亙古。

寒風在窗外嗚咽著,卷過枯枝,發出尖銳的哨音。

禪房里一片寂靜。

燈芯啪地爆開,驟然亮開。

不知何時淅瀝的雨聲,也蓋不住兩人沉重交織的呼吸…

直到李肇伸出手,將她單薄的身體緊緊摟入懷里。

“殿下弄疼我了。”

薛綏的聲音悶在他潮潤的衣襟里。

“平安,薛平安。”李肇勒緊她,深深呼吸,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仿佛長久繃緊的弦,終于找到了片刻的依托……

頃刻間,那些撫平的心緒,被更為洶涌的暗潮所代替……

氣息灼熱,如野火蔓延。

那是在西疆戰場瀕死時,或是情絲蠱發作到極致才會出現的失控感,血液如同燃燒的巖漿,灼灼逼人,帶著一種非人的執念與癡狂。

他狠狠貼住懷里女子,力道之大,似乎要捏碎她的骨肉,將彼此融二為一。

“看著我。”

“殿下,情絲蠱早斷了。”

“你下的毒,一直在。”

“那殿下還不走得遠一些……”

“不走。”李肇拽起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你說怪是不怪……離你遠了,還不如死在你手里痛快。”

掌心的薄繭蹭過肌膚,燙得人心下發急。

“平安,讓孤死在你手上吧。”

薛綏怔了怔,反應過來,下意識扣住他的肩膀往后推。

李肇卻拽著她的胳膊,將人拉近,試圖與她親近。

薛綏屈膝撞他膝彎。

這男子身上卻有一股子狼勁兒。

很喜歡破壞。

越是抗拒不滿,越是糾纏得緊。

她索性錯開兩步,利落地伸手揪住他的腰帶玉扣……

不料他早有防備,來不及用力,便讓他死死抱入懷里,動彈不得。

薛綏氣得說不出話。

“怕了?”李肇低低一笑,寬大的袖擺裹住她,聲音低啞、滾燙,帶著壓抑的渴望,每一個字都仿佛浸著烈酒,灼燒耳廓。

“孤情毒又發了,平安不救嗎?”

薛綏喉間發緊。

想抽手,卻被他攥得更牢。

“殿下先松開,我去架子上拿藥……”

“孤沒救了。”李肇垂眸,鼻尖幾乎擦過她眉骨,盯著那黑瞳里的自己,聲音啞得發顫。

“想讓你再疼我一次,就像上次那般,行是不行?”

薛綏沒有說話,沒有掙扎。

眼底深處,層層冰封的熾烈巖漿,此刻與他的心跳同震,咆哮著,試圖沖破一切阻礙,要將她的理智吞噬……

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濃密的陰影……

呼吸滯澀難續,心跳隱隱紊亂失序……

不料,李肇卻慢慢松開手。

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后退一步,胸膛劇烈起伏著,別開臉去,避開她水光瀲滟的目光……

然后慢慢探入衣袖內,掏出一卷被油布緊緊包裹的厚重紙卷,帶著他身體的微溫,一并塞到薛綏冰涼的手上。

“這個,留給你。若孤無法全身而退,你便用它當刀,替那二十萬英魂,捅開這腐朽的天家,再尋一條生路自保……”

紙張粗糙、沉重,帶著鐵與血的腥氣。

上面是舊陵沼觸目驚心的傷亡,是層層掩蓋的腐肉,是字里行間呼之欲出的滔天冤屈。

這不是普通的檔案,而是泣血的訴狀。

是掀開大梁皇室最不堪的印信,是足以讓皇帝徹底與他翻臉,廢黜他儲君之位的掘墓鏟……

“殿下……”薛綏心下很是震動。

無論李肇與崇昭帝如何離心,他終究是大梁的皇子,這些舊檔,是大梁朝廷最不愿示人的罪證,也是舊陵沼多年渴求,想要大白于天下,鳴冤昭雪的鐵證……

李肇將它交予她,無異于將他的身家性命,李氏列祖列宗的千秋名節,乃至大梁皇朝的根基命脈,親手遞到她的手上……

這是何等的信重?

又是何等的瘋狂?

他的話暖得燙人,也扎得她心慌。

薛綏沒有收下,慢慢走到窗邊,任由冰冷的夜風撲面而來,凝然而立。

舊陵沼的真相,觸手可及。

但真相一旦揭開,不僅會點燃朝野傾軋的烽火,也會將李肇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

“太子殿下此舉太過兇險,平安擔不起。”

“孤不是為你,更非只顧一時兒女情長。”李肇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目光銳利得,似要將靈魂洞穿。

“孤食民之祿,擔天下之責。若要為生民立命,必先正本清源。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可以是你,為何不能是孤?二十萬條人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埋在黃土里。孤是太子,責無旁貸……”

薛綏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漣漪。

這是年輕的李肇。

尚未被皇權徹底異化,胸膛里還跳動著滾燙的熱血與刻入骨髓的責任感……

這份赤誠與擔當,實屬難得。

“拿著它!”

李肇再次不容拒絕地塞到薛綏的手上。

“你若不接。誰來告訴天下人——太子李肇,從未負過這皇天后土,萬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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