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沈青云的話,張瑞明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么,過了一會兒才說:“省長,您這么一說,我還真想起一件事。羊城市檢察院的檢察長叫李偉,是省檢察院檢察長楊春光一手提拔起來的。而楊春光和丁道安,當年在省政法委共事過,關系一直很好,丁道安退下來后,楊春光還經常去他家拜訪。”
“楊春光?”
沈青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想起之前看省檢察院領導班子名單時,檢察長楊春光是副部級干部,主管批捕、起訴工作。丁道安明明已經退休了,卻還竟然能撬動副部級的檢察長,這背后的關系遠比他想象的更復雜。
“沒錯,就是楊春光。”
張瑞明的聲音壓低了些,對沈青云說道:“我聽市局的老同事說,楊春光當年能當上省檢察院檢察長,丁道安幫了不少忙。這次檢察院拒絕批捕,說不定就是楊春光打了招呼,讓李偉找借口拖延時間。”
沈青云的手指停在桌面上,心里怒火中燒。
丁道安為了護著自己的女兒和外孫,竟然動用關系干預司法,讓犯罪嫌疑人逍遙法外,這不僅是對法律的踐踏,更是對那些被拐兒童、被害死的林曉梅的褻瀆。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必須找到應對的辦法。
“瑞明同志,你馬上讓市局刑偵隊把所有證據再整理一遍,尤其是丁靈和陳東與雷虎勾結的證據,要做到滴水不漏。另外,查一下楊春光和丁道安的往來記錄,比如通話記錄、見面次數、銀行流水,看看他們之間有沒有利益輸送。”
沈青云的聲音很堅定,認真的說道:“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們必須查到底。”
“明白!”
張瑞明的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連忙說道:“我現在就去安排,有消息馬上向您匯報。”
掛了電話,沈青云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丁道安在茶局上的笑容。
那個看似溫和的老人,背后竟然藏著這么多陰暗的勾當。
他想起被解救的兒童,那些被打斷腿、割掉舌頭的孩子,他們還在醫院里接受治療,等著兇手被繩之以法。
如果因為丁道安的干預,讓兇手逃脫,他怎么對得起這些受害者?
“丁道安,你以為你能一手遮天?”
沈青云睜開眼睛,眼神里充滿了決心。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省政法委書記李國正的電話:“李書記,我有重要情況向您匯報,關于檢察院拒絕批捕丁靈、陳東的事情,可能牽扯到省檢察院檢察長楊春光。”
電話那頭的李國正沉默了幾秒,說:“你現在來省政法委,我們面談。”
下午一點,周朝先開車送沈青云去省政法委。
羊城的午后陽光有些刺眼,街道上的車輛來來往往,路邊的紫荊花樹開得正艷,粉色的花瓣落在車窗上,卻沒能讓沈青云的心情好轉。
他坐在車里面,手里拿著丁靈、陳東的認罪記錄和銀行流水,反復翻看著,心里在梳理著線索。
丁道安為什么能讓楊春光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干預批捕?
僅僅是因為當年的“恩情”嗎?
恐怕沒這么簡單。
身為警察,沈青云的嗅覺比一般人更加敏銳,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多時候如果跳出一個框架,往往能夠想到的東西比其他更多。
就好像現在,沈青云的腦子里冒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可能比自己想的還要復雜。
只不過,畢竟楊春光是副部級的檢察長,就算是省委書記張清風和省長劉向前想要動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沈青云知道,自己必須要慎重再慎重。
省政法委辦公樓在羊城的核心地段,灰色的大樓莊嚴肅穆,門口的哨兵敬著禮,目光銳利。沈青云走進大樓,電梯里遇到幾位政法委的工作人員,他們看到沈青云,都客氣地打招呼,眼神里帶著幾分好奇。
最近省公安廳查了陳百川,又抓了丁靈、陳東,動靜這么大,他們肯定也有所耳聞。
只是不知道,這位沈副省長現在來政法委,到底要干什么?
