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沈青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窗外的雪已經停了，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地板上，映出一片亮堂。
拿起手機，是市委秘書長錢明遠打來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急切：“沈書記，您要調走的消息，一大早就在市委大院傳開了，不少常委都在問情況，您今天方便來辦公室嗎？”
沈青云揉了揉太陽穴，心里清楚，這種事根本瞞不住。
昨天從省委回來，就有秘書和司機看出來他神色不對，加上顧青山那邊的風聲，傳開是早晚的事。
“我半小時后到，讓大家別著急，我一個個跟他們談。”
他掛了電話，轉頭看見周雪正幫他收拾公文包，里面放著昨天整理好的濱州工作交接清單，還有那本民生臺賬。
“早餐已經做好了，是你愛吃的豆漿油條。”
周雪把公文包遞給他，笑著說道：“靜靜醒了，說要跟你說再見。”
沈青云走到臥室，沈靜正坐在床上，懷里抱著那個粉色的雪人玩偶，是冰雪大世界開園時買的。
“爸爸，你要去哪里呀？”
沈靜睜著大眼睛，小臉上滿是疑惑：“是不是不能陪我去冰雪大世界看冰燈了？”
沈青云彎腰坐在床邊，摸了摸女兒的頭：“爸爸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工作，不過等爸爸忙完，就回來陪你去看冰燈，還帶你去粵東看大海，好不好？”
“粵東有冰燈嗎？”
沈青云歪著腦袋問道。
“沒有，但有很多好玩的，還有沙灘和椰子樹。”
沈青云笑著說道：“等你放寒假，媽媽帶你去找爸爸，咱們一起去海邊撿貝殼。”
靜靜點點頭，把雪人玩偶塞進他懷里：“爸爸帶著它，就像我陪著你一樣。”
沈青云心里一軟，把玩偶放進公文包，在女兒臉頰上親了一口：“爸爸會想你的，每天都給你打電話。”
離開家的時候，陽光已經灑滿了小區，雪地上的腳印縱橫交錯，有孩子在遠處堆雪人，笑聲傳得很遠。
沈青云坐上車，周大偉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沈書記，您真要走啊？我還想著明年帶您去看松花江的冰釣呢。”
“以后還有機會。”
沈青云笑了笑，目光掃過窗外的街道，中央大街上，冰雪大世界的宣傳橫幅還掛著，賣冰糖葫蘆的大爺推著小車，嗓子喊得洪亮。
香房區的新路上，清潔工正在掃雪，路面干凈得能映出人影。
這些都是他兩年心血的見證，現在要離開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著，倒是有點舍不得了。
車子來到市委，沈青云剛來到辦公室，就看到常務副市長肖如水站在門口，手里攥著一份《冰雪大世界二期規劃》，臉色有些著急。
“書記，您可來了。”
肖如水快步走過來，遞過規劃圖，對沈青云說道：“這是文旅局剛做的二期方案，想跟您匯報下，您要是走了，這方案還得重新跟新書記對接，怕耽誤進度。”
沈青云接過規劃圖，翻了幾頁，看到上面畫著新的冰雕園區、兒童游樂區，還有“民生服務中心”的設計，心里暖了些：“方案沒問題，重點放在惠民上，比如免費開放的區域要擴大，熱飲點和休息區要多設，別只顧著搞網紅打卡點。”
他把規劃圖還給肖如水說道：“我已經跟省委那邊說了，推薦劉市長擔任我的位置，省委那邊應該不會有問題，后續你跟他對接就行，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再給我打電話。”
肖如水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謝謝沈書記！您放心，冰雪大世界肯定能辦好，不辜負您的心血。”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不舍，由衷的說道：“您在濱州這兩年，干的都是實事，老百姓都記著您的好，以后不管到哪兒，有空回來看看。”
沈青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多說什么。
又過了半個小時，市紀委書記趙達剛也來了。
他的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對沈青云說道：“書記，香房區老舊小區改造的反腐督查已經收尾，發現的三個問題都整改了，這是卷宗，您簽個字。”
房間里的陽光亮的有些晃眼，沈青云接過文件，翻到最后一頁，看到“整改完成”的印章，拿起筆簽上名字。
“后續的反腐工作，要繼續跟社區聯動，讓網格員當監督員，別讓問題反彈。”
他把文件還給趙達剛，嚴肅的說道：“你繼續主持市紀委工作，省委會支持你，放手去干吧。”
趙達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握著文件的手緊了緊：“謝謝沈書記，您放心，我一定守住濱州的反腐防線，不讓您失望。”
一上午的時間，沈青云接待了十幾位干部，從民生到城建，從反腐到安全，每一項工作都細細叮囑，生怕有遺漏。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耀祖端著盒飯進來，眼眶有些紅：“沈書記，您真要調走啊？我還想跟著您多學幾年呢。”
沈青云看著自己的秘書，這兩年張耀祖跟著他跑遍了濱州的各個區縣，熬夜寫材料、陪他暗訪、處理突發事件，從來沒抱怨過。
“我已經跟張部長說了，讓你去基層做常務副縣長，分管民生工作。”
沈青云把自己的雞腿夾給張耀祖，笑著說道：“基層民生問題多，正好鍛煉你。下去之后，多跟老百姓打交道，別坐在辦公室里看報表，知道嗎？”
張耀祖接過雞腿，眼淚差點掉下來：“謝謝沈書記。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負您的期望。”
接下來的三天，沈青云幾乎每天都泡在辦公室里，整理工作交接材料，跟各部門對接后續工作，偶爾抽時間陪妻女去冰雪大世界玩，或者去香房區看看剛改造好的養老中心。
沈靜每天都問他：“爸爸什么時候走？能不能不走？”
每次聽到這話，沈青云都只能摸摸女兒的頭，說：“爸爸要去做更重要的事，等做完了就回來。”
第三天下午，省委組織部長張文軍打來電話，語氣里帶著幾分鄭重：“沈青云同志，中組部常務副部長穆連成同志已經到省委了，顧書記讓你明天上午九點去省委會議室，跟穆部長談話。”
沈青云心里一緊，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但真到了跟前，還是有些緊張。
“我知道了，明天我會準時到。”
掛了電話，他走到書房，把粵東的治安材料又翻了一遍，直到周雪催他睡覺，才放下材料。
第二天清晨，濱州下起了小雨，雪水混著雨水，在路面上積成了小水洼。
沈青云穿上那套藏青色的西裝，是去年參加冰雪大世界試亮活動時買的，周雪幫他系好領帶，又檢查了一遍公文包：“東西都帶好了？”
“放心吧。”
沈青云接過公文包，在妻子額頭親了一口，柔聲道：“別擔心，就是正常組織談話。”
周雪輕輕點頭，目送著沈青云出了門。
在門口，沈青云對來迎接自己的周大偉和張耀祖笑了笑，便坐上了車。
車子離開師范大學家屬院，朝著省委開去。
雨刮器不停地擺動，把車窗上的雨水刮成一道道水痕。
沈青云看著窗外，濱州的街景漸漸后退，中央大街的彩燈還在，冰雪大世界的指示牌還在，香房區的新路還在，這些都是他留給濱州的痕跡，也是濱州留給她的回憶。
“沈書記，到了。”
張耀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沈青云下車，就看到省委書記顧青山的秘書小周站在省委辦公樓的門口。
看到沈青云，周秘書連忙迎上來：“沈書記，燕京的領導已經到了，顧書記在里面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