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樂天做夢都沒想到,沈青云居然提前已經調查清楚關于石紅艷的問題,他驚訝的看著沈青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正在這個時候,沈青云的電話響起,是邱健華打過來的。
沈青云當著所有人的面,接起了電話:“老邱,怎么樣了……”
華陽縣文旅局的會議室算不上寬敞,墻壁是有些發黃的米白色,墻角處還有幾處不起眼的霉斑。老式吊扇在頭頂慢悠悠地轉著,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揚起一股混雜著灰塵和舊紙張的味道。
墻上掛著的“文旅融合促發展”標語已經有些褪色,邊角微微卷曲,像是被人遺忘了很久。
許久之后,沈青云掛斷邱健華的電話,手機還在微微發燙。
電話里邱健華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憤怒,說石紅艷的檔案里不僅學歷造假,連所謂的“三甲醫院工作經歷”都是偽造的,負責審核的組織部干事已經承認是受了壓力,才在審核表上簽了字。
“白書記,白樂天同志!”
沈青云把手機輕輕放在桌上,金屬外殼與漆面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抬眼看向白樂天,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石紅艷是衛校退學,連大專文憑都沒有,這事你知道吧?”
白樂天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扯了扯領帶,領口的汗漬洇出深色的痕跡,在淺色襯衫上格外顯眼。
會議室里靜得能聽見吊扇軸承的摩擦聲,文旅局局長李偉峰的目光在腳尖和沈青云之間來回游移,手里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凌亂的墨痕,卻一個字也沒寫進去。
他現在是真的害怕,畢竟石紅艷是他手下的人。
出了這樣的事情,李偉峰最擔心的,就是自己被牽扯進去。
“沈書記,這……”
白樂天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來辯解,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到最后,只能無奈的說道:“年輕人嘛,總會有些有些想走捷徑的時候……”
“有些什么?”
沈青云打斷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像探照燈般落在白樂天臉上,帶著審視的意味:“有些造假的本事?還是有些仗著關系鉆空子的能耐?白書記,你在官場這么多年,這點道理還不懂嗎?”
坐在后排的文旅局副局長張濤手里的搪瓷杯“哐當”一聲撞在桌沿,他慌忙用手按住,杯蓋卻還是彈落在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后停在沈青云腳邊。
張濤的臉“唰”地一下全白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哆嗦著想去撿,卻被沈青云冷冷的眼神釘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他心里暗自叫苦,怎么偏偏這個時候出岔子,這下想躲都躲不掉了。
“白書記,”
沈青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在安靜的會議室里格外清晰:“石紅艷通過人才引進進文旅局,這事是誰在幕后操作?是你這個縣委書記,還是有人拿著你的旗號狐假虎威?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白樂天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雙手在桌下死死攥成拳頭,指甲都快嵌進肉里了。
他知道這事瞞不住,可當著這么多下屬的面被戳穿,幾十年的臉面算是徹底丟盡了。
旁邊的縣長朱少雨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嘴唇動了動卻沒敢出聲。
朱少雨心里早就覺得石紅艷的事不對勁,一個衛校畢業的護士,怎么就能通過人才引進進了文旅局,這里面肯定有貓膩,只是礙于白樂天的資歷,一直沒敢多問,沒想到今天真的出事了。
“沈書記,這里面可能有誤會……”
白樂天還想做最后的掙扎,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一些。
“誤會?”
沈青云冷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濃濃的嘲諷,他轉頭看向李偉峰,眼神銳利:“李偉峰同志,石紅艷到文旅局快三年了,正經上過幾天班?你給我說實話。”
李偉峰猛地打了個激靈,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進衣領,帶來一陣冰涼的感覺。
他偷瞄了白樂天一眼,見對方眼神躲閃不敢看自己,心里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件事白樂天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扛。
他硬著頭皮說:“石……石紅艷同志懷孕后就請了長假,之前……之前也確實沒具體負責什么工作,主要是在辦公室……熟悉熟悉環境……”
這種時候,他不敢再撒謊替石紅艷遮掩了。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誰都看的出來,沈青云這次是真的發飆了。
一個市委書記鐵了心要查轄區里的某個事情,除非他自己不想知道,否則根本不可能查不到的。
哪怕自己不說,這間會議室里也有很多人會愿意主動告訴沈青云實情。
“在辦公室喝茶看劇么?”
沈青云接過話頭,語氣里的嘲諷像冰錐一樣扎人,冷冷的說道:“還是在辦公室指揮別人替她干活。李偉峰,你是文旅局局長,局里的情況你最清楚,別跟我打馬虎眼。”
李偉峰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細若蚊蚋,幾乎聽不見:“她……她不太熟悉業務,所以安排了老張帶她,后來項目上的事,基本都是老張他們在做……她就,就簽個字。”
“老張是誰?”
沈青云追問道。
“是局里的業務科長,張建軍。”
李偉峰連忙回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沈青云點點頭,對旁邊的紀委工作人員說:“把張建軍叫來。”
等待的間隙,沈青云讓李偉峰把石紅艷負責過的項目檔案抱過來。
很快,厚厚的幾個檔案袋堆在桌上,沈青云隨手抽出一本鄉村旅游規劃案,封面的項目負責人一欄赫然寫著“石紅艷”三個字,字跡娟秀卻透著一股刻意的工整。
可翻開內頁,密密麻麻的修改批注卻出自不同筆跡,有的地方還標注著“請石主任審閱”的字樣。
他越翻越氣,最后“啪”地一聲把檔案扔在白樂天面前:“白書記自己看,這上面的簽名除了封面,全是別人代簽的。石紅艷到底干了什么?就憑著你兒媳婦的身份,占著編制領工資,拿著國家的錢養閑人?”
檔案袋從白樂天腿上滑落在地,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像是撒了一地的碎片。
他僵在座位上,手指微微顫抖,那些散落的紙張像一張張嘲諷的臉,讓他無地自容。
朱少雨想彎腰去撿,卻被沈青云用眼神制止了,他只好尷尬地收回手,放在膝蓋上,指尖微微用力。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邱健華帶著兩名紀委干部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藍色檔案盒。
“沈書記,查到了。”
他把檔案盒放在桌上,推到沈青云面前,淡淡地說道:“石紅艷的本科學歷是偽造的,我們聯系了她檔案上寫的那所大學,教務處的人說根本沒有這個學生。人才引進的審批表上,縣委組織部的公章是真的,但經辦人手寫的審核意見明顯是后補的,筆跡鑒定顯示和存根聯不一致,應該是后期模仿上去的。”
白樂天的肩膀猛地垮了下來,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靠在椅背上,眼神渙散,臉上血色盡失。
“還有這個。”
邱健華又拿出一沓銀行流水,放在桌上,冷冷的說道:“石紅艷弟弟的建筑公司,去年承接了縣文旅局的三個項目,中標價都比市場價高出三成,我們查了資金流向,有一部分轉到了石紅艷的個人賬戶上。”
沈青云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最后落在白樂天身上,語氣冰冷:“白樂天,你還有什么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