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280章 不得體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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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不得體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11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鄭國公府。

朱漆大門外銅環蒙塵,府內一片愁云慘霧。

曾經門庭若市的國公府邸,此刻連只蒼蠅飛過都帶著風聲鶴唳的驚惶。

郭丕在長孫入獄、府門被封后,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出,當場病倒不起,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百年簪纓,大廈將傾的凄涼,彌漫在每一個角落。

仆役們噤若寒蟬,依附于鄭國公府的門生故吏,更是人人自危。

有的忙著撇清關系,連夜燒毀往來書信。有的暗中轉移田產鋪面,準備抽身而退,整個上京城的權貴圈子,都因此案而人心浮動……

寂靜的后宅里……

郭云容踩著撕碎的書信殘片,步履踉蹌地走向馬廄,裙角沾了泥污,也渾然不覺。

“三姑娘,馬廄里污濕臟亂,仔細臟了鞋……”

丫鬟春桃慌忙上前拉著她,急得幾乎要哭出來。

“國公爺閉府前嚴令吩咐了,府里上下誰都不許踏出大門半步!姑娘呀……”

“我偏要去。”郭云容的聲音很輕,用力掙脫春桃的手,仰頭望著那象征著家族榮耀的閥閱匾額,眼圈通紅。

“我去水月庵,求薛姐姐想辦法,她不會見死不救的……”

“我的姑娘哎!”

春桃的眼淚撲簌簌落下,聲音帶著哭腔。

“婢子……婢子托人悄悄問過了,妙真師父自打太子爺凱旋那日,就再沒回水月庵里,您上哪里找人去……”

“不在?她會去哪里?”郭云容身形一僵,猛地轉頭看向春桃。

“姑娘還不明白嗎?她躲著你呢。”春桃拽著她衣袖,急得嗓門都尖了,“如今國公府落難,墻倒眾人推……那些往日親近的人,姐姐妹妹的喚個不停,眼下都跟躲瘟神似的,都怕惹上麻煩。妙真師父,估計也不愿蹚這渾水……”

郭云容的臉上瞬間褪盡血色。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

片刻,手指緊緊攥住絹帕。

“那我便去東宮,求到太子殿下跟前……”

紫宸殿。

崇昭帝坐在寬大的御案后,指尖捻著朱筆,久久懸在半空。

面前攤開的,正是鄭國公府貪墨軍需、倒賣糧草的罪證奏疏。

殿內清香裊裊,卻驅不散他臉上那股無形的陰霾。

“郭家這棵老樹……蛀空了還來掀朕的金鑾殿。”

他忽然抬頭,望向侍立在側的王承喜。

“你如實奏來,朝堂內外可有非議?”

王承喜腰彎得更低,回答得恭謹而小心。

“陛下圣明,太子殿下當街問罪,明正典刑,朝堂內外無不拍手稱快,道眼下是圣君在位,賢儲佐國……此乃大梁之福,社稷之幸……”

“賢儲佐國?”崇昭帝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在“郭丕”的名字上重重畫了一個圈,墨跡透紙。

“朕的好兒子,回京頭日就砍掉朕一條臂膀。當真是孝心可嘉。”

王承喜沉默。

崇昭帝突然將朱筆擲在御臺上,墨點輕濺。

“他倒是痛快了。這滿朝文武,有幾人能睡得安枕?朕這些老臣,明里稱頌,暗地里互通聲氣,都等著看朕要如何收場呢。哼,一個個猴精似的,沒一個省油的燈。朕這病歪歪的身子,也不知還能鎮得住他們幾日。”

王承喜頭垂得更低,呼吸都屏住了。

“陛下……老奴愚鈍,實不敢……不敢妄言……”

“哼,你這老東西,倒是越來越會裝糊涂了。”

崇昭帝厲眼看他,“太后稱病不赴洗塵宴,大長公主閉門謝客,蕭嵩一大早就等在宣政殿遞請罪折子——”

“哪一個不是拿朕當戲臺子?要不是朕還沒老得拎不動刀劍,這大梁江山,早被這群豺狼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王承喜大驚。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著金磚,冷汗涔涔,一個字也不敢接。

