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76章 孽緣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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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孽緣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11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薛綏在后山耽擱了一陣,回到寺廟便看到一個小沙彌來找。

“六姑娘,有位夫人方才來尋你,說是姑娘的舊識。”

舊識?

薛綏來寺里是誠心想為舊陵沼祈福三天,沒有跟任何人說起,誰來找她?

聞聲,她正有疑惑,便見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帶著兩個丫頭從佛堂那頭過來。

“六姑娘。”

她容色憔悴,兩鬢添了白發,雙眼凹陷下去,布滿血絲,顴骨便顯得有些突兀出來,皮膚也松弛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層淡灰,整個人透露出一種難言的滄桑。

不是顧介的母親春夫人,又是哪位?

薛綏上前行禮,“春姨怎么來了?”

春夫人輕嘆了一口氣,朝左右看一下,示意丫頭退下去,她才牽著薛綏的手,走到那大榕樹下的圓石凳上,并肩坐下。

“侯爺攤上我,算是倒了八輩子霉,生下那么一個孽子,千疼萬寵,這般不爭氣!我害了侯爺,禍及侯府,沒臉再待下去了。本想去南山的靜慈庵落發,常伴青燈贖罪,那師太竟不留我。我便來普濟寺求個清凈,盼菩薩大發慈悲,寬恕我那孽子的罪過……”

她已經在普濟寺住好幾天了。

今日有丫頭說看到薛六姑娘住到禪院,這才來找她。

薛綏心下明鏡似的,靖遠侯府日子難過,田產、鋪子紛紛變賣,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般往外淌,家業敗落不說,同僚親眷避之不及,靖遠侯在朝中也再難站穩腳跟……

對顧介,薛綏并無同情。

唯對春姨有幾分憐惜。

兩人說了一會兒。

薛綏沒有問顧介和薛月盈的近況,春夫人也不提及,只說靖遠侯是個好丈夫,待她不薄,出了這等要命的事,府里的叔伯侄子也都在四處奔走,老太太和妯娌也沒有怪罪,那是多好的一個家,全讓她的兒子毀了。

言辭間,春夫人滿是傷感,說著便落下淚來。

薛綏取出帕子,輕輕替她拭淚,耳畔便傳來一聲哼笑。

“喲,六姐姐做善事呢?”

薛綏抬頭一看。

正是在后山見過的薛月滿。

她趾高氣揚,看到薛綏與人坐在那里,手帕一甩,扭著腰肢便過來了。

“聽說六姐姐從公中拿了不少銀子,來普濟寺做功德,為母親和薛府祈福。瞧這光景,你不在廟里誠心禮佛,卻是在這里找人閑話些什么?”

薛綏看她一眼,懶得理會。

春夫人笑問:“這小娘子長得俊俏,不知是哪位姑娘?”

薛綏道:“尚書府的八姑娘。”

春夫人哦聲點頭,“難怪。”

輕輕的兩個字,沒帶什么語氣,薛月滿卻仿佛聽了滿耳朵的諷刺,很不樂意。

春夫人一向認為自己出身低,怕丟了靖遠侯的臉,平常很少出府應酬,薛月滿又是一個閨閣姑娘,與她素無往來,早已識不得人。

這么瞥她一眼,見春夫人荊釵布裙,渾身上下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滿臉蠟黃憔悴,便當她是窮苦香客,一聲鄙夷便來了。

“這位大嬸子陰陽怪氣做什么呢?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多嘴多舌!”

春夫人神色黯然,一臉無力地嘆息。

“八姑娘,口下留德。”

她語重心長,薛月滿卻毫不領情,就差指著她鼻子罵她這種身份低賤的窮人,哪來的臉教訓一個尚書府姑娘了。

薛綏冷眼旁觀,看她比在府里還要張揚許多,料想她剛在郭照軒那兒聽了一番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語,滿心以為自己不日便能嫁入鄭國公府,心氣兒便飄起來了,眼睛里也再容不下旁人。

對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她原是懶得理會的。

可樹欲靜,風不止,那就攪和一下吧。

薛綏雙眼饒有深意地盯著薛月滿,若有若無地笑。

“八姑娘,你我并無仇怨。”

“是個人都知道你薛六什么德行,我就是看你不順眼,如何?”

