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華這邊,他換了身不起眼的運動服,把護照和一沓現金塞進背包,又從保險柜里拿出個小小的鑰匙鏈,揣進兜里。
凌晨一點半,他開著輛不起眼的大眾帕薩特離開了別墅。
可是他沒注意的是,車子剛拐出小區的大門,一輛銀色的捷達就遠遠跟了上來。
副駕駛座上,程凱盯著監控屏幕,低聲對開車的刑警說:“跟上他,但保持距離,沈書記說了,不到萬不得已別驚動他。”
捷達車的儀表盤反射著程凱冷峻的側臉。
幾天之前他還覺得這案子透著詭異。
一個律師殺了前檢察官,拋尸地鐵還自帶證據,簡直像拍電影。
直到沈青云把高翔提供的錄音給他聽,那個農民工帶著哭腔的聲音“朱老板的人拿著我女兒的照片……”才讓他明白,這不是電影,是用兩條人命鋪成的真相。
“支隊長,朱正華沒去機場。”
刑警指著導航,小心翼翼的說道:“他在往市區反方向開,好像是去正華集團總部。”
程凱皺起眉:“他去公司做什么?”
正華集團總部在新區,離機場正好相反的方向。
他拿起對講機:“通知二組,去正華集團門口待命,注意隱蔽。”
想了想。
程凱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孫健的號碼。
十分鐘之后,沈青云正在夢鄉當中,床頭柜上的電話就急促地響起來。
迷迷糊糊的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趕緊接起電話:“我是沈青云。”
這么晚,孫健給自己打電話,肯定是有大事的。
“書記,有情況。”
孫健的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背景里有鍵盤敲擊的聲音:“程凱剛才匯報,朱正華的妻子帶著女兒已經到了國際機場,正在過安檢。”
沈青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角。
濱州的夜景在雨霧中像片模糊的星海,他能看到遠處機場的燈光,像顆孤獨的星。
“朱正華呢?”
沈青云不解的問道:“他沒去?”
“他沒跟去。”
孫健聞言解釋道:“大概半小時前,他開車去了正華集團,現在還在里面沒出來。”
沈青云的指尖在窗臺上輕輕敲擊,節奏沉穩如鐘擺。
“他妻子有涉案嗎?”
考慮了半天,沈青云問道。
“目前沒查到。”
孫健的聲音很肯定,解釋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她就是個家庭主婦,平時只參加些慈善活動,公司的事一概不管。”
“那就別攔她。”
沈青云的聲音很平靜,緩緩說道:“我們要抓的是朱正華,別牽扯無辜。”
禍不及家人,不管怎么樣,沈青云很清楚,如果警察也跟暴徒一樣,那是不對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孫健的聲音帶著一絲猶豫:“可是沈書記,放她走,萬一朱正華想通過家人傳遞消息……”
“他要是聰明,就不會連累妻女。”
沈青云打斷他,目光落在遠處的正華大廈,冷笑著說道:“朱正華這種人,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命。他讓家人走,是想減輕負擔,方便自己跑路。”
他頓了頓,補充道:“讓程凱盯緊正華集團,他肯定要去拿什么東西。”
掛了電話,沈青云坐在床邊,點了一根煙陷入了沉思當中。
朱正華的行為有點奇怪,先是送走了妻子,隨后自己又去公司,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作為警察,沈青云很清楚一個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無緣無故的朱正華做出這些事情,還是這么晚的情況下,那必定是有問題的。
省紀委的調查還沒有開始,公安局這邊也還在秘密偵查當中,這家伙不會是想跑吧?
腦海當中閃過這個念頭,沈青云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如果是這樣,那絕對不能讓朱正華那家伙跑掉,否則警方這邊會很被動的。
一根煙的功夫,手機再次響起。
沈青云看了看時間,距離上次通話剛過五分鐘。
“怎么了?”
他接起電話,對孫健問道。
“書記,朱正華的老婆和孩子已經登機了。”
孫健的聲音帶著焦慮:“另外,朱正華剛從公司出來,開著車往外環走,程凱他們正在跟著。”
“外環?”
沈青云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他去外環做什么?”
濱州的外環連接著高速,往南能到鄰省,往西是機場。
“程凱說他可能想從高速跑路,或者……”
孫健的聲音頓了頓:“去機場坐飛機。”
“不能讓他跑了!”