李國正的辦公室在六樓,門虛掩著,沈青云敲了敲門,里面傳來李國正的聲音:“進來。”
走進辦公室,沈青云看到李國正坐在辦公桌后,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眉頭皺著,桌上的茶杯已經涼了。
辦公室的陳設很簡單,靠墻的書架上擺滿了政法類的書籍,墻上掛著“公正司法”的匾額,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匾額上,泛著金光。
“坐吧。”
李國正放下文件,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對沈青云說道:“檢察院拒絕批捕的事情,你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沈青云坐在椅子上,把丁靈、陳東的認罪記錄和銀行流水遞給李國正,然后把審訊的過程、檢察院的回復、張瑞明的調查結果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最后補充道:“李書記,楊春光和丁道安關系密切,當年楊春光能當上省檢察院檢察長,丁道安幫了不少忙。但我覺得,僅僅是所謂的恩情,不足以讓楊春光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干預批捕。”
“你的意思是說,這里面存在利益勾結?”
李國正眉頭皺了皺,對沈青云問道。
“不僅僅是利益勾結的問題。”
沈青云緩緩說道:“我懷疑,楊春光肯定有把柄在丁道安手里,這才是他不得不聽命于丁道安的原因。”
李國正拿起文件,仔細翻看著,眉頭越皺越緊。
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涼茶,放下杯子時,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你說得有道理。楊春光是副部級干部,主管檢察工作,他不可能不知道干預批捕的后果。如果不是被丁道安抓住了把柄,他不會這么做。”
他抬起頭,看著沈青云,眼神里帶著深思:“丁道安在粵東政法系統待了三十年,從基層民警做到政法委書記,手里肯定掌握了不少人的秘密。楊春光當年在省檢察院工作時,負責過不少大案,說不定在某些案子里有違規操作,被丁道安發現了,所以丁道安才能要挾他。”
“我也是這么想的。”
沈青云點點頭,對李國正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沒有證據證明楊春光和丁道安的勾結,也不知道楊春光的把柄是什么。如果我們貿然調查楊春光,不僅會打草驚蛇,還可能因為證據不足而陷入被動。”
李國正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街道。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給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邊。
他沉默了幾分鐘,轉過身,對沈青云說:“這件事不能再拖延了。丁靈、陳東罪證確鑿,檢察院卻拒絕批捕,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會影響老百姓對司法公正的信任。而且,丁道安這么肆無忌憚地干預司法,背后肯定還有更多的問題,如果不查清楚,以后粵東的政法工作會更難開展。”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決定,把這件事上報給省委書記張清風同志和中央政法委。楊春光是副部級干部,按照程序,對他的調查需要經過中央批準。在這之前,你讓省公安廳繼續補充證據,尤其是丁靈、陳東與楊春光的關聯證據,同時讓張瑞明盯著羊城市檢察院的動向,防止他們銷毀證據。”
能夠坐到現在這個位置,李國正自然不是笨蛋,沈青云只是說出了一個可能,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必須要把事情上報了。
沈青云心里一松,李國正的決定,讓他看到了希望。
他站起身,對李國正說:“謝謝李書記,我馬上回去安排,一定盡快補充證據,不讓那些受害者失望。”
“不用謝我。”
李國正擺擺手,語氣里帶著幾分沉重,緩緩說道:“我們做政法工作的,就是要守護司法公正,不讓任何一個犯罪分子逍遙法外,不讓任何一個受害者含冤。丁道安、楊春光這些人,是政法系統的蛀蟲,必須把他們清除出去,才能還粵東一個干凈的政法環境。”
沈青云點點頭,心里充滿了斗志。
他想起被解救的兒童在醫院里露出的笑容,心里面很清楚,不管面前的阻力有多大,他都會堅持下去,直到把所有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離開李國正的辦公室,沈青云走出省政法委大樓。
午后的陽光依舊刺眼,但他的心情卻變得明朗起來。
劉福榮先看到沈青云從大樓里面出來,連忙下車幫忙打開車門:“省長,情況怎么樣?”
“很好。”
沈青云坐進車里,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李書記決定把這件事上報,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補充證據,等著中央的指示。”
車子駛上街道,沈青云看著窗外的紫荊花樹,心里默默的感慨了一句。
丁道安、楊春光這幫人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如果中央政法委介入,那這件事,肯定能夠水落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