“八姑娘這樣講話,是要吃虧的。”

薛月滿輕蔑地冷笑,“六姐姐少來嚇唬我!別以為得了王妃青睞,做上了王府孺人,從此便能橫著走了。我勸六姐姐,目光放長遠一些,別顧著眼前,拿家里給的銀錢在外面充闊,裝大善人,什么阿貓阿狗都灑出幾個銀錢出來接濟……”

嘴太損了。

薛綏覺得這張破嘴不打爛,都對不住普濟寺大慈大悲的菩薩……

恰在這時,普濟寺護院的一個武僧從后山方向跑了過來……

“后山竹林里死人了。”

“快去稟報監院和方丈,后山死人了。”

春夫人一驚,煞白著臉道一聲阿彌陀佛,惶惶然道:“佛門重地,竟有人行兇?”

薛綏握緊她的手,淡淡瞥一眼薛月滿。

那位八姑娘聽到“后山竹林”,已然變了臉色,來不及再跟薛綏斗嘴,領著丫頭便匆匆走了。

與春夫人別過,又相約明兒早起一起去聽凈宏法師講經,薛綏便領著兩個丫頭回自家住的小院廂房。

薛綏和小昭并不緊張,平靜地從一個個往后山去的人身邊經過,聽著眾人議論,就像沒事人一般。

如意身子略略緊繃。

“姑娘,不會有什么事吧?”

“不必擔心。”小昭搶在薛綏前面,拉過如意的手,發現她手心發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怕什么,人又不是你殺的。”

如意撇了撇嘴巴:“死人誒,你不怕嗎?那人還差點傷到咱們家姑娘……”

小昭看著她神色里的不安,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要是讓知道如意殺過人,還敢靠近她嗎?

薛綏掃來一眼,“寬心住下,虔誠禮佛,此事自有太子周全。”

從后山回來,她就沒有半點擔心。

李肇要是連這么一點小事都搞不妥當,那東宮早就隕落了,哪里還輪得到端王來做些什么?

太子稱病在宮中休養。

幾個伴讀便相約前來探望,一律被拒在門外。

李肇平常對侍讀友好,該有的禮儀風度都十分周全,今日從榻上起身,卻是,臉色黑如鍋底。

侍讀們惶恐四顧。

東宮眾人再次不約而同地噤聲。

不知太子何故慍怒。

在宮中長大,李肇也可以說是長于婦人之手,卻從未見過像薛綏那樣果敢凌厲的女子。

宮里妃嬪宮人斗得再厲害,表面上也得裝個和氣,所謂婦德婦容婦言婦功,柔順婉約為美德,哪一個出來不是溫婉嫻靜,儀態端莊?

薛六也裝。

裝得很端莊。

但一出手便毫不留情,半點臉面不給。

當然,也怪他一時不察,讓人捏了七寸……

“孤早晚會殺了她!”

情絲蠱解毒之日,就是薛六斃命之時!

晨起風大,宮人早備了可口的膳食,一一端進來。

李肇吃了兩口,沒什么胃口,讓人撤下去,去書房寫字看書,片刻仍是靜不下心,便喚關涯找來斥候詢問。

“普濟寺的事情,如何了?薛六當日曾去后山,想必也有旁人瞧見……”

說罷,他輕輕放下手中的書卷,“手腳要干凈點,勿使她身陷非議。”

那斥候一臉眉飛色舞,說得很是興奮。

“殿下放心,今日已有京兆府的官差前去勘查取證,一切都在殿下預料之中。”

李肇無聲望他一眼。

不回應。

斥候便繼續稟報。

“眼下外面都在傳言,說官差在竹林里發現了鄭國公府四公子郭照軒蹀躞帶上的一枚小印,接著又有人出來指認,那日曾看到鄭國公府四爺和尚書府的八姑娘,偷偷摸摸鉆了小樹林子……”

郭照軒平日里宿花眠柳,打發給花樓娘子的東西不在少數。

要尋一件他的佩飾,不是難事。

如此一來,事情便燙手了。

鄭國公府左右為難。

若是他們不承認郭照軒跟薛月滿去后山是為私相授受,暗里偷情,那郭照軒腰上蹀躞帶懸掛的東西都蹭脫了,干了什么?