沈青云的聲音陡然嚴厲,直接說道:“告訴程凱,立刻截停,秘密抓捕。動作要快,別讓他有機會銷毀證據!”
“是。”
孫健干脆地答應著。
沈青云掛了電話,走到窗邊。
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細密的雨絲打在玻璃上,像無數只手指在叩門。
他想起林正翻案時說的話:“陳光用命換的真相,不能就這么埋了。”
現在看來,陳光不僅用了命,還用自己的死,釣出了朱正華這條大魚。
凌晨兩點十五分,濱州外環高速入口。
朱正華的帕薩特停在收費站前,他搖下車窗,裝作拿卡的樣子,眼角的余光卻警惕地掃著后視鏡。
捷達車遠遠停在加油站的陰影里,程凱正對著對講機下令:“三組從左側包抄,二組堵住后路,等他過了收費站就動手!”
就在帕薩特即將駛離收費站的瞬間,三輛警車突然從匝道沖出來,呈品字形攔住去路。
朱正華的臉色瞬間慘白,他猛打方向盤想倒車,卻被后面的警車堵住。
刺耳的警笛聲劃破雨夜,紅藍燈光在他驚恐的臉上交替閃爍。
“朱正華,下車!”
程凱舉著槍走過來,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卻掩不住眼神里的銳利。
朱正華坐在車里,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泛白。
他看著副駕駛座上的背包,里面的東西讓他心慌不已。
只要被搜到這個,別說程立東,恐怕連那位大老板都保不住他。
“朱正華,聽到沒有!”
一名刑警敲打著車窗,聲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朱正華深吸一口氣,突然推開車門。
雨水瞬間澆透了他的運動服,他舉起雙手,臉上卻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我跟你們走,但我有個條件。”
程凱走上前,手銬在手里泛著冷光:“到了看守所,你可以跟檢察官談條件。”
“不,我要見沈青云。”
朱正華的聲音在雨里發飄,卻異常堅定:“我知道蕭明遠是誰殺的,知道陳光是被誰陷害的,我還知道……”
他的目光掃過程凱身后的警車,冷冷的說道:“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程凱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沒想到朱正華會突然拋出這個誘餌,看來沈書記的判斷沒錯,這案子背后果然還有更大的魚。
“你的話我會轉達。”
他上前一步,手銬咔嗒一聲鎖住了朱正華的手腕,毫不客氣的說道:“但是現在,你必須跟我們走。”
冰冷的手銬貼上皮膚的瞬間,朱正華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等等,我有證據,在我背包里,那個里面有……”
他的聲音被警笛聲淹沒,人被刑警們架著塞進了警車。
捷達車里,程凱撥通了孫健的電話,雨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市長,人抓到了。朱正華說他有證據,想見沈書記,還提到了……更大的老板。”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孫健沉穩的聲音:“把他帶回局里,單獨關押,派專人看守。我馬上向沈書記匯報。”
“是。”
程凱連忙答應著。
警車載著朱正華駛離收費站,紅藍燈光在雨幕中拉出長長的軌跡。
程凱望著窗外掠過的夜色,想起陳光出租屋里那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檢察官和支教老師站在槐樹下,笑容比陽光還干凈。
而沈青云這邊,也接到了孫健的電話。
“有線索?”
聽到這句話,沈青云的眉頭皺了皺。
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了,他站在窗前,看著雨霧中的濱州城漸漸蘇醒。
遠處的正華大廈在晨光中露出模糊的輪廓,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他知道,朱正華的落網只是開始,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是濱州建市以來最大的風暴。
“不著急。”
深吸了一口氣,沈青云緩緩說道:“抓捕他的消息沒有泄露,一切就都不是問題,更何況現在有些人比咱們更著急。”
“我知道了。”
孫健點點頭,馬上明白了沈青云的用意。
審問那些犯罪分子也是有套路的,如果警方表現的太過于急功近利,就會讓一些犯罪分子覺得有機可乘,到時候就會選擇威脅警方。
所以,有時候警察會選擇涼著那些犯罪嫌疑人,等著他們自己上鉤。
就好像現在,雖然明知道朱正華要見自己肯定有事,但沈青云還是選擇不著急,他不會連夜去見那家伙,而是要讓他失去耐心,這樣才會老實交代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