夜風吹過檐角的鐵馬,叮當有聲。

崇昭帝疲憊地閉上眼,靠在龍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良久,他睜開眼。

“端王督辦軍需,疏通糧道,于西疆戰事確有不小的功勞……這署理刑部督辦軍需案的差事,索性也給他好了。朕要看看朕這些兒子,誰在結黨營私,誰想借機攬權……”

端王府。

薛月沉獨自坐在臨窗的軟榻上,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杏子紅寢衣,烏黑的長發披散著,襯得臉色更加蒼白憔悴。

“王爺前腳在金殿出謀劃策營救太子,轉頭又要接下郭家這燙手山芋,人人都贊他深明大義、忠君體國,是個重情重義的好郎君,可他為何卻不懂我的難處……”

翡翠捧著一盞溫熱的安神茶,輕聲勸道:“王妃寬心些,喝口茶暖暖身子。”

薛月沉接過來飲一口,搖頭輕嘆。

“郭家若倒,下一個就要輪到薛家了……”

翡翠蹙眉,“王妃莫要胡思亂想,寧姐兒都睡了,王妃也該早些歇著才是,別熬壞了身體……”

薛月沉瞥一眼睡在身側的小女兒,毫無困意。

白日里,母親偷偷遞信,說外祖父家與鄭國公府有暗賬往來,恐被太子盯上了,讓她找端王求求情,看能不能從中斡旋……

而薛家雖未涉案,但因與郭家是姻親,又素有職司關聯,且薛慶治在刑部屬職,也是瓜田李下,難免被牽連問詢……

哪個世家大族,經得住反復盤查呢?

權傾朝野的大家族,說倒也就倒了……

她低垂著頭,仿佛還能聽到鄭國公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嚎,看得見親人灰敗絕望的臉。

看似錦繡的樓閣,正在她的腳,下寸寸崩塌……

而她的夫君,是她唯一的指望……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

李桓走了進來。

他已換下朝服,只著一身家常錦袍,眼眸清冷,一頭墨發松松束在玉冠中,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

“阿寧睡下了?可還安穩?”

他見到薛月沉時,語氣平淡,目光落到孩子身上,卻不自覺柔和。

小阿寧剛哭過一場,此刻已沉沉睡去,長長的睫毛掛著晶瑩的淚珠,小嘴微微嘟著,發出細微而均勻的呼吸聲。

李桓在榻邊坐下,目光落在女兒的睡顏上,剛要出手……

薛月沉猛地側身抱著孩子,手臂收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身體因激動而微微前傾,盯住李桓時,委屈得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

“王爺政務勞心,便早些回去安歇吧。寧姐兒哭了好久才睡下,莫要鬧擾了她……”

李桓指尖停在女兒的鬢角,良久才緩緩收回手。

“回稟王爺……”奶娘擔憂地看了一眼薛月沉,欲言又止。

“姑娘許是……許是在御街上受了驚嚇,這兩日睡得極不安穩,王妃哄了許久才合眼……”

“下去吧。”李桓平靜打斷,聲音聽不出喜怒。

翡翠對奶娘使了個眼色,小心翼翼為孩子掖好被角,默默退了出去,帶上房門。

室內只剩下夫妻二人。

李桓走到桌邊,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仰頭灌下。

冰涼的液體,讓他煩躁的心緒稍稍平復了一些。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薛月沉蒼白的臉上,語氣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平靜。

“阿寧本就頑皮,性子也愛折騰,你該收斂些情緒,悉心照料著她。成日哭哭啼啼,傳出去成何體統?”

薛月沉淚濕的雙眼驟然抬起。

仿若夜風穿窗的嗚咽,在寂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王爺,朝中亂成了一鍋粥,妾身的外祖家被御史盯上,娘家也危在旦夕,妾身如何能強作安穩?”

李桓皺眉。

薛月沉凄聲道:“王爺告訴妾身,鄭國公府要是倒了,下一個會是誰?是不是就輪到我們薛家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哭腔:“太子本就與王爺不和,會不會借機……”

“王妃。”李桓猛地低喝一聲,臉上刻意維持的平靜終于被撕碎,露出底下深藏的煩躁、陰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力感。

“看看你現在成什么樣子?歇斯底里,怨天尤人。除了抱著孩子哭鬧,你還做了什么?”

他指著她懷里的阿寧。

“你如此不得體,如何做一個母親,如何教導阿寧知禮守節,撐起王府千金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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