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是警察出身，如果是旁人的話，可能對劉福海這番話并不覺得奇怪。
畢竟李秀蓮是他的鐵桿心腹，堂堂的市委秘書長，結果卻出了這樣的大問題，作為市委書記，同時也是李秀蓮的老領導，批評幾句也是常有的事兒。
可是。
在沈青云這種專業人員的耳朵里，劉福海的這番話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雖然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但他卻已經透露出了很多重要的信息給李秀蓮。
只要李秀蓮不是蠢貨，就完全能夠從劉福海的這番話里面，分析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
這很不對勁！
一瞬間沈青云就反應過來，目光在劉福海的臉上看了一眼。
似乎察覺到了沈青云的眼神，劉福海的表情很平靜，臉上流露出一抹痛惜的表情。
反倒是李秀蓮，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似乎有點詫異，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最后掙脫那些紀委工作人員的手，看向沈青云，冷冷的說道：“市長，你覺得市紀委的人抓我，合乎規定么？”
“規定？”
沈青云聞言笑了笑，隨即說道：“秘書長放心吧，蕭書記已經跟省紀委楚天舒書記進行了匯報，省紀委的專案組正在路上，很快就會來帶你走。”
頓了頓。
沈青云補充道：“你不用擔心，你那兩個哥哥，也會跟你一起被帶走的。”
聽到這句話，果不其然，李秀蓮的表情變得無比精彩。
都說殺人誅心，沈青云的這幾句話，確實是太讓人難受了。
對于李秀蓮來說，她自己被抓已經夠讓人難過了，沒想到還牽連了家里人，這屬實有點難繃。
劉福海這邊，聽到沈青云的話，臉色再次變化起來。
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他能做到今時今日的位置，自然是有過人之處的。
剛剛自己試探了一番沈青云，他并沒有對自己流露出什么敵意來，看樣子李秀蓮的哥哥并不知道這件事跟自己有關系，也沒有告訴警察。
這種情況下，只要李秀蓮不開口，相信警方什么都不會查到的。
李秀蓮很快就被市紀委的人帶走了。
當然。
市紀委的人沒有資格審問她，按照規定，只有省紀委的人才能審問李秀蓮。
沈青云卻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了劉福海的辦公室。
“市長，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劉福海不動聲色的對沈青云說道。
“沒關系，市長您太客氣了。”
沈青云隨意的說道：“這件事純粹就是個意外，不過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您最好還是準備跟省委省政府那邊解釋一下。”
這是他的心里話。
市委副書記、市委秘書長接連出問題，作為市委書記的劉福海，肯定要承擔一定責任的。
雖然不至于說讓省委下決心把他拿掉，但這件事肯定會有一定的不良影響。
聽到這幾句話，劉福海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沈青云沒有再說什么，站起身便離開了劉福海的辦公室。
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官場是沒有秘密的，很快這件事就傳開了。
市公安局。
邵文輝握著手中的茶杯久久不語，猛然間，陶瓷杯重重砸在墻面，滾燙的茶水濺在優秀單位的銅牌上，騰起細小的白霧。
拿起電話，他撥通了趙鐵剛的號碼。
“馬上來我辦公室！”
邵文輝大吼道。
半小時之后，趙鐵剛來到了邵文輝的辦公室。
一開門，就看到邵文輝扯松領帶，脖頸處青筋暴起。
“韓月案破了？”
邵文輝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目光死死盯著趙鐵剛，冷冷的說道：“你們刑偵支隊的行動，為什么不向我匯報？”
趙鐵剛下意識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文件柜，連忙說道：“是沈市長和田副局長直接指揮的，要求嚴格保密……”
“保密？”
邵文輝抓起桌上的鋼筆狠狠摔在地上，筆帽迸裂的聲音在辦公室炸開，大聲吼道：“一個市委秘書長說倒就倒，現在整個官場都在傳，你們讓我這個公安局長的臉往哪擱？”
他轉身一拳砸在墻上的城市地圖，常山市的輪廓在震動中扭曲變形。
趙鐵剛沒說話，他早已經得到了田野的囑咐，什么事情直接往他這個常務副局長身上推就是了。
許久之后，邵文輝轉過頭，看向趙鐵剛：“你是說，這件事是市長和田副局長的意思？”
“是的。”
趙鐵剛點點頭道。
空氣瞬間凝固。
邵文輝的瞳孔劇烈收縮，后背突然滲出冷汗。
他跌坐在轉椅里，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覺得那片陰霾正壓向自己的頭頂。
“你出去吧。”
他揮了揮手，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陌生。
等趙鐵剛離開之后，辦公室重新陷入寂靜。
邵文輝摸出抽屜深處的手機，反復摩挲著通訊錄里劉書記的號碼，最終又狠狠塞進褲兜。
落地窗外，常山市主干道車水馬龍，他卻仿佛看見無數雙眼睛，正透過玻璃窺探他的每一個動作。
夜幕降臨，市委一號院。
書房的水晶吊燈將父子倆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波斯地毯上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劉少偉松開愛馬仕領帶，抓起威士忌酒瓶猛灌一口：“爸，李阿姨被抓了，會不會影響到您？”
“放屁！”
劉福海的手重重拍在書案上，震得鎮紙下的房產證微微移位。
“慌什么？”
他摘下老花鏡，鏡片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當年那么多大風大浪都扛過來了，現在就沉不住氣？”
劉少偉一愣神，驚訝的看著父親，不明白他哪兒來的自信。
要知道。
李秀蓮可是父親的鐵桿心腹，知道太多父親的秘密，真要是她被紀委撬開了嘴巴，那絕對是要出大事的。
可現在父親的這個反應，屬實讓劉少偉有點看不透了。
“放心吧。”
劉福海淡淡地說道：“你李阿姨知道應該怎么說。”