他如何說得清楚,與后山的無名尸首沒有一點關系?

承認是與姑娘私會吧,難看是難看一點,到底不用扯上命案……

郭照軒一承認,薛八姑娘便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丟人丟臉,各家自己領回去教訓。

“鄭國公氣壞了,說薛府盡出這種不知羞的東西,哪里做得正妻,八姑娘和薛照軒的婚事,本就沒有定下來,如今事情鬧大,鄭國公府臉上無光,不想步靖遠侯府的后塵,不肯相娶了。”

“薛八姑娘這次,要么委屈去鄭國公府做個良妾,要么……只能含淚吃黃連,另嫁他人。”

李肇對這些事情沒有什么興致。

他慵懶地擺擺手。

“喚張懷誠前來,他該為孤調整藥方了。”

來福登時緊張不已:“殿下可有哪里不適?”

李肇皺眉不語,擱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收緊……

頭兩日都漸漸好轉,已然舒坦許多,不會時時想著那等旖旎風月。

可自從在普濟寺里見過薛六,那“公蠱子”竟然放縱起來,昨夜里尤其鬧得他難以安睡,腹中似有一團烈火燃燒,從五臟六腑燒至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膚都好似在被舔食,滾燙得仿佛要融化。

醒來汗水涔涔……

不受控制地浮現薛六的面容……

淺笑似芙蕖。

冷笑亦嫣然。

鬼魅一般糾纏,令他燥熱難耐。

服下湯藥,今日醒來也沒有舒緩多少。他當然不認為自己對薛六因蠱生情,只想脫離掌控,快點殺死那只蠱,那個女人。

李肇忽然憤恨極了。

薛六用一只小小的情絲蠱來掌控他,讓他成為她的共犯,不僅要事事替她周全,保全她的性命,還得夜夜受那噬心刺骨般的煎熬。

偏生她不妨事,要熱熱鬧鬧嫁往端王府……

“薛六!”

看主子臉色,來福趕緊提議。

“那要不再去見薛六姑娘一眼?”

李肇冷冷掃他一眼。

來福尬笑。

“小的死罪。”

天天嘴上說死罪死罪,多少年了,還活得好好的。

李肇看著他就來氣,想到那可惡的薛六,更是來氣。

“告訴太傅,孤今日頭痛,不去崇文殿了。”

凈空大師已去遠游,薛綏安心跟著春夫人聽了三日法事,其間倒是有官差來問過,可有知情人。

薛綏三人一問三不知,官差登記在冊,離開便沒有再來。

那無名尸的身上有一柄短刀,其余沒有辨別身份的標志,官差說他是死于自刎,但身上另有兩處傷痕,與他手上那把環首刀的刀刃痕跡不一致。

對古怪離奇的案子,不僅民間好事者喜歡熱議,廟里的和尚也是如此。

薛綏住在普濟寺里,對后山那無名尸案的進度,無須專門派人打聽,每日都能從小沙彌嘴里聽來。

離開普濟寺那日,天空晴朗,萬里無云。

車夫早早便等在寺門,見到薛綏便道:“老夫人昨日里便吩咐,讓小人早早洗好車駕,換上干凈的坐墊椅靠,不得耽誤了接六姑娘。”

薛綏:“有勞了。”

她對下人客氣。

下人們也覺得這個六姑娘比其他姑娘和善,好相處,個個恭順以待。

橫豎人一得勢,走到哪里都有好臉色。

馬車一路緩緩進城,車外的景致一變再變,行入巍峨聳立的城門,眼前的大道便豁然變得寬闊起來。

店鋪林立,酒肆茶坊、布莊綢店,仿佛踏入了一個喧囂繁華的世界。

“行人讓道,小心驚馬。”

聽到吆喝聲,薛綏打簾子一看,騎馬領頭而來的,正是李桓。

他領著一隊禁軍,不知從哪里回來,風塵仆仆的樣子。

她讓車夫避讓到一旁,不跟他們爭搶道路。

不料李桓忽然縱馬上前,微微側目,雙眼便與他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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